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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故地浅酌话今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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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地浅酌话今曾
宋申睿进来后看到的就是荣卿胳膊环抱双腿,将头放在膝盖上,歪着脑袋,盯着着墙角不知在想什么。
他心中悬了多日的石头终于放了下来,松一口气。她看起来还好,并没有吃太多苦。慕嘉上说,荣卿这些天来不说一言,不吐一语,想必她这几个日夜并不好过。
“卿卿,我来带你走。”宋申睿站在门口轻声温柔的说,生怕声音大了惊到还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荣卿。
荣卿听到宋申睿的声音,缓缓转过头来,昏黄的灯光下显的荣卿特别虚弱,他无奈的朝宋申睿苦笑。
“你来了。这次,我肯定又叫你为难了。”
宋申睿深深望进荣卿眼底,努力克制心中的悲伤,不自然的将早上签过婚书的右手背到身后用力攥紧。片刻后,终是嘴角上扬,故作轻松道:“不为难,只要你好,什么都值得。”
宋申睿走到荣卿跟前,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庞:“卿卿想去哪里?无论哪里我都可以送你去。”
即使是去北边谢骏霖的身边,只要你愿意,我宋申睿都能送你去。也许你注定就是他的,只有待在他身边才会真的幸福快乐。
荣卿目光沉静,仿佛又陷回自己的世界中,许久:“我想去梅里。”
宋申睿眸色一暗,转瞬释然,也不知对荣卿的决定是喜还是忧?将荣卿打横抱了起来:“我们去梅里。”
荣卿又回到了梅里,又住回了之前和谢骏霖一起的那个小院。还是一样的地方,唯独不同的是这次谢骏霖并不在她的身边。
十二月底的梅里已经是阴冷的瘆人,被白雪覆盖的水乡小镇,别有一番风景。青石板上斑驳的雪印,青灰色的屋顶上积住一层薄薄的白色,连河溪上都凝了片片薄冰。
因着中午阳光照下来,温度渐渐升高,你若竖起耳朵细细的听,还有冰在化开的声音。其实这水面上的冰原本就不厚,那化冰的声响,大多是冰下河流的水声合着鱼儿游动挨到冰层的碰撞声。
来了这几日,二人各有各的心思,彼此并不怎么相互交谈。每日里荣卿不是坐在院中的秋千上发呆,就是一个人出去在镇上漫步。
古镇上行人并不多,大冷的天,人们都躲在家里围着火炉取暖,一家老小的乐呵。但荣卿就是喜欢在这雪露渐浓清净无比的梅里,一个人从这头慢慢走到那头,梅里不大,宋申睿不愿拘着她便由她去。
今日天气好,出了太阳,虽说冬日里的晴天还是一样的冷,但晒在身上总是有些点点暖意。荣卿在院中这一坐便坐了一下午。
宋申睿推门进来,见荣卿还跟他走的时候一般坐在院中,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提着的褐色坛子。
“卿卿,快看我找到了什么好东西!”宋申睿兴高采烈的将两个坛子凑到荣卿面前。
荣卿好奇的望了望坛子,又望了望宋申睿。
“这一坛是这梅溪最出名的青梅酒,还有一坛是黄酒,那个老板说,这天气儿就该小酌几杯,尤其是这黄酒,喝了最能暖身,我去温了来。”宋申睿用手背轻轻碰了下荣卿的手背,冰凉的厉害,没有丝毫热度。
“我想看荷花。”荣卿双目紧紧的盯着宋申睿手中的青梅酒坛,那个酒坛和谢骏霖给自己腌制梅子蜜饯的坛子是那么的像。可惜,再像都不是,因为那个坛子,在他们走之前,谢骏霖就给那个好心的船家婆婆还了回去。
原本谢骏霖是打算给些钱将坛子带走的,还是自己说好借好还,毕竟这是人家家中用了有些年代的东西,有些时候情意远远高过东西本身的价值。
宋申睿拎着酒的手微微一顿:“这寒冬腊月,梅花都还没怎么开,荷花怕是还未到花期,得等到明年夏日了。”
“我知道哪里有荷花,申睿可愿温了酒与我一同去瞧瞧?”荣卿起身接过宋申睿手中的青梅酒。
宋申睿望着眼前苍凉枯败凋零的荷塘,水面上零星还有不少枯叶上的雪还未化尽。
“夏日里,这的荷花接天盛放,此时却是一片颓败,星点全无。”荣卿望着眼前的景象,心中满满都是那晚她与谢骏霖在此的情景,每一字每一句,甚至连谢骏霖的每一个表情都牢牢的印刻在她的脑海中。
宋申睿见她情绪低落:“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此乃天地万物之规则,卿卿无需感慨,正所谓天之道也,逆之必败。不同时节有不同的花,花期虽只一季,却总是美色不断,已然有性急的梅花含苞而开。微光已至,新雪梅花,耐下心,定会有最好的花。待到明夏,这满塘的荷花依然婀娜而红。”
他心知荣卿如此感慨,定是与谢骏霖有关,自古女人多以花自比自怜。她对谢骏霖的情,他允,他敬。但她若一直这般郁郁寡欢,他心疼甚深,只愿她能懂他言中所指。
荣卿不语垂下眼眸,从热水中拿出酒为自己和宋申睿倒了两杯,又放回去温着。
宋申睿接过荣卿递来的酒,扬手朝天高举:“梅溪深冬,有酒相伴,虽说无花却也算风雅。”
荣卿饮下杯中酒,热流从唇一路暖到心口,露出真心的笑容:“若是无茶也无酒,可还风雅?”
宋申睿见荣卿心情终于好转,不禁欢愉:“自是风雅。”
“小时候,学戏。读多了戏文,心中总是幻想,若有一日,能在山间落座,得一知己好友,借得明月浅酌二三,无关风月,无关诗画,纵把光阴当白马,潇洒天涯,也算这一世最美的春秋冬夏。”荣卿执杯碰了碰宋申睿的酒杯。
宋申睿了然荣卿心中所想,洒脱点头,二人相视一笑。
“申睿。”
“恩?”
“谢谢你。是我对不起你。”
“不怪你。原本你我认识在先,是我身不由己,一路踟蹰,这才错过了你。若是我早点,,,,你也不必受这些苦。”宋申睿眼底满是失意心疼与懊悔。
“总之,是我有愧于你。这三杯敬你多年对我的照顾与情谊,我无力报答。”荣卿仰头就连喝三杯,宋申睿心知劝不住索性也连饮三杯做陪。
“情之一字,莫论先后,莫言对错。遵从本心,顺应而为。这一生,你我二人一拱手,一相识,就已足够。何须平添烦恼,卿卿知我懂我,想必应该知我心意,你我无论关系位置为何?都不重要。只要你好,我便已安心。”宋申睿似是勘破一切,如沐清风之中而道。
荣卿眼眶中蕴满了泪水,心中自责与苦涩交杂而融,这份情,这一生都是自己欠了他。她擦掉脸上的眼泪,将目光移向荷塘之上。
“其实我本名不叫荣卿,荣卿是凤凌哥捡到我时给我起的名字。我原本的名字叫姚茵茵。你可能还不知道,谢骏霖原本也不叫谢骏霖,他的真名叫姚粟琦。我们,曾经是兄妹。”
宋申睿惊诧之下,手中酒杯哐的一声掉落,杯中的热酒洒在地上,暖化了酒杯旁边枯草上的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