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尖上的克苏鲁》终幕半亦

12、消失

　　他怕吓到孟辛，努力克制着那股诱人的香味的诱惑。然而这股味道还是立马替代了刚刚洗手间里弥漫的臭味，像是与之结合了似的，散发着浓郁的、醉人的熏香。

　　简乐：“你还能闻到味道吗？”
　　孟辛用力抽了抽鼻子：“感觉没了。”他想起在魔都那个庄园的时候，简乐曾说他对那座头长得和他一样的雕像很有食欲，于是孟辛稍微侧了侧头，观察简乐的反应，不动声色地问：“乐乐，你觉得还有味儿吗？”
　　简乐克制着自己，配合地摇摇头，“没了。”

　　两人一起打开了那神秘的碗，里面的东西像是一块儿鸡胸肉的式样，上面的纹理也类似肌肉的模样。象牙白的薄片上，栩栩如生的细密线条勾勒出优美的形状。

　　孟辛痴迷地看着简乐手中的东西，反反复复看了好几分钟，奇怪地问：“你说，这雕得是什么呢？”
　　还没等简乐回答，他自顾自地说：“像是块儿肉。但是，肉有这么漂亮吗？简直是一件艺术品。”
　　简乐没有回答。

　　那东西薄如蝉翼，每一毫米都透露着精致和用心。像是女娲造人的时候认真用手捏出来的，又像是米开朗基罗或者菲迪亚斯手底下精雕细琢反复打磨的雕塑。带着一种非人的美感，深深吸引着简乐和孟辛的目光。两人一起盯着看了几个小时才累得依依不舍地放下。

　　此时已经深夜，房间的门依旧开着。
　　走廊早已没了人走动的声音，只剩下若有若无的风声顺着墙壁的缝隙和门的边缘悄悄探进来，发出嘶嘶的响声。空气变冷，温度降低，两人都裹紧了自己的衣服，孟辛赶忙关上了门。
　　海岛的夜晚，呜咽悠扬的叫声隐隐飘来，似乎是海鸟围着灯塔的灯光盘旋着，等待着。
　　从窗户望去，目之所及的海滩礁石上，成群结队的信天翁正互相鞠躬、喊叫。之前面摊儿老板提及过，现在是它们求偶的季节。但是简乐和孟辛两个人第一次知道它们会在黑夜之中舞蹈，试图引起潜在配偶的注意。

　　两人把那雕塑小心翼翼地收进行李箱里，又各自煮了一碗泡面，呼噜呼噜地吃。
　　简乐其实对泡面并不感兴趣，但还是吃完了——他感觉到饿，但是吃完了并没有感觉到饱。简乐的余光总是不由自主地往那放着雕塑的行李箱转去，然后又靠着自己的意志力转回来。

　　吃饱喝足了之后，孟辛才想起来：“对了，忘了把迷你摄像机拿下来。咱们看看今天的录像……”
　　连上电脑，视频内，一张大脸出现在镜头里面——是早上孟辛替简乐打开录制的时候，他说：“行，不做剧烈动作，一般掉不了。”
　　简乐回答从摄像机上方传来：“行。”

　　跳过两人见到钱警官，与钱警官寒暄，走动的画面，孟辛的鼠标停在了流浪汉第一次出现在镜头内的时候。
　　他侧躺在看守所隔间的铁质长椅上，睡得正香。嘴巴微微张开，一道泛黄的口水顺着嘴巴一直流到耳垂。鼻翼随着呼吸剧烈的颤动，不知从鼻子里还是嗓子里传来轰隆的呼噜声，像是每次呼吸都用尽了全力似的。
　　简乐听到身旁看视频的孟辛轻轻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吐气。

　　视频中，钱警官的警棍出现在画面中，他大力地敲击着铁栅栏，看不到他的脸，但是可以感受到他的心情并不美妙，语气不善：“醒醒！起床了！”
　　紧接着，摄像机的另一边传来震耳欲聋的吼声：“有人来见你！你醒一醒！”是孟辛的声音。
　　那声音大得出奇，让此时让食困的简乐都为之一振。
　　但是那边的流浪汉只是自然地翻了个身，并没有醒。
　　最后，是简乐淡定平静、有点无奈的声音从摄像机上方传来：“要不我们换个时间再来？反正我们一直都住在对面的招待所，过来很方便。”这声音温和，平缓，听得出声音的主人并没有什么激动的情绪。然而在声音出现的第一秒，对着电脑的孟辛和简乐清清楚楚地看到，变成平躺的流浪汉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他不是被简乐的长句子吵醒，而是在简乐出声的瞬间，惊醒的。
　　流浪汉坐起身来，面色沉静，眼神深沉，他盯着简乐的方向看，直到简乐三人看过来，他才做出一副刚睡醒的模样揉起了眼睛，“放饭了？”
　　观察到流浪汉的前后转变，两人都吃了一惊。
　　孟辛啧啧感叹：“没想到，还是个影帝。”
　　简乐深有所感地点了点头。

　　紧接着，在简乐与流浪汉两人对话的时候，流浪汉仍然展现出了惊人的演技。
　　他看起来疯狂，懵懂，又带着孩童般的天真和残忍。
　　他泰然自若地回答着简乐的问题，却在即将回答关键问题的时候发疯，猛然拉住了靠近的钱警官。随着视频内钱警官痛苦的吼叫和溅上的血迹，孟辛按下了暂停键。
　　他扭头问简乐：“你觉得他是个疯子吗？”他指的是流浪汉。
　　简乐斩钉截铁地说：“不可能。”
　　孟辛露牙一笑，“我也这么觉得，这人太能演了，他肯定知道些别的什么。”
　　“没错。”简乐思索着，“得再去见他一面，问清楚。”
　　两人说好了第二天再去警察局请求见流浪汉一面，就收拾收拾睡下了。

　　然而第二天一早，更换了的值班民警告诉两人：“那个人经专家确认，是有严重的精神疾病。警方无法对他提起诉讼，也不能继续扣押，已经转到精神病院去了。”
　　两人赶紧问了精神病院的地址，打了个车，疾驰而去。

　　但还是晚了一步。
　　接待的护士告诉两人，那人一早转来的，但是接收手续刚办完，他就不见了，现在院内正调动所有人手找他呢！因为是警方转过来的病人，所以也刚刚派人去通知警察局，大概是和简乐他们错过了。
　　简乐和孟辛无奈又震惊：这么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了？
　　线索又断了。

　　回到面摊儿，孟辛把嘴里的面咽下去，对简乐说：“我刚给魔都的疗养院打了个电话，说她们仨情况还行，就是不能看到什么雕塑、手办之类的东西，会逃走，想回到庄园里去。昨晚小雨逃了一次，幸好脚程不快，在马路上找到了。乐乐，这样不行啊，这边找不到什么季节酒店，那边需要人照顾。我在想，要不我还是回去吧，或者咱俩一起回去？”
　　简乐左右为难，他说：“你让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