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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八章 乍暖还寒时(一) ...

  •   自从伤了手之后,一个人在墨韵堂倒也清净悠闲,只管慢慢调养身子。因免了每日向皇后请安之事,与宫中嫔妃来往亦不多,除了绮缬隔三差五地来小坐外,其她宫嫔只稍稍前来探望,略表关怀之意。
      这日倚在案边执一卷《史记》看,紫砚雀跃地跑进屋中,手中拿着一封信道:“小姐小姐,您看!大人来信了。”
      我惊喜不已,忙接过拆开看,纸上是父亲苍劲有力的字,却是寥寥几句:“闻女伤之事,吾与汝母皆悯,得皇上隆恩浩荡,汝母已康,家中事事安,请勿忧之,更莫为旁事扰。身在宫中,保重自身千万千万。”
      一句千万千万,包含着父亲多少的关切与忧心。是呵,我既已入宫,那么我的命运便与家族的兴衰紧紧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本就是后宫妃嫔的宿命。信中父亲并未提及君煜一丝一毫,却以寥寥一句“更莫为旁事扰”概之,想必他早已明了我的心事,读懂我的心境,因而更劝我步步小心,莫一失足成千古恨。
      我小心地将信塞回信封,紫砚在一旁不住问:“小姐,老爷在信里说什么没?”
      我道:“报家中平安,让我们事事小心,保重自身。”
      紫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是呢,小姐要保重身体才是,否则多让老爷和夫人担忧。”刚说完,突然轻拍脑袋道:“瞧奴婢这记性,该敷药了呢!”
      说完转身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一个景泰蓝盒子,打开盖子沾一点乳白色凝胶,小心地涂在我手臂上,顿时只觉皮肤间清清凉凉,满室芳馨。
      紫砚一面轻轻地揉着,一面道:“好似这药膏比府上的都要好些呢,才擦了七八天就全部消肿了,啧啧,不愧是皇宫里的东西。”
      我笑着揶揄她:“那是,赶明儿个你犯了事,被哪个主子打了,我就用这个给你上药。”
      紫砚小嘴噘着道:“小姐您怎么老是戏弄奴婢呢。”
      “什么事让紫砚姑娘这么大委屈呢!”我闻声转头,见绮缬正娉娉袅袅走进来。
      我笑着起身,道:“来了怎么也不通传一声呢?那些奴才可越发无礼了。”
      绮缬忙道:“姐姐别恼,是我不让他们通传的,瞧着姐姐在屋子里热闹,也想来凑个趣儿。”
      我捋捋前额的碎发,遣了紫砚去准备吃食,方道:“哪里热闹来着,和紫砚嬉闹罢了,你来了倒是可以热闹一番了。”
      绮缬细细注视我的手臂,随后道:“好像比前些日好些了呢!”
      我道:“哪里呢,只是表面上的淤肿消了,骨头可还没长好呢。”
      绮缬轻叹道:“唉,若不是那些奴才们的疏忽,以姐姐的相貌必定圣宠正浓呢。”
      我小心地吹干刚敷的药膏,道:“怎么说?”
      她的眼睛似乎黯了下,抿抿嘴道:“前些日皇上宠幸陈嫔,如今已升为德仪了,这几日圣宠正浓呢。”
      我一愣,很快含笑道:“陈德仪是平西王的千金,身份家世自然十分金贵,旁人是比不得的。”
      “我只是为姐姐可惜而已,妹妹蒲柳之质,哪敢想着那些事。”说着脸便红了起来,不自在地揉着裙带。
      见她羞窘如斯,于是笑道:“不说了,不说了,免得有些人又羞恼了。”
      绮缬假装嗔怒道:“谁羞谁恼了?”
      正说着,紫砚端了蜜饯和小点心上来,有雪山梅、蜜饯金枣、芝麻卷、栗子糕、核桃酪,又上了壶上好的江山绿牡丹。于是端了盘雪山梅至她面前,赔笑道:“不恼不恼,先尝尝这雪山梅。”
      她拈了枚吃了,道:“很是清甜,不像宫里的蜜饯只一味求甜,都吃腻了。”
      紫砚道:“味道自然好,是我家小姐亲手制的呢。”
      绮缬含笑道:“姐姐当真是心灵手巧,不像妹妹我什么都弄不来,让我做蜜饯,定把梅子放糖水里浸了就算成了。”
      我喝了一口茶,道:“要做其实也并不难,取四分熟的花梅,将脆脆的小萝卜切片,用盐腌制,再切姜丝;在梅子里加上前些年藏好的腊月里的雪水并着姜丝,桂花酱、酒、白糖、红茶粉,煮开后加上些许蜂蜜,盛出晾干;最后将腌好的萝卜片放在梅汁里浸上两个时辰,收干以后再经烈日曝晒便好了。将制好的梅子藏在瓦罐里,想吃的时候拿出来就可以了。”
      绮缬笑着连连摆手,道:“那当真是麻烦极了,若姐姐不嫌弃,妹妹我便厚脸皮地来姐姐这讨些吃吧。”
      “你若是喜欢,待会儿带点回去尝尝。”
      绮缬俏皮地眨眨眼,道:“我才不呢,我呀非要赖在姐姐这里吃,也好跟姐姐作伴。”
      我笑一笑:“难为你这么贴心,让我准备十罐梅子也成。”
      绮缬亦笑:“那可真要把我给酸死了。”
      这样絮絮说了会儿,绮缬突然站起身,道:“瞧我这记性,把正事给忘了呢。”
      于是唤来丫头念双捧了一盆盆景松来,那松主干挺拔耸然,亭亭玉立,冠如华盖。绮缬拉着我笑着道:“我瞧着姐姐这屋子怪清净的,已经入冬了,也没什么花可赏,倒是这松长得正好,给姐姐添些绿意,盼着姐姐的身子快些好起来,”
      我心下感动,道:“让妹妹费心,我会好好养着的。”
      又说了会儿,绮缬便携着念双回宫了。
      这样清清静静地过了一个月,闲时卧在榻上看看书,与紫砚、婼水说会子话,亦或是只捧一个暖炉在兰熙宫的长廊里走走,倒也悠闲自在。
      入宫颜姝者十二,除了我因在病中和少许不受宠者无晋位之外,上月早已晋为陈德仪的陈嫔不用说,殷嫔晋为殷顺仪,赵小仪晋为赵嫔,胡才人晋胡贵人,而绮缬因前些日在宴中的一曲云裳舞,令皇上颇为欣赏,于是便连晋两级,封为江良媛,一时间风光无比,风头竟有些压了家世显赫的陈德仪去。
      宫中从来不少这种跟红顶白的事儿,于是兰熙宫这几日也渐渐热闹了起来,常有些不熟识的妃嫔前来拜访,因着墨韵堂与绛云堂比邻,绮缬又与我走得近,于是她们也常来我这里走动。我素来是喜静之人,又不甚精于与人客套交往,如此一来当真是苦恼不堪,便推脱说仍在病中,身子不适,倒也抵挡了些应酬寒暄。
      冬日下午,我午睡刚醒,随手丢了片香片至香炉,炉中的星火燃着了香片,便散发出缕缕沉稳的幽香。我挥挥手将香气散开,正欲将香炉搁在矮阁上,就闻见有人在房外急急敲门。
      “进来吧。”我慢慢坐下,倚在贵妃榻上,随手剥了个柑橘,抬头一看却是小旋子。
      “什么事急成这样?”我道。
      “小主不好了,音沐姑姑她被皇上责罚,要被关进暴室了。”
      “什么?”我惊得忙坐起身,那柑橘便咕噜噜地掉在地上,滚的老远。“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被责罚了呢?”
      “好似是与上个月太后寿辰,与翎贵嫔送了太后一串珍珠链子的事有关。前些日太后身子稍有不适,今日贤妃、沅妃同周淑仪就去禧安宫给太后她老人家问安,聊着聊着太后就说很是喜欢几位娘娘的贺礼,这样一说周淑仪便道翎贵嫔的送的珍珠项链那才是费心,专门取了五十颗浑圆的东海珠子串成,每颗都有小指甲盖这么大,很是贵重。太后一听便高兴了,道翎贵嫔的贺礼倒是未打开看过,当下就命人去库房拿了出来。谁知拿来一看,哪里还是项链,只留了许多珠子在盒子里,看样子是被弄断了。于是太后很不高兴,立马传了翎贵嫔来问话,翎主子吓得只晓得哭,跪着说不知道。”
      “那与音沐有何相干?你倒是长话短说,捡要紧的讲。”我急得忙打断他。
      “是是,后来翎贵嫔身边的宫女拂汐说链子装进去时还是好好的,去太后禧安宫的路上翎贵嫔被一个冒失的小宫女洒了一裙子水,当下训斥了几句就回宫换了衣服,拂汐就跟着一同回宫。可是这样一来一回必定耽误送礼辰,小主您知道那是一刻都耽搁不得的。正好见音沐在旁边,便让她帮忙拿着,说若是时辰到了翎主子和拂汐还不来,就让音沐代她们送去,中间也不知是怎么弄的,总之最后是珍珠链子断了,皇上得知后恼得不得了,音沐忙说冤枉也没有用,眼下怕是要被打发进暴室,其实那还是轻的,若是……”小旋子说着眼睛红红的,跪着挪到我榻下道:“请小主一定要救救音沐姑姑。”
      这还了得,音沐是多少稳重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出这种岔子,怕是被人陷害了……再加上前些日太后身子抱恙,如此一来定是认准了是这散落的珍珠链子使得凤体欠安,而我又是个久病无宠的嫔妃,与音沐之事联在一起……这样想着身子不由一抖,也顾不得别的事,一心只想救音沐,便匆匆妆扮一下赶去了禧安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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