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灯》春日朔

3、chapter 3

　　「chapter 3」
　　四十五分钟过去，夏芮和项紫夏一块解决了论文初稿。

　　项紫夏把写好的初稿发给指导教授，一边随口问夏芮：“喂专业第一，你写这种essay要多久？”

　　夏芮正低头和武水悦发消息，没抬头：“一天。”

　　项紫夏登时瞪大眼睛，声音也放大几倍，“我们写这个论文写了快一礼拜，你是不是在磨洋工！”

　　旁边热络聊天的众人听见项紫夏有些尖锐的声线，不由停下讨论，目光都转向她们这边来。

　　就连凌尧也淡淡瞥过来一眼。

　　凌尧那一眼似乎将项紫夏的情绪也放大，她冷哼一声，“你要是缺钱可以和我直接说，不用这样框我，我不傻。”

　　安静氛围里，所有人都在看夏芮，项紫夏的指责像把利剑。

　　夏芮不在意那些。她抬眼，杏眼平静无波澜，项紫夏被她看得却下意识缩了缩脑袋，但随后又高高扬起头。

　　夏芮没直接回答，只问：“论文题目谁敲定的？”

　　项紫夏：“我啊，我选的题。”

　　夏芮：“文献综述谁做的。”

　　项紫夏：“当然是我啊，综述那部分我可看了好多文献，还被你说有些文献用不着，给我删掉，心疼死我了。”

　　夏芮又问：“实证部分呢？”

　　项紫夏：“当然还是我，调显著性调了很久呢。”

　　夏芮问完这几个问题就不说话了，低头继续和武水悦发消息。

　　争执的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夏芮写论文只要一天不假，但这一篇是项紫夏的论文，自然按照她的速度来。

　　项紫夏觉得夏芮在说她笨，还让她被那么多人看笑话。

　　美甲慢慢收紧到掌心，项紫夏侧头去看凌尧，那人似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抬眸往她们的方向瞥了眼。

　　没有多少情绪的一眼，项紫夏却无端觉得凌尧在看夏芮，而不是她。

　　于是项紫夏彻底不高兴了，她抬手敲桌子，“那你干嘛不直接帮我写？反正这只是申请材料。”

　　夏芮看她：“帮你写然后呢？面试的时候你要怎么回答，入学后的课程论文你又要怎么完成？”

　　项紫夏又一声冷哼，“我有钱，我不像你，要拼死拼活地去拿专业第一、去赚钱，我可以找人代写。早知道你事那么多，就不找你了。”

　　字词间彰显富家千金的骄傲。
　　专业第一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有钱才是。项紫夏用这样傲慢的眼神看夏芮。

　　夏芮却只答她一句：“论文初稿的辅导费用要照付。”
　　她的瞳色是懒散的褐，被项紫夏在大庭广众下责怪，仍旧如水般平静。
　　甚至是淡漠。

　　项紫夏不由得想起凌尧——他也总是用这样的眼神看人，好像任凭对方如何高声斥责、如何咄咄逼人，他/她从来没将对方放在眼里。

　　项紫夏在此刻烦死夏芮了，她丢下一句，“你钻钱眼里去了！”
　　然后就跑去和旁边的凌尧说话。

　　她们的闹剧就此告一段落，但还有人的视线落在她们身上——当然，那些人都认识项紫夏，也知道她的大小姐脾气。
　　他们更多在看夏芮。

　　夏芮连眼睑都懒得抬，低头继续和武水悦聊天。

　　-
　　武水悦在问夏芮什么时候吃晚饭：
　　【宝宝，不想念书了呜呜呜，这破书我是一分钟也读不下去了！】
　　【「癫狂」「发疯」「满地乱爬」.jpg】
　　【晚上吃什么晚上吃什么晚上吃什么】

　　夏芮回她：【你想吃什么】

　　【不上岸就不改名：我想吃东区食堂的麻辣鸡和蛋黄翅根！】

　　【夏芮：行】

　　武水悦还记得夏芮最近在辅导项紫夏，于是问：
　　【你辅导完项紫夏了吗，辅导完我们就去吃饭吧！】

　　【夏芮：辅导完了】
　　她看了眼手机时间，现在才16：30，武水悦完全是学习到焦躁才想吃饭。于是夏芮作为专业第一，彰显专业第一应该有的定力，无情回复：
　　【但等你学到五点，我们再去吃饭】

　　【不上岸就不改名：啊！！现在吃行不行，我不想念书了！】

　　【夏芮：再学半小时】
　　【夏芮：晚饭我请】

　　武水悦知道说不动夏芮，只能屈服：【那我还想喝杨枝甘露】

　　【夏芮：可以】

　　【不上岸就不改名：耶！！！】

　　还没等武水悦高兴多久，夏芮继续无情回复：
　　【把你现在学到的页数发我，我要监督】

　　【不上岸就不改名：……】
　　【不上岸就不改名：姐姐，你好狠】

　　然后武水悦很不情愿地发过来刚做到的数学题。

　　夏芮握着手机哑然失笑。武水悦这个人什么都好，热情开朗、活泼可爱，就是专注力差一点。

　　夏芮日常监督武水悦好好学习。

　　离和武水悦去吃饭还有点时间，项目的工作今天也完成得差不多，夏芮握着手机有些百无聊赖。

　　她散散抬眼望向四周，目光焦点最终定于凌尧身上。
　　那人正和身边人说着什么，侧脸清俊，隔着距离夏芮都能看见他的睫毛格外浓密。

　　凌尧思考后说话时，黑白分明的眼会快速眨动，于是他匝密的睫毛格外像蝴蝶翩飞的翅膀。
　　这一对小翅膀会让少年显得没那么疏离冷淡。

　　夏芮觉得这一小细节还蛮有趣，她莫名伸手去碰了碰自己的上眼睫。
　　大概没有凌尧的长，她也不爱快速眨眼。

　　她正一边盯凌尧侧脸一边摸自己眼睫时，凌尧的视线忽而落了过来。

　　正正与她双目相对。

　　没有什么情绪的一眼，兴许视线焦点也不是夏芮、只是恰好往那个方向看，但凌尧墨色的眼瞳像是宇宙中客观存在的黑洞。
　　别的事物天然被他吸引。

　　对视的第五秒，夏芮冲凌尧笑了一下。

　　而凌尧像没看到似的，偏头回去讲话。

　　夏芮耸了耸肩，并不奇怪或受挫——凌尧这种天之骄子，时时刻刻活在别人的笑容之下。

　　比她笑得热情、笑得娇媚的人比比皆是，他熟视无睹又懒得一一回应。

　　如传闻里一样高冷。
　　夏芮摸着下巴想，她应该怎样要到凌尧的微信呢？

　　-
　　和凌尧对视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有趣的是项紫夏的反应。

　　她就坐在凌尧边上的沙发，但显然插入不进凌尧和别人的对话中，只能百无聊赖地发呆望凌尧。

　　因而凌尧偏头和夏芮对视，项紫夏看得清清楚楚且咬牙切齿。

　　在凌尧偏回脑袋后，项紫夏果断地调整自己坐的位置，让自己的身体能够完全挡住夏芮——
　　而她原来位置阻断的是凌尧和耿江岚、伍雪的接触距离。

　　夏芮看得有些好笑。

　　项紫夏虎视眈眈横亘身前，夏芮当然不会直愣愣冲上去问凌尧要联系方式——没有这种打球方式的。

　　她先盯着项紫夏的脊背看了看，脸上露出些许困惑神色，随后又往项紫夏四周望，正好与伍雪、耿江岚的眼神交汇。

　　于是夏芮弯起眼睛冲她们笑笑，合上笔记本走过去，礼貌地打招呼问好。

　　夏芮拿过创业比赛的全国金奖、上过A大官微头条，在学校里也算小有名气。

　　伍雪叫出夏芮的名字，“诶你是不是那个经院的夏芮啊。”

　　夏芮在她和耿江岚边上搬了把椅子坐，“是我，请问你们怎么称呼啊？”

　　陌生人刚开始聊天总会有些尴尬，夏芮平日性子冷，social方面还是不在话下。

　　后面她跟耿江岚和伍雪说起自己的创业想法，还邀请她们如果有机会的话可以一块合作。

　　夏芮笑容浅浅，“我们小团队很缺计算方面人才的，虽然你们大概都专心学术，但可以先加个联系方式吗？”

　　耿江岚和伍雪当然说好。
　　“拜托，美女要微信谁会不给呢？”伍雪笑着开口打趣。

　　她们三个磁场合得来，从学术到职业规划到新开的食堂、再到约好后面一块去逛街，少女婉转声线与清朗笑声如水波般往外散。

　　于是逐渐有新的人加入。

　　和夏芮交谈的人变多，即使没和凌尧说两句话，她这趟咖啡馆来得也非常值了。

　　墙上时针指向“五”，到了该和武水悦一块干饭的时间。

　　夏芮也不留恋，一边和大家说再见，一边从包里摸出一沓个人名片一个个递过去。

　　耿江岚盯着夏芮熟练发名片的动作，都愣了愣，“芮芮，你怎么还随身带这么多名片的？”

　　夏芮偏头笑笑，“搞创业，当然要随时随地结交新朋友。”

　　她说话时眉眼略挑，带上些许机灵的小得意，一双杏眼有光，让人不自觉盯着她看。

　　夏芮发名片时，似乎连凌尧都停了停动作，目光淡淡落到夏芮身上。

　　看来加上联系方式有望。

　　只是名片将将要发到凌尧那里时，旁边坐着的项紫夏蓦地轻咳一声。

　　项紫夏挺了挺背脊，语意不明地开口：“夏芮，申请的论文辅导完了，但我的托福还没考。”

　　其他人有些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夏芮却一下子懂了项紫夏意思——
　　如果她还想继续辅导托福赚钱，那么她手上的名片，最好不要发到凌尧手里。
　　因为项紫夏不允许。

　　夏芮垂眼笑了笑。

　　其实她不缺钱，她提出辅导项紫夏，也只是想通过她来和凌尧接触、以及将项紫夏打包送出国。

　　现在夏芮能和凌尧的朋友们接触上，她的联系方式马上就递到凌尧手上，项紫夏也有百分之七十的概率会出国。

　　辅导项紫夏没那么必要了。
　　没必要听她的要挟。

　　但夏芮还是顿了顿手中的名片，她抿唇，脸上神色讪讪。
　　夏芮略过凌尧，把名片递到石仰洲手里。

　　然后她将剩余名片塞回包里，冲大家浅笑道：“今天好巧能和大家一块聊天，我先吃饭去了，愿意和我再联系的记得加一下我的联系方式哈。”

　　夏芮迈步走出咖啡馆，潇洒清瘦的背影离开大众视野。

　　-
　　自夏芮出去，咖啡馆内温度至少下降一。

　　石仰洲看了看手里的夏芮名片，看看项紫夏又看看凌尧，犹豫了几秒抿唇道：“头一回有女生给我递名片，你们说我该不该加。”

　　伍雪白石仰洲一眼，“又不是只给了你一个，你这话说的，倒像是夏芮对你有意思。你这么说来，夏芮对我们每个人都有意思？”

　　石仰洲委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问问。”

　　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有，凌尧就没有。

　　唯一没有夏芮名片那人，神情散散、眸色沉静，手还搭在沙发椅背上，修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皮质的沙发背。

　　项紫夏才不想大家把注意力都放在那个夏芮身上，她去拉凌尧的袖子。
　　“凌尧哥哥，你想去吃晚饭吗，晚上吃什么？”

　　凌尧抬眸看项紫夏一眼，语气懒散，“我不吃晚饭。”

　　“啊？”项紫夏一愣。

　　黎学民闻言也一愣。

　　但他一声“啊”后很快被凌尧揪起。

　　凌尧从沙发上站起，喊上黎学民，“吴教授找我跟学民，我们先走了。”

　　黎学民一脸懵逼地随着凌尧走出咖啡馆，留项紫夏坐在原地，以及其他人心照不宣地互相对视。

　　咖啡馆外，黎学民拉拉凌尧：“吴教授真找我们？”

　　凌尧：“没。”

　　黎学民反应过来，“哦”了一声，“那你真不吃晚饭了？”

　　凌尧单肩斜挎包，“等会让仰洲带饭。”

　　黎学民挑眉：“为了不跟你小青梅吃饭，凌哥你也挺努力的。”

　　凌尧没说话。

　　黎学民倒调侃得来劲了，他戳戳凌尧，音量低下去几分，“诶凌哥，这是不是第二次了啊？”

　　一直目光散漫的凌尧，忽而侧头看了眼黎学民。
　　黑白分明的眼如漫画里危险利刃，凌尧语气还是散散，却莫名让人听得心发怵。

　　“你话很多。”他说。

　　黎学民自动噤声。

　　走了两步，黎学民又开口提问：“那夏芮的联系方式我加不加啊？”

　　凌尧眼皮都不抬一下，“人家给你的名片，问我干嘛？”

　　黎学民看到凌尧挺拔的鼻梁往上微抬了抬，眉峰短蹙了一下。
　　这是不高兴的表现。

　　“那我不加了，”黎学民说，“反正我也不创业，想想之后也不会有接触了。”

　　谁知走了两步，凌尧又侧头看过来。
　　“加。”凌尧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