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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二十九章 袅晴丝吹来闲庭落(二) ...

  •   她着了一身红色折枝花卉扣立领衣裳,配着同色的绣花绫裙,正娴静站于君煜身边。
      我心里微微一愣,倒是她先对我柔婉一笑,问一旁的安真:“不知眼前这位怎样称呼。”
      安真姑姑是从小便服侍皇上生活起居的老宫人,皇上与她感情亲厚,因此在太后面前也很是得脸。
      安真向我福了福,恭敬道:“小主吉祥。”又对他们道:“这是柔佳宫的洛芬仪。”
      唐小姐便轻轻向我一福,倩笑巧兮,只觉笑魇俏丽若三春之桃。她轻启朱唇,道一声:“洛小主好。”
      我心下有一瞬不安,但很快便平了平心跳,微笑虚扶了她一把,道:“不必多礼。”
      然而当触到她纤纤玉手时,到底是不自然地略略缩回了手。她尚未发觉,只轻轻拉了一旁的君煜,他便依着规矩行了臣子之礼。
      一时三人略有尴尬,我便笑问:“可是易少夫人么?到底是百闻不如一见,才从太后那里来?”
      她俏脸微红道了声是,又言:“才向太后问过安,自婚后也未拜见过太后。”
      我嘴角扬了扬,只浅笑:“我还未来得及祝少夫人新婚大喜。”
      说着便从衣带间解下一块雕双缠枝果纹翡翠佩饰递与她,道:“小小贺礼,不成敬意,少夫人不要嫌弃了好。”
      那是自幼便戴的玉佩,其中分量君煜自然知晓。
      然而,他顺手搂过她,轻轻地拉回了她的手,道:“婧颐,不可以收小主这样贵重的礼。”
      而唐小姐,便伸手也不是、缩手也不是了。
      这样亲昵的动作只叫我将笑意凝在脸上,尴尬遂又加了一层,道:“这原也没什么,易将军男人家总是要顾及这样许多,可是嫌弃我的礼太薄了?”
      于是她轻轻伸手接了,道:“那多谢小主,婧颐也非这样守俗礼之人。”
      边说边看一眼君煜,似有询问之意。
      他只好恭敬作揖,道:“谢小主。”
      唐小姐轻轻将玉握在手中,笑道:“颜色很通透呢,小主费心了。”
      她性格伶俐,又带着些小女儿家的羞涩,与外界传言的娴静虽不十分相似,但亦有名门闺秀之范。因着是新婚之喜,整个人便从内而外满满地盈溢着欢喜与浅浅的赧然。这样的新婚燕尔对于我来说,自是梦寐也求不得的。
      我暗自问自己:伤感么?只将如花浅笑漾在脸上,兀自答已是晚了。说好不会再伤心了,可是为什么眼里还有莹莹闪烁之物,如此,该要如何收场……
      这样的相遇,只该掩藏好自己才对,若是露了半分端倪,而他,又会怎样想?我最害怕的那段回忆,只在心里隐隐作祟,翻动着如波似涌的不平息。为什么,还要让我再知道你的音讯……
      然而,我只轻轻地扬了头,假装瞧了瞧天色,将泪意收尽了眼底,再看他们时,已是嫣然:“快近午时了呢,可是要出宫去?”
      正这样说着,远处有内监唤昭贵嫔吉祥,回眸望去,她正迤逦而来,于是复又同众人向她行礼。
      昭贵嫔笑着看我一眼,道:“这样热闹呢。”
      我依礼欠身,微笑答:“嫔妾也不过是偶遇易将军与婧颐。”我顾虑着后妃同前朝臣子见面终究不妥,而昭贵嫔亦非寻常人等。更重要的是……这样的遇见只让我愈加伤心而已,怕露了端倪,便迟疑着要走。
      昭贵嫔看了他们一眼,笑道:“恭喜易将军新婚大喜,真是天作之合呢,让本宫看看。”遂眯着眼睛仔细瞧了,掩了丝绢对我笑道:“易将军与他夫人的眉眼这样神似,以后定都是有福之人。”
      我的眼光似柳絮拂过,含笑看了一眼,果然,是这样的相似。若有命中注定,或许这便是了。
      她有些尴尬,只挨了君煜更近一些,羞涩道:“娘娘说笑了……”
      而君煜则淡淡一哂,伸手牵了她,道:“借娘娘吉言,本想再多说几句,然而臣实在不便在后宫之地逗留多时……”
      远远地正好见婼水抱了猫儿过来,我于是含笑道:“嫔妾寻着那小东西了,恕先行告退。”
      暗自看他一眼,终于转身要走,不料昭贵嫔却道:“本宫与芬仪一同吧。”
      我本与昭贵嫔李采琰不熟络,但如今她既提同行我也无理拒绝,便浅笑:“娘娘随意。”
      才走了几步路,她的步子渐渐慢下来,微笑问:“芬仪在新宫住的可还习惯?”
      我只含了笑,道:“嫔妾自然习惯,然而终究奢华了些,反让嫔妾有些惴惴不安。娘娘若是平日得空,也可常来坐坐。”心里虽不情愿,但这话听来终究是体面的。
      她微笑侧首,只惹得耳上的翡翠耳坠晃了晃,道:“芬仪又何须谦虚,如今是皇上面前的红人了,再怎样都是配得起的。”
      我对她莞尔一笑,只掩了丝绢于口,道:“如今贵嫔娘娘新晋之喜,亦是皇上面前的红人呀。”
      平日里她对我不甚热情,今日忽然近乎起来倒让我心里不由暗生防备。然而一路下来她也无甚动静,只是同我闲聊而已,心里便安定些许。
      回到宫里,宫人一边拾掇一边告诉我午后皇上要来,我心里烦躁便随意答了声知道。
      婼水随我进了屋子见四下无人便道:“小姐,今日同易将军相遇之事不知被昭贵嫔看在眼里会……”
      我已心乱如麻,本无心留意,然她这样一说倒是让我有所戒备,但细细一想又道:“原就是巧合,何况一旁的安真看在眼里,她还能捉到什么错处。”
      婼水默然,只走到我面前,轻轻托起我的手腕,眼神忧虑。
      我看一眼,那道伤疤其实是极淡的,若是不凑近瞧去定看不分明。然而如今日子是越发暖和了,若是到了五六月那衣衫轻薄了稍一疏忽被皇上瞧了去只怕……虽然那次割腕家里人极其谨慎,对外只称我大病了,但是终究还是小心为上。
      婼水道:“奴婢知道一个去痕秘方,也是奴婢师傅的祖上传下来的,也不知是不是管用。”
      我看她一眼,道:“都是什么时候了,还顾的了这样许多。”
      她道:“那方子主要也是以美颜为主,取白牵牛、白蔹、白细辛、甘松、白芨、白莲芯、白茯苓、白芷、白术、白僵蠺各一两,荆芥、独活、羌活、檀香各五钱,白丁香一两,珍珠二分,共研细末,再加上绿豆粉一两便有保颜之效。然多加一味灵香草则是去疤之良方。”
      我道:“既是美颜之物想必从御药房取来也不难,随意找个太医道一声便是了,只是那灵香草又是何物?”
      她笑道:“那原也可作泡茶熏室之用,皇宫里也是常备着呢。”
      正这样说着,屋外有人报皇上驾到,他才进门便笑问:“在说什么呢这样高兴?”
      我起身扶他坐下,浅笑答:“臣妾说这屋里的香料闻腻了,正准备换一种呢。”
      他的心情很好,喝了口茶笑道:“那让内务府多拿些来,省得去每次麻烦。”他随意踱了几步,问:“前些日帮朕绣的东西可弄好了?”
      我讪讪一笑,道:“这几日臣妾忙着,还差一些。”
      他轻轻一哂:“朕就知道你最会躲懒,再不绣完朕可没袜穿了。”
      我扑嗤一笑,轻推他一笑:“皇上当真是风趣,哪里还差臣妾这些手艺,若是皇上要怎会没有之理。”
      他吻了我的脸颊,认真道:“朕只要苡薇的手艺。”
      我将笑凝在脸上,起身道:“这就给您绣着。”
      然而拿了锦袜静静绣着,眼里却浮现出君煜牵着他夫人的情景,虽现下正坐于皇上身边,但脑里仍会抑制不住地想起君煜的种种。这种若即若离、似是而非的念想之情我该奈它何呢?虽然心里对于帝王的宠爱是渴求的、对他也非无情,但我亦忘不了过去的种种,便不禁埋怨自己是这样的没出息。
      这样凝神想了许多,倒惹得他亦注目,道:“怎么了?”
      我笑一笑,搪塞道:“臣妾在想这绣珠子的线该用什么颜色好。明黄色虽好,但总不及红色显眼。”
      他想了想,笑道:“随便怎样都好。”
      我在心里叹一声,只低头继续绣着。以后的日子,只该是花隐掖垣暮,啾啾栖鸟过这般的。既有了帝王的宠爱,便应知足了,无论是宠多还是爱多,至少亦有他的真情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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