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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徐清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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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旦的那条短信,闻逸一直到第二天上午才回,说头天有事,回家很晚,怕打扰她休息。
徐运撇撇嘴,随他去了。
临近春节,她还是不得闲,跟几个大客户确认明年的采购计划,约好拜访的时间。
还有方圆的项目,该打通的关系,该送的礼都不能落下。
她以前从没思量过自己的生活,按部就班出差,工作,回家。
同学和朋友都羡慕她年纪轻轻满世界跑,一开始她也很新鲜。可是时间久了,只有疲劳。每次坐长途飞机都要给自己做好久的心理建设。
很多时候她很累,陌生的国度,旅途中那种一个人的孤寂,还有倒时差的生理不适。
有一回她从亚特兰大回来,月经迟迟不来,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没事,身体没毛病,过段时间就好了。
后来整整过了三个月才来,天知道那天夜里被疼醒,看见床单上刺眼的斑,她有多高兴。
她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的枷锁,所以只能在旅途中刻意寻找世界的美好。
徐清月敲了门,看她在发呆。
“徐总。”在公司里她不叫徐清月姑姑。
“徐运,晚上跟我去见TUV的人。”
她点头:“好的,喝酒吗?”
“不喝酒,两个女生,只是循例来检查。”
徐清月又问她周末有没有安排,如果空的话来家里吃饭,这周秦越跟秦雪也回来吃饭。
她一口答应,送了姑姑出去,又躺会椅子发呆。
徐清月大学毕业经人介绍跟秦锋恋爱,两年后结了婚,婚后第二年她怀了孩子。
秦锋有个妹妹秦铮,在哥哥前面嫁的人,嫁的是个骨科医生。秦铮早早生了儿子陈秦越,她在南非开公司,做钻石生意,一直把儿子托付给父母。
虽说托付给两位老人,其实孩子一直跟着舅舅舅妈,这孩子跟舅妈比跟他妈还亲近。
徐清月怀孕三个多月的时候,有一天夜里陈秦越要小便,孩子胆小怕黑,拉着徐清月陪他一块去。
徐清月不小心摔了一跤,流产了。
是个男孩子。
之后过了整整十年徐清月才怀上,生了个女儿,秦南一。
当年徐清月意外流产,一开始秦家很心疼,很歉疚。随着时间推移,她一直没再怀上,古板的公婆就有意见了。
好在秦锋对她还是一如既往,甚至更体贴。
直到她生了女儿,公婆既欢喜又失望。喜的是她能生,身体没毛病,失望的是生了个女孩。秦定安夫妻俩又自我安慰,先开花后结果,只要能生,总会给他们添个孙子。
孩子的名字是秦定安取的,南一,男一。就算是女孩也要比男孩强。
这十多年,陈秦越养在秦家,秦家老两口把外孙当孙子养,连名字都是老两口取的。平常“秦越秦越”地喊,只恨陈秦越不能改姓秦。
秦南一念幼儿园了,小姑娘长得玉雪可爱。
可惜这些年徐清月一直没能再怀上,年纪越来越大,她自己都绝了再生一个的心思。
公婆越来越不待见她,不管她多优秀,不管秦南一多么机灵可爱,在老两口眼里只有陈秦越那个外孙。
同样的对陈秦雪那个外孙女也是如此,因为是女孩,所以就可以当做不存在。
徐清月受不了公婆,南一小班念完,就给她换了幼儿园,一家三口搬了出来。只有在周末或者有事情才会回老宅吃饭。
欣慰的是秦锋一如既往以她为先。
还有陈秦越,那孩子很好,一直跟她很亲。
秦南一出生那一年陈秦越得知舅妈以前掉过一个孩子,跟他有关,他跪在徐清月跟前磕头,跟她道歉。
徐清月心里都放下了,又感到欣慰,这孩子没白待他好。
而徐运呢,也早早被家里安排好了人生。
她念高一的时候,隐约听姑姑跟妈妈聊过,以后她大学毕业了,会让她直接去朗宁工作。
她脑子里一直绷着一根弦,知道自己身上的重担,以后要走的路。
等她从港中文毕业,纠结继续读研还是工作的时候,爸妈跟姑姑先一步找了她,让她去朗宁。
靴子落了地,她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想想也无所谓,人嘛,总要走上社会的。像她这样不用操心,家里早早铺好了路的,很多人求都求不来。
再说,自己不是老早就做好准备了吗?
朗宁集团有三个公司。一个做纺织,一个做医疗,一个做光伏新能源。
秦锋不常来,大部分时间在纺织和医疗工厂那边。
徐运主做朗宁光能的业务,朗宁光能实际控制人是徐清月,这是她的心血,她一手创办的。
徐运以前不明白为什么姑姑会在秦家受气。
秦家老爷子是在南州市副市长位置上退休的,儿子企业搞得有声有色。
可是他们徐家也不差啊。
徐运爷爷是画家,她奶奶是财政局局长。徐运她爸爸在江州大学任教,她妈妈就是她奶奶的下属,后来介绍给他爸爸,才有了她。
秦徐两家算门当户对吧。
直到徐运去了朗宁。
她去秦家老宅吃了几次饭,老两口把外孙当眼珠子疼,另外两个小姑娘一根本入不了眼。
那种男孩子是个宝,男孩子最有用,女孩子读个书有个工作好好嫁人就行的惊人之语,徐运听得耳朵老茧都要出来了。
每一回都变着法夸陈秦越。
秦家二老重男轻女的思想是根植在骨子里的。
有一次徐清月夸赞了她工作做得好,很意外,老爷子也赞同,也夸了她几句。
那会儿她去朗宁才半年,徐运心里想估摸着老爷子是看着亲家的面子才夸她。不过她本来就很出色。
那晚徐清月送她出门,她走了又回头,抱了抱姑姑:“以后我常来呗,你就夸我。让他整天嘚瑟他的好外孙。”
徐清月“噗呲”笑了,又拉着她在小区亭子里坐下。
姑侄俩说了好多。
徐清月说嫁进来没花过秦家一分钱,如果不是她自己有本事,还不知道被欺负成什么样。
又说秦南一还小,不知道以后光景如何。她跟秦锋岁数越来越大,等不到秦南一接班,朗宁以后就交到徐运手上了。
她又跟徐运道歉,好多年前就计划好把她拉进来,没人问过她想过什么样的人生。
那时候徐运她怎么回的?她记得她抱着姑姑安慰:“我们徐家的姑娘就是优秀,姑姑,我做得好,你要为我高兴。”
她没说假话,心里确实那样想的。
眨眼到了周末,徐运不想那么早去秦家老宅,在家里磨蹭到四点钟,开了车出门,先去商场买点南一喜欢的糕点。
进了门,南一跟秦雪在打羽毛球。秦雪十一岁,个头比南一高不少。
两个妹妹跟她打招呼,徐运招她们过来擦手吃点心。
没一会儿陈秦越也来了,刚下补习班。少年上高中了,长得像他爸爸,又高又帅。他话不多,成绩很好。
“姐姐,你来啦。”
“过来秦越,肚子饿不饿?”徐运喊他过来坐下,递了一块蛋糕给他。对这个弟弟徐运倒是没什么意见,还是挺喜欢他的。
陈秦越接过尝了一口,抬头喊她:“姐姐,今晚你送我跟小雪回家。”
“好。”徐运点头,又问:“最近学习怎么样?”
陈秦越望着她,认真地回:“我要申哥大。”
哥大,她自己的梦中情校,那会儿要是不来朗宁说不定现在已经在哥大读书了。
“挺好的,希望你梦想成真。”
晚饭照例是老两口的宣讲时间,耳提面命三个孩子要认真学习。现在跟徐运熟了,也不把她当外人了,老爷子也问问她工作上的事。
徐运只捡不重要的讲。
饭后老爷子喊了外孙进书房。徐运跟姑姑对视了一眼,每次都这么区别对待。
赶了两个小姑娘去画画,她挽了姑姑的胳膊去院子里说话。
“王丽快要生了吧?”
徐运点头,差不多,估摸着还有半个月吧。王丽是徐清月的助理,怀了二胎,之前产检的时候找人看了是个男孩子,这下子儿女双全了。
“唉,现在谁要是告诉我我还能生个儿子,我拼了老命也要生。”
“别这样说。”徐运吓一跳,上去捂住她的嘴,“姑姑,你别说这些话,被南一听到她肯定不开心。”
那小姑娘可机灵了,八百个心眼子,平常就老说爷爷奶奶重男轻女。
“知道了,我说了玩玩。”
“嗯嗯,别说。而且姑父对你这么好,你们一家三口多幸福啊。”
她听得出姑姑话里的惆怅,但她一定要确保姑姑没有这些心思,这不是想不想生的问题,是能不能。当年流产之后吃了那么多药,姑姑的身体根本就不适合再受孕了。
她以前也疑惑,为什么姑姑不跟姑父离婚,这两年看见姑父对姑姑有多好,她就理解了。
姑父什么都顺着姑姑,老婆孩子是他的心头肉。
姑姑告诉过她,其实姑父早就想带着他们母女俩搬出去,但是一开始因为南一太小,秦家老夫妻俩不同意。二是因为她还没来朗宁,姑姑大部分精力都在公司,以前满世界跑的是姑姑自己。
从秦家回头,路上收到贺云涛的信息,给她发了新的翻译资料,又邀请她过了年来北京玩,徐运一口答应。
自从贺云涛道破了她的心事,两个人聊天说话就更熟络了。
主要是刘欣瑶甲状腺癌开了刀,虽然手术做得好,恢复得不错,徐运还是想去北京看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