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克苏鲁》终幕半亦

21、晚餐

　　老头儿还没说话，另外被简乐略过的人倒是你一句我一句地说上了。
　　“贵客，贵客，我和你喝！”
　　“别去老疯头家里，他是个疯的，天天说疯话。”
　　“不要相信那疯老头！”
　　“来，我这里有好吃的，亲爱的客人，你们难道不饿吗？”
　　“来我家吧！来我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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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种莫名而古怪的决绝支撑着简乐，他回头对那些人面无表情地说：“谢谢邀请，我十分感动，但是拒绝。”
　　老头儿像是这时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一群旅人要住到他家里去，他用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说：“我？你们确定吗？”
　　简乐说：“是的。”
　　老头儿哈哈大笑起来，“好多年，好多好多年没有这么好运气了！行，来吧，来吧……”
　　说着，他对简乐一行人招手，回身走路，示意简乐他们跟上。

　　他带领简乐等人下了一条木头铺成的楼梯，那楼梯不知有多少年了，透着一股腐朽的味道。
　　楼梯位于一栋房屋的侧边，往下走，地面是一条细石铺成的石子路。在一节一节台阶向下的时候，简乐从高处俯瞰这座城市，然后将这座城市带给自己的震撼掐死在无声的尖叫之中。
　　跟着前面老头儿的步伐，简乐等人在瞳孔地震中逐渐看清了这座地下城镇真实的模样。

　　这是一座面积很大的海底城市，头顶不是天空，而是由黑色的石头铺成的天花板一般的穹顶。城市里面建筑密集而混乱，但是同样的是，几乎所有的建筑侧边都有楼梯，无论是木头做的还是石头做的，似乎家家户户都有到天花板去的需求。
　　这也并不奇怪，从刚刚地面上出现那么多伸着手的、招呼他们的人就可以想象。
　　然而从楼梯下来之后，简乐感受到一股浓烈的压迫感。在头顶的黑色石头阴影笼罩下，每栋建筑的顶点都架着一些不甚明亮的白色的灯，那灯将人的影子照的影影绰绰的，像是鬼魂一样。

　　另外那些人也各自下了楼梯，跟在简乐一行人周围，举着那些食物和金钿，仍然不放弃吸引外来的人。
　　就连小安身边，都跟了几个看起来差不多高的本地小朋友，试图勾他的手。
　　简乐用余光观察了一下跟着他们走的人，那些人似乎从不眨眼，他们的声音嘈杂而吵闹，像是傍晚池塘边的一群蛤啊蟆一样，说话的同时不时发出同样音调的咕唧声，就是喉咙里持续不断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令人不适。
　　他们皮肤十分粗糙，甚至变成了一块一块的鱼鳞或者蛇鳞一样的块状，脸上和身上都是。那些本地人几乎没有下颌线，不管是成人还是小孩儿。颌骨的地方层层叠叠堆积着许多层皮肤，像是多层下巴，但是并不是下巴的位置，所以也不知道那些堆积的皮肤到底是什么。
　　那些人身上还带着一股油腻的鱼腥味，明明住在海边，但是很难猜测他们上次洗澡是什么时候了，经年累月的味道累积在一起，发酵了似的，十分刺鼻难闻。

　　“前面就是我家了。”走在最前面的老头儿忽然出声，伸手向一栋黑色的建筑一指。
　　顺着他短粗的手指向前看去，那是一座三四层高的尖塔，完全由石子堆积而成，看不出任何建筑方面或者设计上的美感，仅仅是把石头堆成了一座小山的模样而已，能竖立起来就很厉害了。和其他的建筑一样，尖塔的顶上放着一盏白色的灯，里面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正在燃烧着。
　　“进来吧，进来吧！”老头儿十分热情，打开了唯一的木门，请大家进门来。但是所有其他的本地人都被他拦在了门外。那些门外的人眼神不善，在不远处直勾勾地盯着走进去的简乐等人。但是当简乐回头一望的时候，那些人却又举起了手中的东西，大喊道：“来参加今晚的篝火晚会啊！有更多更多好吃的！”
　　简乐关上了门。

　　尖塔内和尖塔外一样，没有墙壁，全是石头。但是房子内部用木头隔出了几间房间，可能是厨房和洗手间。一层角落有一个向上的木头楼梯，和外面的楼梯一样。简乐对这栋房子的结构十分震惊，看起来是石头堆积起来的，十分脆弱，但是竟然还分出来三层。二楼和三楼有木头做的地板，虽然看起来不是很坚固。
　　整栋房子里面都灰蒙蒙的，不知是太脏还是光线太暗，这里的一切都染上了一种不真实的色彩。
　　老头儿家的一层客厅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他把椅子搬过来，用自己身上的草裙简单一擦，就招呼简乐他们坐下。

　　来不及坐下，孟辛着急地问：“老伯，你家有床吗？我朋友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嗨，嗨，有的，有的！”老头儿说着，引着孟辛和他半抱半扶着的段灵雨往楼上去。
　　二楼没有别的东西，只有几张木头做的床，上面铺了一些草席和棉花。
　　孟辛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铺在一张床下面，才小心翼翼地扶着段灵雨让她躺下。
　　幸好他从船上带了药下来，喂段灵雨吃下，看段灵雨闭目休息，孟辛才稍稍安下了心，对其他人说道：“没事，没事了。我在这里照顾她就行，你们快去吃东西、休息吧。”

　　大家再次回到一楼的时候，老头儿已经在那张破旧的木头桌子上摆满了食物。有虾，有鱼，有一些昨天简乐他们爬山的时候见到的树叶和果子，还有一碗白肉。
　　一碗香喷喷的白肉。
　　和刚刚其他的人举着的肉一模一样。
　　简乐一看到那个肉就觉得反胃恶心，有一种想吐的冲动。
　　但是目光扫过餐桌上的其他人，他们中的很多人竟然眼睛都不眨地盯着那碗白肉，似乎口水都要流下来了，不断听到吞口水的声音。

　　大家刚要动手吃，简乐忽然微笑着对老头儿说：“老伯，有没有水喝？我好渴。”
　　“嗨，嗨，有的，有的！”老头儿转身走向了厨房。
　　趁着老头儿进去拿水的几秒钟，简乐小声对所有人说：“不要吃那碗里的白肉。”
　　然后在老头儿回到餐桌上的时候，简乐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微笑着接过一碗水，礼貌地说：“谢谢您。”

　　众人开始吃晚饭。
　　一开始大家都很犹豫，简乐率先那个一些树叶和果子，然后吃了一点鱼肉，大家才谨慎地跟着他，吃了一些东西。见他除了那碗白肉，什么都吃了一点儿，大家才放下心来，各自开始吃各自的。仍然有人目光看向那碗白肉，但是看了看简乐，又忍下了。
　　吃了一会儿，简乐停下了。
　　老头儿也停下了。
　　他仍然瞪着那一双圆圆的眼睛，好奇地上下打量众人，最后把目光停留在简乐身上，“年轻人，你多大啦？”
　　简乐：“我今年二十六。”
　　“二十六好，二十六好。”老头儿听到这个回答笑了起来，他嘴角勾起，一直快要咧到耳朵根儿，但是眼睛却没动，依旧那么瞪着。老头儿这么笑着继续说：“二十六好啊，营养丰富。”

　　简乐感觉这句夸奖不太舒服，没接话。
　　老头儿又问：“你们到海上来干什么的？”
　　简乐回答：“我们是拍纪录片的。”
　　“纪录片？”老头似乎不能理解。
　　简乐说：“就是把我们的旅行记录下来，就像写下来、画下来一样。”
　　“哦。”老头儿拖着长音，似乎理解了又似乎没有，没有再继续问。

　　吃完了晚饭，简乐本来想继续和老头儿聊聊天，套话问问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这里的人会长得这么奇怪，谁知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声欢呼声！
　　跟欢呼声一起来的，是火焰的亮光。老头儿推门一看，只见远处一个广场上面，已经聚集了许许多多的本地人，他们欢叫着，雀跃着蹦来蹦去，似乎在庆祝什么十分快乐的事情。
　　一见到这个场面，老头儿连碗都放着不管了，他站起身来，号召简乐他们说：“走啊，走啊！篝火晚会要开始了！”
　　简乐犹豫，楚臣却站起来，说：“我想去看看，你们不想去的话就早点休息吧，晚安。”说完，他跟上老头儿的脚步。
　　见楚臣去了，简乐沉思了一下，“我也去看看。”

　　走进了才看到，广场上面不仅有许许多多的本地人，就连刚刚到来的船长他们也混在人群之中。
　　才过了仅仅几个小时，社牛的船长竟然已经和那些模样奇怪的本地人十分熟悉了，互相对拳、撞肩膀，像是认识了几十年一样。
　　看到简乐奇怪的目光，船长也看过来。他隔着人群对简乐大声说：“简先生，这里的人真的很好！送给我们吃的喝的，还有金子！这一趟发达了！你不要拉着一张脸了，快加入我们，一起快乐！”
　　简乐没有回答，也没有过去。他望着船长的脸色反而更加阴沉了。

　　因为他看到船长颌骨处的皮肤也开始堆叠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