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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回忆 ...

  •   杨梓鑫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亲昵,耳边忽然嗡鸣阵阵,仿佛什么都听不到了,可好似又听得更清楚了,连程沥偶尔尾音里低沉的轻笑,都能破开云雾一般,一刀一刀扎进她的心里。
      她的脑海里忽然就浮现出了一句话。
      “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妖怪来反对。”
      是啊,她就是那个妖怪,有什么资格不甘与难过。

      杨梓鑫跟着蒋利伟回到森爱宠物医院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蒋利伟给煤球做了基础检查和测试。
      煤球已经十四岁了,对应人类,差不多是七十多岁了。
      各项机能和器官都已经衰退,如果要做全方面身体检查的话,还是得送来森爱医院,进行机器排查。
      蒋利伟跟小李简单说明了下,对方应了几声,说是要再问问程沥。
      程沥早上走之前将恨天高开除了,她原来是宠物的护理师。
      杨梓鑫想起她涂着的艳红指甲,指甲油的味道刺鼻,对于狗狗来说,尤其嗅觉灵敏的狗狗,无异于一种痛苦的折磨。
      想到煤球,杨梓鑫的心一紧,接着又松了口气,还好程沥将她开除了。

      晚上六点,天已经黑得彻底,路灯照在地上,昏黄色一片,杨梓鑫照例给手里头的几个宠物做完身体检查,又做了几个驱虫和绝育手术后,才换了衣服下班。
      秋夜的风带着浸透骨缝的湿冷,杨梓鑫拉高外套拉链,将脖子埋进衣领里,拿着钥匙,走到门口停着的一排电瓶车前。
      雪白色的外壳,车屁股后面还贴了一个招着手的海绵宝宝。
      她坐上去,习惯性地戴上头盔。

      杨梓鑫租的房子离森爱医院差不多四点八公里,骑着电瓶车来回一趟差不多一个小时。
      A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从城西到城东,坐公交车晃晃荡荡也要5个多小时。
      有时候,杨梓鑫站在交叉路口四目望去,遍地都是高楼大厦与车水马龙,会想自己为什么要留在这里?

      为什么呢?
      杨梓鑫回到出租屋时,屋里漆黑一片,同居的室友晚上去便利店打工还没回来。
      她给自己煮了碗泡面,顺手又加了个荷包蛋。
      因为中途发了会呆,蛋被煎焦了一角。
      她也没在意,捧着碗坐到餐桌边,咬了一口蛋吞了一口面。
      她吃饭的速度不算快也不算慢,一碗泡面没多久,就全部下了肚。
      然后她坐了一会,才起身回到厨房洗锅刷碗,收拾残局。
      等一切都结束了,她安安静静地拿起睡衣进了洗漱间。
      差不多过了半个小时,她打开门,回到自己的卧室。
      一切都井然有序着,就像以往每一年里的每一日。

      可等到她躺在床上,盖着被子,拿起手机准备像过去那样,刷点视频、看本小说虚耗掉无尽的夜晚时,手指却忍不住一挪,点开了久不登录的□□。
      她找到空间相册,一直往下翻,翻到一个带了锁名字是“。”的相册。
      她迟疑又犹豫地点进去,指尖微抖。
      里面只有两张照片。
      一张是初二运动会时的集体照,画质有些模糊,里面的每一个人都穿着蓝白色的校服。
      她站在第一排的最右边,一张方圆脸黄黑黄黑,留着厚厚的刘海,盖住额头,显得又土又丑。
      程沥站在最后一排的最左边,精致的眉眼带着笑,几分吊儿郎当的味道,细碎的黑发那会不能超过眉毛,剪得短了些,倒显得干净利落。
      他冷白的肤色,是那样得耀眼,在太阳下闪闪发光,在人群里炯炯生辉,耀眼得她一眼就在照片里看到了他,然后再也挪不开目光。

      杨梓鑫忽然就忆起了十三年前的那个夏天。
      午后闷热,知了声声。
      教室里的老旧电风扇吱呀吱呀地转着,也挡不住39℃的热浪,风一阵阵吹进来,带着烫人的温度。
      整个教室就像个火蒸笼一样,所有人都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课间休息时间也没人愿意走动。
      杨梓鑫那年性子特别安静。
      因为开学前一天,她出门不小心摔了一跤,把左手臂摔断了,去医院吊了绷带。
      第二天,她妈怕耽误学习,就送她去了学校。之后三个多月里,她一边养病一边独臂上学,也就在这段时间,新版神雕侠侣在各个电视台热播,又因她姓杨,就被爱玩闹的同学和身边的朋友取了外号,叫杨过。
      杨梓鑫不喜欢这个绰号,每次看着他们的笑脸,听着他们的笑声,总觉得自己像个小丑,被他们取笑与嘲弄。
      她从来没有发过脾气,那会却是羞恼地抗争过,只是很短暂,就被偃旗息鼓。
      他们说她玩不起,然后笑得更大声,对着每一个人科普起她的外号。
      那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维护她,连她在班里最好的朋友,也兴冲冲地加入了这支外号队伍。
      渐渐的,班里的人开始遗忘她原本的名字,都叫起了她的新名号——杨过。
      哪怕后来绷带拆除,这个外号也跟诅咒一样伴随着她整个学生时代,如影随形。

      杨梓鑫那段时间就因为这件事,不太爱讲话,总是沉默地在做题。
      她记不清是下午的第几堂下课时间了,她一边做题,一边因为天气闷热,顺手拿起桌边的册子当作扇子扇风。
      隔着一条走道,她左手边的男同学趴在桌上盯着她,突然吹了声口哨,笑嘻嘻道:“杨过,你怎么顶了两个包子?”
      听清这句话,杨梓鑫扇风的手顿住,她僵硬地低下头,看见自己雪白的短袖被汗湿,露出内里胸衣的轮廓。
      瞬间,她像是被点燃了一般,脸轰得一下红了个彻底。
      那时的杨梓鑫脑袋发懵,赶紧扔掉手里的书,两只手环住胸,像个煮熟的虾,紧紧蜷缩起来。
      男同学看她这样,笑得更加肆无忌惮,又吹了声口哨。
      在杨梓鑫听来,尖锐又刺耳。

      这个年纪正是发育的时候,充满了对异性身体和未知的渴望,面对身体变化的羞耻,也有着前所未有的高度。
      杨梓鑫那时咬着唇,安静地不敢说话,生怕自己一反抗,就像“杨过”这个外号一样越演越凶。
      所以,她只能度秒如年地等着男同学停止他的嘲弄。
      可那个男同学却将她的沉默,认作无声的纵容,更加得无法无天。
      他又吹起了口哨,叫了声,“杨过,你胸前怎么有两个包子?我问你呢!”
      周围的人都被声音吸引,笑着看起了热闹。
      杨梓鑫低下头,红着眼,不吭声。
      男同学笑了声,弯过身,靠近些,又叫了声,“杨过。”
      他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凌空一本书砸中,正中脑门。
      他“哎呦”一声,捂着额头,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刷地一下站起身,朝着教室后排的方向,咬牙切齿地骂道:“他妈的,哪个混蛋砸得我!”
      周围的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齐齐看向了最后一排。
      男同学顺着这些目光看过去,就见程沥懒散地坐在课桌边,右手掂着一本书,漆黑的眸子里没什么情绪。
      “闭上你的狗嘴。”他说。

      杨梓鑫小时候很喜欢迪士尼的公主。
      她把每一个故事都翻来覆去地研究,无论是动画版文字版电影版,都百看不厌。
      她总是幻想着自己是灰姑娘抑或流落在外的白雪公主,总有一天会等到属于自己的白马王子。
      于是她怀着这样的憧憬,一直等一直等,等得她都快要忘却故事里的美好时,程沥出现了。

      后来,教室的空气里带着噼里啪啦的火药味。
      男同学挥着拳叫嚣,却被人拉住,班委也跑过来劝和。
      以为他们要打架,杨梓鑫高度紧张。
      想着要是男同学动手,她就立刻冲到办公室叫老师。
      只有程沥不慌不忙,没将他放在眼里,长手一伸,转头倒了杯水,又慢悠悠地喝了口。
      杨梓鑫看他这样,不知不觉也放松了下来。
      果然,直到上课铃声响起,男同学也没有离开自己的课桌三厘米远。
      什么叫虚张声势,杨梓鑫第一次深刻地认识到。

      再后来,杨梓鑫将地上的书本捡起来,小心翼翼地拿纸巾擦干净。
      确认再没有什么污点后,她捏着书本的两角,犹豫许久,趁着下课时间,走到教室后排。
      程沥这会趴在课桌上打哈欠,似乎有些犯困,看到面前停了两只脚,他抬起头。
      他们的第一眼便是四目相对。
      杨梓鑫看到他的眼睛,因为打过哈欠泛着泪光,如同璀璨的碎钻般晶莹剔透,那样得好看,好看到她瞬间红了脸,躲闪开视线。
      “谢谢。”她小声呐呐,也不知他听没听清。
      倒是他旁边的同桌,一把抓住她手里的本子,夺了过去。
      “我可谢谢你!程沥!下回充英雄能不能拿你自己的本子!”
      他旁边的同桌絮絮叨叨的,一会说自己就是个冤种,一会说程沥就是个祸害。
      杨梓鑫渐渐都听不清了,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随着程沥上弯的嘴角,一声高过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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