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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六章 ...

  •   詹事府就在翰林院东侧,原本便是翰林出身的杨文华往常到翰林院与旧日的同僚联络感情,跟程正的关系也是如此建立起来的。

      这日杨文华才像往常一样下值经过翰林院,程正就径直向自己走来,他熟稔地招呼道:“程侍读,近来可好?”

      “多谢杨大人关心,下官身体康健,只是有一事想找杨大人说道。”

      程正个性耿直是在翰林院出了名的,杨文华最欣赏也是他这点,因此丝毫不觉得他说话生硬,他停下回家的脚步微笑着等程正开口。

      “还记得杨大人曾与下官说令郎在江洪府有一门好亲事,下官想着令郎一表人才,且又是先夫人亲自定下一定是门极好的。可那日内子从杨府回来便替令郎不值,说那姑娘空有一副好皮囊,却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如何能为杨府长媳!”

      杜氏和蒋氏到杨府做客的事情杨文华只听孙氏提了一嘴,并不知那日发生了什么,只是那天过后好像孙氏病得更重了,竟然一连几日都没再出门。杨文华不疑有他便想着去探望孙氏,可惠妈妈却拦着自己,生怕被孙氏过了病死。程正猛然这么一提,看样子那天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才让孙氏又病倒了。

      “莫不是那日发生了什么误会?”杨文华公事繁重,这些日子也只短暂见过褚丹若几次,并不觉得她是一个能把婆母气得病倒了的人。

      “婆母病了她自顾自地坐在位子上冷眼瞧着,内子提议让她帮忙煎药以表孝心她也嗤之以鼻,更是出言不逊对内子与儿媳进行羞辱,杨大人竟认为这是误会?!”程正越说越激动,声音不自觉地抬高了八度,“长者立,幼勿坐,长者坐,命乃坐,这是连三岁孩童都懂的,刚进门的新媳妇怎么就不懂呢?”

      “杨大人是当今的股肱耳目,满朝文武提起您的无有不交口称赞的。若让人知道您府中却是连长幼规矩都不懂,您以后还怎么管底下的人?”

      程正激烈的言辞早就引得一众翰林在门后偷偷看过来,他像训斥下属般喷了杨文华一脸,走那刚进翰林院的庶吉士面带崇拜地感叹道:“程侍读这副不畏权势劝谏的气势真应当去御史台,恐怕又是另一个鲍宣。”

      而与程正同在翰林院多年的编修则嗤笑道:“鲍宣?程大人可不想落得跟鲍宣一样流放的下场,若非杨大人为人大气,只怕早将他挤兑得在京城待不下去了。”

      此时为人大气的杨文华抹了把脸上的唾沫汗颜,他虽欣赏程正的正直,但有时他的固执也的确能让人头疼。他早已瞥见翰林院的同僚们在看好戏,想着赶紧送走这尊大佛敷衍道:“我今日便回府调查,若大郎媳妇当真不把长辈放在眼里,一定让她好好学习规矩。”

      “下官就知道杨大人一定听得进去,现在给她立规矩还来得及!”

      随着程正这番痛心疾首的表演,关于少詹事杨大人家新进门长媳不敬婆母的消息不胫而走,就连杨怀序所在的书院也悄悄流通着。

      杨怀序装作若无其事地等着斯年给他收拾笔墨,察觉到同窗对着他的方向窃窃私语,等他看过去时大家却慌乱地纷纷回避视线。只有郑柏俊挤眉弄眼地朝他走来,他心中纳罕:“今儿是怎么了,大家似乎都在议论什么。”

      但他面上依旧风轻云淡:“郑兄这么高兴,想来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郑柏俊用手肘顶了下他的肩头捉狭道:“是不是好事倒是不知,只不过得了件趣事罢了,你想不想听啊?”

      郑柏俊此人最是不正经,若非他也是水遇林的支持者杨怀序也不会跟他交好,见他一脸坏笑显然不是什么好事,杨怀序按捺心中的不安转身便要离开。

      “哎,别走啊,这事儿可是关于你的。”郑柏俊忙拉住杨怀序不让他走,一时口不择言道,“你这么着急回去难不成是家有悍妻不得不从?”

      “这是什么意思?”杨怀序娶亲的事虽不是秘密,但他从未跟外人说起过褚丹若,书院的同窗怎么会忽然提起她,难不成她天天在外面跑与人相争了。想到褚丹若那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要是当真发生了那样的事他也不觉得奇怪。可褚丹若好歹也是他名义上的妻子,被外人这样说道总归是不好,自己在外还是帮她描补一二。

      “其实内子蕙质兰心……”

      “你还装什么,现在满京城都知道你娶了个娇蛮千金,完全不把婆母放在眼里也就罢了,连婆母请来的客人都能随意羞辱。”

      两人同时开口,杨怀序一听就知道这回的流言就是孙氏和杜氏搞的鬼,矛盾闹得那么深说明那天她们一定对褚丹若说了过份的话。可她回院子后竟还装作没事的样子,自己也当真没有去问,怎么也不告诉自己。肯定又是因为那劳什子契约,她那样要强的人一定不会允许自己为了这事向自己诉苦。

      外面流言纷纷她一定又承受了不少非议,想到此处杨怀序心里像钝刀子割似的难受,迫不及待地挣开郑柏俊就要回去。

      郑柏俊还没从“蕙质兰心”四个字的打击中走出来,见杨怀序脸色一变,火烧眉毛似的快步离开,他在后面摇头惋惜道:“连怀序这般谦谦君子遇到悍妻也是这副畏惧的模样,还得在外面替她描补,我不成亲果然是对的。”

      傍晚,天空已经被无边无际的黑暗笼罩,无数洁白轻盈的雪花从空中飘落,满天的飞雪中逐风院早已点亮了灯笼,正屋的窗户上能看到褚丹若的倒影。她拿着杯子一口一口地往自己嘴里灌,颀长的脖颈一仰,发髻上插着的步摇便在空中来回晃动,一下一下撞在杨怀序的心头。

      她在京城没有朋友、没有亲人,这才跟着自己进京半月那个明媚任性的姑娘背地里竟是在自己没有回来的时候在逐风院这样借酒消愁。他早该想到的,就算她再厉害也会有脆弱的时候,自己那时就不该那么心急去逼孙氏。

      那日得知孙氏要褚丹若待客杨怀序心中已有悔意,只是还心存侥幸,觉得以褚丹若的个性不会那么容易被拿捏。现在悔意在心中扎根,疯狂滋长的后悔的藤蔓将他的心牢牢捆住,可他却找不到弥补的办法。

      雪花悄悄在杨怀序的肩上覆盖了薄薄的一层,冰冷的湿意慢慢渗透锦衣,斯年担忧地举起伞道:“公子,流言的事也不是您想看到的,您何必这样惩罚自己。您若是觉得对不住少夫人就尽力弥补,要不然您把身子作践坏了高兴的只有夫人。”

      窗户的倒影又斟满了一杯饮下,杨怀序知道后悔已是于事无补,瑟然对斯年吩咐:“去把我库房里那匣子里的宋刻书拿开,她闲来无事也能拿着赏玩。”

      斯年欲言又止,那匣宋刻书可有十来卷,都是杨怀序千辛万苦求来的,就是杨文华也只能借去观赏,听杨怀序的意思竟是要全部送给褚丹若。可褚丹若这次毕竟是为了杨怀序才受到这种伤害,一个姑娘家孤身一人在京城被冠上不敬长辈的名声,以后还怎么见人。想到这里斯年也不再犹豫,急匆匆就跑去库房取书。

      “少爷,您,您怎么一个人站在这儿?”新冬端着一个茶壶从偏房过来就看到头上满是雪花的杨怀序。

      橘春闻声撩开帘子从正房出来一看吓了一大跳,连忙让晏秋打伞将杨怀序迎进屋内:“少爷快进屋暖和暖和,我马上给您把衣裳找出来,仔细别冻着了。”

      杨怀序还没做好准备跟褚丹若见面,可晏秋的力气竟不输男子,直接将他拉进了屋内。

      “我……”杨怀序本想诚恳向褚丹若道歉,可屋内的画面将他的歉意尽数堵在喉咙。

      屋内充盈着鹅梨帐中香的香气和火盆的温暖,褚丹若正穿着轻薄的紫色纱衣坐在椅子上一杯接一杯地往嘴里灌水,一双皓腕从滑落的纱衣露出,有的只是豪迈的气势,丝毫不见他想象中的哀愁。

      “姑娘,喝完这杯还渴吗?幸亏奴婢提醒您天色已晚要回府了,要不然您还得跟她说个不停,明儿那嗓子肯定要坏了。”朱夏又好笑又好气帮褚丹若倒水,看到杨怀序一愣,“少爷这是怎么了,斯年没给您打伞?”

      褚丹若回头看到一副落魄模样的杨怀序,小嘴因为茶水的滋润尤其红润。杨怀序摸着衣服上冰冷的湿意忽然觉得自己方才好傻,他竟忘了褚丹若从前在江洪府便是名声在外的娇蛮千金,她哪里会在意外头人对她的评价。

      “京城的文人喜欢不打伞赏雪?”褚丹若见杨怀序一进门心里就对自己冷嘲热讽忍不住讽刺道,还想再说时就见斯年在门外探头探脑,“斯年,你又在门外做甚?”

      “少爷,东西我拿到了。”斯年从库房出来发现杨怀序不见了差点急疯了,好在新冬告诉他杨怀序在屋内,自己顾得不其他就跑到门口。

      哎,少爷赔礼道歉的东西都没准备怎么就进去了,我还是赶紧给少夫人送去,显得诚意足一些,斯年跑来时心里这样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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