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不合》水培居士002

27、第二十七章

　　“什么东西？”

　　褚丹若随口一问，斯年刚要回答时杨怀序赶忙阻止道：“是，是一本《雪人图鉴》，我在书铺偶然看见这本书，想着你挺喜欢堆雪人便买了回来。”

　　“你撒谎，匣子里的才不是《雪人图鉴》呢！”褚丹若一眼看穿杨怀序在撒谎，就要上前查看，“这世上怎会有教别人堆雪人的图册，快说，斯年手里的究竟是什么！”

　　斯年心头一跳，眼见着褚丹若要走到他跟前拔腿就往外跑，冰冷的雪花胡乱地拍打在脸上，他在风雪中凌乱。《雪人图鉴》是个什么玩意，少爷为什么要跟少夫人说谎，难不成他后悔了？

　　“你竟然敢跑？！晏秋，速速去将他……”

　　褚丹若一声令下，晏秋像离弦的箭一般飞了出去，朱夏等人也对斯年手里的东西充满了好奇，想要跟在后面查看一二。

　　“这次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

　　杨怀序突如其来的道歉让褚丹若惊讶，朱夏等人立刻刹住步伐，停下要跟着晏秋出去的念头，事发紧急三人竟一个接一个地撞在一起，最矮小的新冬两眼泪汪汪地被压在最底下。

　　“你，你说什么？”褚丹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万事开头难，道歉的话开了头也一样，杨怀序索性一股脑将心里准备好的话全部说出来：“的确，一开始是我吩咐底下人故意说今后你掌家的闲话逼孙氏出手，当时我知道你可能会被她针对，我以为以你的个性不会那么容易被她拿捏。所以当今日得知你不敬公婆的流言传得满京城都是时我后悔了，我不该那么心急要铲除孙氏在逐风院的人手，反而将你推出去成了孙氏发泄的对象。我自知已经对你造成伤害于事无补，道歉也不过让我自己心安罢了，今后你若是不想做的事我绝不勉强，你也不用守着那份契约逼自己接受。”

　　“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带来京城的，离开江洪府那日我对岳父岳母保证过决不让你在京城受欺负。”

　　屋内烛火摇曳，杨怀序的面容在温暖的烛火中也变得柔和，嘴角没了惯常示人的假笑显得更加诚恳，眼底的懊悔毫不掩饰地摊给褚丹若看，背后没有任何心口不一的想法。

　　鹅梨帐中香的香气越发浓郁，正如杨怀序眼里化不开的后悔，他的心在安宁的香气中逐渐平静，无论这次褚丹若是否原谅他，他都要坦率地道歉，以后他会尽力弥补对她造成的伤害。

　　“噗嗤。”褚丹若捂嘴笑道，“你个呆瓜，孙氏和杜氏那些小伎俩怎么能伤得到我？”

　　杨怀序愕然，他以为褚丹若是在安慰他，毕竟谁能忍受不实的流言传遍了全城，就算以她从前在江洪府的个性怕也是找孙氏大闹一番才能罢休。可眼前的姑娘杏眼弯弯，看不出丝毫强颜欢笑的迹象，他不可思议：“为什么，难道你不怕这个名声会影响你往后在京城的生活吗？”

　　“怕什么，你当全京城的人都是傻子不成，个个都相信孙氏和杜氏那些鬼话。”褚丹若得意道，“相信这种一面之词的不是本来就对女子有偏见，要么就根本是个蠢的，我才不屑要他们相信。公爹还是第一个当面听到人家说我如何不好，可你看他回府后来找我了吗？”

　　“父亲性格如此，凡事他都要亲自调查才会下定论。可他毕竟是家里人，即便有他相信可依然堵不住外面流言纷纷，那你要如何自处？”

　　杨怀序跟不上褚丹若的思路，在他看来褚丹若的想法太简单，便是有人跟杨文华一样并不信流言，可也未必会替褚丹若说话。这么多年来，他韬光养晦从不直面跟孙氏对上就是因为如此，哪能像她这样一上来便将自己的羽翼染脏。

　　“世上的人不只千百种人，这千百种人对事情的看法也有千百种理解，我正好就遇上了要让孙氏流言落空的人。”

　　原来褚丹若白日恰好在茶馆喝茶听戏，戏台上咿咿呀呀唱的都是老掉牙的才子佳人，听得她昏昏欲睡。没过多时新来一桌客人忽然说起了京城少詹事杨府的一桩趣事，边上一圈的正在听戏的客人立马竖起耳朵悄悄把位子往他们那边挪了过去。

　　“你们是不知道，那杨大人可是唐唐正四品大官，就站在大街上被人指着鼻子骂治家不严，唾沫都喷了他一脸。”

　　边上人问：“那杨大人竟忍得住？”

　　那人一脸神秘：“嗨，杨大人忍不住也得忍啊，谁让人家骂的有道理。”

　　“再有道理也不能当街骂四品大员啊，你快说到底什么事啊！”

　　他故意顿了顿，等边上人给他斟了碗茶才接着说：“杨家大郎年前不是出发去娶妻了嘛，听说那女子从前在闺中便是有名的刁蛮大小姐，她成亲以后不仅不关照夫君，连婆母也不敬。这不前儿杨府夫人宴客，少夫人当着客人的面直接给她脸色看，客人规劝几句也没从她嘴里讨得了好。”

　　“那，那骂杨大人做甚，应当去杨府门口骂少夫人啊。”

　　那人一副肤浅的样子看着他：“杨大人可是詹事府少詹事，可是在东宫当差。东宫什么地方？未来的那位啊！杨大人若连一个区区儿媳都管教不好，坏了长幼尊卑的规矩，又怎么能辅佐未来天子，朝堂上下岂不是要乱了套了。”

　　此时已经没有人再听戏台上唱的什么了，所有人都围到那方小小的茶桌周围热烈谈论杨府新进门的儿媳究竟有多不尊敬长辈，竟然连累公爹被人堵着当街教育。气氛一度达到顶点，更有甚者放话道：“那褚氏真不知好歹，能嫁进京城杨家真是她三辈子修来的福分，竟然还日日作妖。此等劣妇莫说她爹是三品大员，便是一品京官之女在我们村里也是没人会要的！”

　　春夏秋冬听到褚丹若这样被人编排心里气得不行，偏她们又不能当街跟他们吵起来，闹大了更要坐实褚丹若蛮横无理的名声。褚丹若知道他们许多人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心中正在想对策，今日这一遭定要孙氏和杜氏还回来。

　　“就凭你还想娶三品大员之女，我呸，我看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疯了！”一个爽朗的女声划破茶桌的哄笑，就连戏台上咿咿呀呀的戏也停了下来。

　　众人顺着声音看过去，茶馆东南角坐着一位穿金戴银的妇人，她身上珊瑚红织金宝相纹蜀绣长裙显示她出身非富即贵，登时将刚才还大言不惭的人们吓得不敢随意开口。

　　“你们怎么不说话了，方才不是说得起劲，好似当场看见了褚氏对婆母不敬。”妇人冷笑一声，“都是女人，我就不信杨府夫人当真把褚氏当做自己的女儿看待她会不敬她。你们一会说杨夫人管家有方不容易，一会又说褚氏在杨府作天作地她奈何不了，这岂不是自相矛盾。都是女人，我还不知道她那点心思，只怕是没拿捏住新媳妇就往外使坏败坏人家名声，亏得你们还在这儿说得振振有词。”

　　褚丹若听到此处斟满一杯茶，以茶代酒隔空对妇人便是敬意，竟然能在这里遇到不人云亦云的人真是难得，妇人也豪爽地干一杯茶。

　　这时终于有人认出了妇人的身份，面露嘲讽道：“姑娘你还年轻可千万别跟她学，她可是我们那儿一带有名的悍妻，自己生不出儿子也就罢了，还不许夫君纳妾。可怜她夫君四十好几也只有一个女儿，之后他们家的香火指定是要断喽。”

　　“原来是没儿子的，难怪她一味地向着褚氏说话，没儿媳的人怎么能体会婆母的辛苦。”众人像是抓到了妇人了不得的把柄似的，又眉飞色舞起来，全然没了顾忌。

　　“看来你们都有儿子可以延续香火？”褚丹若涂了凤仙花汁的丹蔻在茶杯边沿绕圈。

　　人群中的妇人们挺起胸脯骄傲地回答：“那是自然！”

　　“那你们就是家里延续香火的人？”

　　男人们争相恐后道：“没错！”

　　褚丹若接过朱夏递过来的帕子擦擦手才慢条斯理道：“那，你们这些香火为自家改庭换面、光耀门楣了吗？”

　　方才还骄傲的人瞬间噤声，没想到褚丹若的话还没结束：“女人既然不算是为家族延续香火，那为什么要娶妻生子，香火们凑一堆岂不是更好？”

　　“天，天地阴阳调和才能孕育生命，你，你别胡扯！”有人涨红了脸反驳道。

　　褚丹若讶异：“原来你们知道阴阳调和才能孕育生命，我还当你们男人这么厉害自己就行呢。人家只生女儿干你们什么事，人家不生儿子照样穿绫罗绸缎，怕不是你们只恨自己没投胎到她家好继承家产吧。”

　　妇人大笑：“他们嘴上说着怕我夫君绝后，心里不知多想等我百年以后好分一杯羹。你们死了这条心吧，当初嫁女儿我拿出一半家产，等我和夫君百年那些也是她的，她身上流了我一半血脉，怎么就成了绝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