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杉林往事》陈相心

6、转折

　　春节徐运回了江州。
　　印楠不放心，又旁敲侧击询问她闻逸的事。

　　“妈妈，你女儿告白两次都失败。虽然哭了几次，不过都过去了，我们已经不来往了。”
　　她没说假话，元旦后跟闻逸几乎就没联系。

　　虽然时不时会想到他，但是对她来说，工作还是第一位的，忙起来也就把闻逸放在脑后了。
　　也自嘲过，恐怕自己也没那么喜欢他。

　　春节后徐运到底没去得成北京，二月要去法国出差。
　　听刘欣瑶说也要带团去巴黎，她就跟了刘欣瑶的团，见见她，徐运也放心。

　　两个人住一间房。徐运仔细瞧她恢复得不错，精神气色都好，打心里替她高兴。

　　那会儿刚得知刘欣瑶得了甲癌，吓了她一跳，在她刻板的印象里，得了癌症的好像都是年纪大的人。

　　“徐运，你现在跟闻逸怎么样？”刘欣瑶看她心情不错，思忖了一会儿嘴里的话还是问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就这样吧，随便了。”她没抬头，蹲在地上顺行李。

　　刘欣瑶叹了口气，拉着她坐下：“闻逸不是好人，他没祸害你我真得开心。”
　　徐运心里疑惑，抬起头看她，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又听她继续。

　　“闻逸元旦去相亲了，那个女孩子叫黎窈，是闻逸小学同学。”
　　“黎窈在北京创业，开了一家女装店。”
　　“长得挺漂亮，明艳挂的。跟你不一样。”她一边说一边盯着徐运的眼睛，看不出来什么特别的情绪。

　　“闻逸估计挺喜欢她的，还托我照顾她。”
　　她又打开手机找黎窈的照片给徐运看。

　　徐运心里就像被锤子敲着，一下一下砸得她又疼又酸。

　　她机械地接过手机，照片里那个黎窈站在香奈儿店门口，穿着一件贴身的黑色吊带裙，身材高挑，玲珑有致，一头波浪黑发，精致的眉眼，红唇蕴着无限风情。

　　是挺漂亮，徐运也承认。又了然，原来闻逸喜欢这样的女生。

　　她自己呢，也许是工作的原因，及肩的发，很少化妆，整个人精神干练。即使放假，她的穿着大多也是简洁的，或者休闲的衣服。

　　打开她的衣柜，一水的maxmara，theory，拉夫劳伦，要么就是牛仔裤。

　　刘欣瑶看她没说话，知道她心里一时接受不了。

　　她拿回手机，轻轻掰过徐运的头看着她的眼睛：“不是我说，闻逸配不上你。不瞒你说，我告诉你这件事就是替你高兴。”

　　又安抚她别伤神了，为闻逸不值当，难过一下子，该忘的就忘了。

　　徐运面上没什么，白天在展会见客户，还是一副女强人姿态，丝毫看不出伤心难过。
　　夜里却睡不着，越清醒越难过。

　　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心理，回了国还是忍不住问了闻逸，言不由衷祝福他。
　　那头很久之后才回过来。

　　闻逸向她道歉，说怕伤害她，所以没敢提。不过他并没有跟黎窈恋爱，他确实喜欢黎窈，还在暧昧阶段。

　　徐运没有再回过去。
　　二十七年来第一次追爱以失败告终，她苦笑，又自由了。
　　起身把桌上的《现代艺术150年》、《艺术的慰藉》都收进书柜底层。
　　跟过去告别。

　　过了两天贺云涛又请她翻译新的样品册，顺便问问她最近怎么样。
　　徐运坦白她出局了，跟闻逸彻底没了下文。

　　电话里贺云涛叹了口气，估摸着是想安慰她，最终没说出口，还是老生常谈，邀请她来北京散散心。
　　她想想也行，答应了贺云涛，转头又告诉刘欣瑶会去北京看她。

　　贺云涛很快替她买好机票定了酒店。徐运转钱给他，他怎么也不肯收，只说平常徐运给他帮了不少忙，这次就让他做东。

　　徐运哂笑，都是客气话，她帮忙也收钱的。嘴上也不推辞了，想着多挑点特产带去北京给他。

　　贺云涛在机场接她。
　　她看见了真人，四十岁的男人风度翩翩，身材保持得不错，散发着成熟的魅力。
　　他迎上来帮她拿行李，跟她握手问好。

　　路上贺云涛问她最近怎么样，心情有没有好点，又说明天带她去爬长城。

　　徐运跟他说挺好的，自己工作也挺忙，忙起来就想不到这些事了。又感谢他的招待。
　　贺云涛直说她太客气了。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挂着淡笑，没什么情绪。徐运觉得他挺温和严肃的一个人。

　　到了饭店，刘欣瑶跟张勇已经在包厢等着了。
　　两个人看见她都很开心，刘欣瑶过来跟她拥抱，看她心情还不错，也放了心。

　　朋友一起吃饭聊天，说着不近不远的事，徐运暂时忘了心中的遗憾和不愉快。

　　饭后一起散步送她回酒店。
　　贺云涛和张勇走在前面，她跟刘欣瑶坠在后面，跟他们隔了距离。

　　“你不伤心了吧？”刘欣瑶问她。
　　“还好，过去的都过去了。”
　　“那就好。”刘欣瑶握了她的手，“你自己注意安全啊。你怎么跟贺云涛这么熟？他不会对你？”
　　她没往下说，徐运停了脚步，一脸不可思议。

　　“刘姐姐，你想多了。”她心里好笑，“我给他翻译了几次文件，一来二去就熟了。放心，他给钱的，就是生意。”

　　她没说是因为跟闻逸彻底没戏了，心里伤心来北京散心的。她不想刘欣瑶担心。

　　刘欣瑶也放了心，还是叮嘱她保护好自己。
　　徐运心里暖，刘欣瑶真地把她当妹妹照顾。

　　第二天贺云涛来接她去爬长城。
　　去的是金山岭。坐了索道上山，从大金山楼往花楼走，长城高低起伏，像巨龙盘在山间，历尽沧桑依然壮观。

　　夕阳下，褪去一天的喧嚣，万里长城，金山独秀。
　　置身这样的美景，徐运心境开阔，烦恼都忘在脑后。

　　回了酒店已经不早了，明天的行程是逛故宫。
　　贺云涛没有要走的意思，他坐在沙发上摆弄手机。

　　徐运看看时间快十点半了：“贺总，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也不用太早过来接我，今天你也累了。”

　　听她逐客，贺云涛起了身，看着徐运没说话，脸上一直挂着笑。

　　徐运被他看得发毛，刚想问他还有什么事，就听贺云涛开口：“徐运，你不要叫我‘贺总’，我们年龄也没有相差多少。”
　　“徐运，你叫我名字。”

　　徐运觉得不对劲，她没说话，舔了舔唇，往门口挪了点。
　　贺云涛看见了她的小动作，加快语速直奔主题：“徐运，我喜欢你。”

　　“在德国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回了国我心里一直记挂你。我知道这样不好，可是就是忘不掉你。”

　　“你聪慧，漂亮，性格大气。我从来没见过像你一样坚韧果敢的女孩子。徐运，我被你吸引。”
　　“听你说跟闻逸没了下文，你不知道我有多开心。”

　　“我真地喜欢你，你可不可以答应我？”
　　他一边说一边打开手机给徐运看，里面都是他在慕尼黑，萨尔茨堡偷拍的她的照片。

　　贺云涛的一番话让徐运心中大震，整个人防备起来。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后背出了冷汗，想开门跑，又怕刺激到贺云涛，做出更不好的事。

　　她咽了咽口水，悄悄在裤子上擦掉手心的汗，开口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抖。

　　“贺总，我想你应该是搞错了，其实你的心里是把我当晚辈看的。你看我们平常说的最多的还是工作，我也谢谢你对我工作的指点。”

　　“不是，徐运。”贺云涛打断她，“我没有喝酒，我很清楚自己说的话。我不是逼你，我只是想清楚明白地告诉你，徐运，我真地喜欢你。”

　　说着就要上前拉她。

　　“贺云涛！”徐运退后两步厉声打断他，再也压不住心里的愤怒，“我看你朋友圈，你经常带女儿出去玩。今天你做出这种事，你女儿会怎么看你？”

　　“我把你当叔叔，尊重你，也请你尊重我。”

　　可能被她严厉神色镇住，或者听徐运提到了女儿，贺云涛一时没说话。
　　他怔怔地望着徐运，良久低了头：“对不起。”

　　他开了门出去，徐运锁上保险，整个人泄了气，瘫坐在地上，她心跳得要蹦出来，脑子里嗡嗡，怎么也不能安定下来。

　　她放声大哭，心里那种害怕痛苦跟着眼里喷涌而出。

　　她真地没想到贺云涛对自己存了这样的心思。又怪自己识人不清，早在贺云涛第一次给那么丰厚的报酬，她就应该警惕起来。

　　是她大意了。
　　躺在床上一夜未眠，她想想都后怕。第二天早早搭了早班机回南州。

　　她心里苦闷，当初慕尼黑那个团，统共就那么几个人，一个她爱而不得，另一个居然看上她，还跟她表白。

　　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世纪大笑话。她对着镜子苦笑，难道长了一张招大叔的脸？

　　这些烦恼她也不知道跟谁说，心里觉得丢人。
　　就这么苦闷懊恼，一时间工作状态不好，出了点小错。

　　徐清月问她，她又不说。
　　拿这个锯嘴葫芦没办法，徐清月感慨姑娘大了，有秘密了。索性让她休了年假，收拾好自己再回来。

　　那件事过后，她把贺云涛拉黑，甚至一刀切，所有北京的电话都不接。
　　在床上躺了两天，依然被闻逸，贺云涛的事伤神。
　　夜里在厨房地上坐了半晌，心里有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