《【茂灵】频率错觉》甘木喵

28、第 28 章

　　公交车里，困于玩偶身躯的影山茂夫猛然间抬起头，冥冥中某种感觉击中了他，他忽然感觉心脏在撕裂般的疼痛，好像某种比灵魂还要重要的东西正在离他远去。
　　他悲伤极了，他无声地呼唤着，挣扎着将捆绑在他身上的约束一点一点断开，虚幻世界将他往外排斥，但阻止不了所谓世界意志的东西在他心中苏醒。
　　那是恒久安静的宇宙，是在各自轨道上运转的星辰，是肉眼看不清的尘土在亘古的宇宙里无序漂泊，这些东西会凝聚成型，降临在某个星球上引发不可思议的现象，显现出被称为\"神迹\"的东西。
　　而此刻，尘土的无序运行被打断了，它们受某一个意志指引，涌流而来，如同奔赴一场盛大的宴会。
　　尘土拂过世间万物，在无人的角落，角力正在发生。
　　\"好强大的风压，这个人有点奇怪！\"
　　\"加大功率，一定要把他抓住，问出结果来！\"
　　寻找的途中，有灵光一闪而过。
　　“对了，那本档案显然是虚幻世界里带出来的。
　　“说不定学校里有其他通道。”
　　苦思求索的末路，只能是突破常理。
　　“找不到其他对抗神的办法。”
　　“摧毁野菜市就可以了吧，我想试一试，找个没人的偏僻地方吧，我会注意不攻击到民居。”
　　还有陷于虚幻，无法被听到的声音。
　　“从未后悔。”
　　封闭的虚幻世界撕开缝隙，有外力的拉扯，也有内部针尖一样细小的能量穿透，星尘喧嚣着散开，蓝紫色光茫乍然破裂，卷起炽热的火焰，瞬间吞噬了天空。
　　整个世界都在震动，虚假的东西脆弱得像是扑克牌搭成的塔，只要有“风”能吹进来，就散了。房屋倒塌，路面陷落，湖水倒灌上天际，层云坠落到渊底。
　　重复的瞳孔望向四面八方，它不明白为什么世界突然失序了，它从瞳孔之中伸出无数只苍白细长的手臂，想要修正程序，停止崩坏，但坠落的碎片越来愈多，它花费了整整一年才构建出来的海市蜃楼正在分解。
　　它提起餐桌，逼问被钉住的灵幻新隆：“你做了什么？！”
　　千疮百孔的青年在无数只瞳孔的注视下叹了口气：“我什么也没做。”
　　“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灵幻新隆望着发狂的眼珠子，闭上了双眼。
　　他知道，他来了。
　　这个认知让他一下子安下了心，在这惊天动地的崩塌里甚至有余裕自我唾弃地想，怎么搞得自己像个高塔的公主，等着王子来救呢？
　　他确实做了些事情，那过于微不足道，没有什么提起的必要，硬要说的话，只不过是将坚持做到了极致，如那条写给自己的备忘录一样——
　　不要被洗脑，保持判断力。
　　很丢脸，作为成熟的成年人，他确实被宠爱着，离开龙套，离开那群小鬼还有芹泽就什么也做不了，这是他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得出的结论。
　　他依赖着龙套，遮盖自己的本性装作了不起的样子混迹在超能力者之间，他很清楚自己其实根本离不开他们，战战兢兢地维护着这种关系却死要面子不承认。不仅如此，他还可耻地占据了引导者和师父的位置，耍赖一样强迫龙套帮忙，其实心里非常非常害怕哪一天龙套厌倦了，害怕他辞职去过正常人的生活。
　　说到底，自己就是这样一个无法正常在社会生存，却又渴望着某个人的卑劣的家伙。如果被被拒绝了，抛弃了，被扔下了，就会是现在这种凄惨的样子吧。
　　龙套一直不怎么幸运，也没有他的朋友聪明，所以才会被自己这种人缠上。他的这些情感不算是酸甜美好的恋爱，带着成年人的浑浊厚重，是宛如溺水者一样的拖拽。对龙套来说，他原本有更多更轻松的选择，去外地上大学，交女朋友，参加社团生活，然后工作，结婚，和真正的家人们生活下去，这才是对龙套来说最理想的生活。或许终有一天，龙套会疲于应付，会对强加在身上的情感厌烦，幡然醒悟后离开。
　　尽管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但他的内心深处依然深深祈求着——
　　如果可以的话，可不可以在你光芒璀璨的未来里，加上一个微小的我呢？
　　无法被听到，无法被察觉，他依然来了。而他们，也不约而同地，吹来了“风”。
　　红紫色的光芒划破了空间的交界，从山脚开始渗透进来，芹泽尝试“摧毁”野菜市而选择攻击溢割山，无意中押对了宝，撕出了最东方的一条口子；
　　北边还在与寻找入口的小酒窝马上感觉到了界限的松动，顺着缝隙挤入这个海市蜃楼；
　　南方差角老宅里，将和律拖住了幸也的本体，将这个世界牢牢抓在了眼前；
　　而西方，坠落的太阳被蓝紫色霓虹生生推了起来，日月倒转，星辰破碎，世界的崩坏让影山茂夫终于找到机会挣脱束缚，蓝紫色的光从黑猫玩偶的身体里溢出来，撕烂了疾驰而去的公交车，向着来时的方向狂奔而来。
　　眼珠感应到了庞大的充满威胁的事物正将它的城堡拆开，它当机立断收回了所有的触手，将灵幻新隆一层层包裹起来放进身体里。灰黑色的流质一点点从这座溢割山上剥离开，它向着高空升起，上方是层云涌动的天空，那里裂开一道巨大的口子，背后是幽深难辨的星辰。
　　“师父！”影山茂夫焦急得发疯，他感应到了道路尽头恶意正在侵蚀着他的珍宝。火星在他心中彻底爆开，烈焰熊熊燃起，将血液烧得沸腾起来。他手指勾动，流星一样的蓝紫色光缠绕了上去，将眼珠拉扯着往下。
　　眼珠愤恨而疯狂地抖动，挣脱那些蓝紫色的星辰：“来不及的，我会把他带走，你们谁也无法阻止我！”
　　影山茂夫握紧了手指，加大了能量注入，这个世界排斥他，他的身影碎裂成片，一块一块地被拆解扔出去。但他依然没有放手，哪怕被这个世界切割成丁点碎片，也要与来自异乡的神灵殊死角力。他手指的尽头宛如拉扯着数十栋大楼那样沉重，虎口崩裂，血珠从指甲和关节处深处，皮肉都要被剜下。
　　眼珠缩成极细的长条，下一刻，影山茂夫的身后落下阴影，十个被操纵的人类向他扑了过来，将他摁在了地上：“怎么可以……输给这种小鬼！”
　　不允许丝毫松懈的角力在此一刻偏移了中心，眼球彻底脱离开地面，顺着缝隙钻入了宇宙。
　　“滚开！”龙套已经的眼泪糊了一脸，甩开身上的“人偶”已经来不及了，他望着缝合起来的天空，染血的手指遥遥伸了过去，“师父……”
　　他找到了这里，他已经离他这么近了！
　　“茂夫！”从狭窄的通道里挤进来的小酒窝终于赶到，看到了这一幕，愣在了当场，说不出一完整的话来。
　　影山茂夫的手用力砸在地上，碎片将手割得鲜血淋漓：“……我得把他带回来。”
　　如果他没有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早点察觉到的话，师父是不是就不用受这些苦，不会突然消失不见。
　　他不接受，师父必须继续留在这里，谁也别想将他夺走，从始至终，这个可能就不存在。
　　世界震动崩塌，无形的星尘环绕着他，将一切可以称之为常理的东西推开，空气发出爆裂的响声，可怖的火焰在他的周围若隐若现。只是从玩偶身体里出来和反抗排斥，虚幻世界就已经动荡不稳，他的能量穿透了虚幻，现实里同一个位置的地面出现了蜘蛛网般的碎裂痕迹，正在逐渐向外扩散。
　　“茂夫，你冷静点，我听芹泽说在这里爆发有可能会……”
　　小酒窝想试图唤回他的理智，影山茂夫只回望他一眼就叫他闭了嘴。
　　他的眼里有什么极为压抑的黑色东西在酝酿，即将冲破理智从他的身体里流淌出来，占领他的神智，将周围的一切吞噬。
　　和龙卷风里与生俱来却的自我不一样，那是影山茂夫自己亲手喂养起来的欲望怪兽，在日复一日的盘念里不断膨胀，终于在此时的痛苦下，展露出恐怖的模样。
　　他踏出一脚，整座溢割山刹时被碾成平地，虚空裂出破碎的纹路，显出宇宙尽头的景象。影山茂夫身上的黑影向那些缝隙钻了过去，为他撕出更大的通道。
　　而在虚幻之外的现实里，在芹泽杯水车薪的攻击下岿然不动的溢割山同一时刻荡然无存，只有一个看不到边的大坑留在原地。光影交错间，芹泽看见了破碎倾塌的野菜市和黑气缭绕的影山茂夫，恍惚间后退了几步。
　　“……这也太夸张了，故事里的渔夫，真的把虚幻带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