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问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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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问玉
林墨玉分辨出贾宝玉没有恶意，只是他过分的热络显然已经给她们姐妹带来了困扰。
若是自己直接点出来，反是两边都落不得好，倒是显得她们姐妹小气，黛玉心思又重，肯定多心多思。
林墨玉仍旧面带微笑，点头道：“自然是有，我母亲的嫁妆里坠子、镯子、玉牌都是外祖母用心预备的，样样珍品，我们年纪小，不便戴出来，压不住。”
宝玉听林墨玉如此作答，也不能说她错，只是他问的又不是人间凡品，这位表妹真不知趣！
宝玉又去看黛玉，见黛玉侧过身子与探春搭话，悻悻作罢。
贾母年纪大，熬不住，问鸳鸯时辰，又说起今夜林家姐妹安置的地方来。
贾宝玉连忙跳出来，搂着贾母一只胳膊撒娇道：“两位妹妹才来，当然要和老祖宗一处，且将碧纱橱腾挪出来，那里又暖和，又近，岂不知一个好去处？”
贾母点头，指了个叫做鹦哥的丫鬟，改名紫鹃，让她随身伺候墨玉和黛玉两姐妹，还嘱咐鸳鸯调教林家带来的两个小丫鬟。
贾母见林家带来的仆人老的老，小的小，本来还想点四个嬷嬷，但是碧纱橱地方小，当下也只能让服侍自己的人，分出几个去服侍两个玉儿。
李纨带着三春请辞，贾母让明日仍旧不必进学，过来说话。
鸳鸯和紫鹃领着墨玉、黛玉去安置。
一到贾宝玉说的碧纱橱，林墨玉和黛玉默契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出无奈。
这一处虽不算逼仄，拔步床足够她们两个姑娘用，上好的紫檀木上镶嵌着螺钿松柏，床头一溜儿雕花大约看得出是八仙松送寿。
北方天冷，屋子讲究聚气，不如南方开阔，好在布置精巧，只做卧房用。
外面隐隐还能听见贾宝玉的说话声，她们的住处和宝玉的住处，乃是一个套间。
就算有隔断，饮食起居，必然抬头不见低头见。
鸳鸯握着帕子笑道：“这地方原本是宝二爷冬日里常住的，最是暖和，听说两位姑娘要来，二爷巴巴迁出去，还说就算苦了自己，也不能委屈两个妹妹。”
黛玉轻声致谢：“如此，多谢表兄了。”
趁着黛玉还没歇下，贾宝玉熟门熟路钻进来，直奔黛玉，他心底想拉黛玉的手亲近一番，思及礼仪规矩，只得作罢。
贾宝玉凑过头，指着自己胸前璎珞上的通灵宝玉，“林妹妹，你与我说实话，你有玉没有？”
黛玉斟酌片刻，慢慢挤出一丝笑颜：“哥哥的玉是个稀罕物，岂是人人都能有的？”
宝玉听罢，看看黛玉，再看通灵宝玉，不知发起什么颠症，眼睛直勾勾，猛然将通灵宝玉一把拽下，抬手就要砸。
林墨玉眼疾手快，将贾宝玉手腕一掐，劈手把通灵宝玉夺过来。
她冷着眉眼，一手握着通灵宝玉，一手将黛玉护在身后，站在二人中间，质问贾宝玉。
“你干什么！？”
贾宝玉只觉手腕上一阵酸麻，说不得疼痛，但也绝对不好受，整个身子木了半边，本能张口想叫哎呦，嘴巴一张，发不出一丝声响，只能大口喘气。
林墨玉眉头紧皱：“今日我们姐妹才来，表哥要是真把这东西砸坏，可不是我们二人的罪过？”
贾宝玉缓过气，登时气得几乎跳起来：“是我要砸这东西，与你们如何相干？家里姐姐妹妹都没有，如今来了神仙似的妹妹也没有，这劳什子自然要砸了痛快！”
黛玉被宝玉又哭又闹的样子吓得肩膀一缩，早知如此还不如就和姐姐一样答话，免得一桩风波。
好在姐姐阻止表哥砸玉，若今日她们一来，就惹出这等事，外祖家的人还不知如何看她们姐妹。
纵使宝玉没有砸玉，当下已是闹开，那些人定然也有说法。
黛玉心头一阵乱麻，看向姐姐的神情，十分担忧。
紫鹃也被吓一跳，宝二爷怎么这个时候犯臭毛病。
她虽想劝解，但是宝玉和墨玉姑娘间剑拔弩张的氛围，丫鬟如何插嘴？
林墨玉冷笑：“你觉着与我们不相干，旁人未必如此看。这块石头于表兄而言，十分珍贵，表兄一时之快，可想过家中其它人会如何看我们姐妹，一会子老太太叫人去问缘故，必定苛责丫鬟们没服侍好，她们又犯了什么错？”
紫鹃听了，心头叫好，雪雁她们是林家刚到的丫鬟，老太太必然不会怪罪，当下屋里只有她在服侍，这一口黑锅，定又是她来背。
林大姑娘竟然肯为她说话，这份情紫鹃默默记在心中。
贾宝玉仍旧嘴硬：“我要砸的东西，又与丫鬟何干？”
林墨玉不屑的看着他，勾勾唇角，正要说话，外面凌乱的脚步声，鸳鸯和袭人一前一后进来。
袭人见宝玉乌眼鸡一般，气得眼角发红，脖子都粗了一截，连忙上去又抚肩，又顺气。
鸳鸯笑道，像是没见着二人都在气头上：“老太太听见这边有动静，让奴婢来看看，这是怎么了？”
林墨玉上前，把通灵宝玉塞进鸳鸯手中：“鸳鸯姐姐，请您将宝贝收好，刚刚表哥要砸玉，还好我先抢过来了。”
黛玉想到自己不能总躲在后面，若一直是姐姐出头，将来府上风言风语，必定只冲着姐姐，于是也上前道：
“表哥问我有玉没有，不知为何想要砸玉，母亲曾提过，表哥这块石头来历不一般，若是真有个闪失，我们姐妹如何自处？”
鸳鸯见紫鹃给自己的眼色，料定又是宝玉生事。
鸳鸯笑道：“不妨事，宝二爷历来如此，我带他去见老太太。”
话毕，袭人拉着宝玉走开，鸳鸯离开时交代了几句紫鹃早些服侍两人安置。
几人一走，林墨玉就让两个贴身服侍的小丫鬟领着紫鹃去取衣物。
她也不知林如海做的什么安排，印象中林家不穷，黛玉带了雪雁，自己带的是青鸟，只两个贴身小丫鬟，办事有几分条理，但一团孩气。
再有就是两个乳母嬷嬷，一行六人，瞧着真像是避难投奔而来。
黛玉仍旧忐忑：“姐姐，方才我可是说错话了？”
林墨玉挨着床沿坐下，将黛玉也拉在身边落座，拍拍她单薄的后背。
“你何曾错了，眼看就要睡下，他专门来惹这回事，做事不管不顾，就说咱们在家中，若是来了客，可会当着客人的面砸东西，我们林家没这样的礼节。”
黛玉点头，心里又装了其他事。
丫鬟们取衣裳来，两个嬷嬷还在屋外候着，林墨玉让请进来，小屋子里登时挤得满满当当。
林墨玉拉着黛玉的手，板着脸：“我们这回带了你们几人，只为着客随主便，你们在家中都是妥当人，想必在这边也不会坏规矩，若是住不惯，或者有些什么不妥，记得告诉我，我虽年纪小，也是个主子。”
话毕，林墨玉又看紫鹃：“劳烦紫鹃姑娘，给她们讲讲府上规矩。”
说完，也不等几人表忠心，抬手就将人打发走。
人太多，闷得慌。
一会儿紫鹃进来说：“姑娘，今日天晚，且让嬷嬷们先去睡，今日奴婢和袭人姐姐守夜，外面也有老嬷嬷，咱们院子里不缺守夜的人。”
林墨玉微微点头，算是答允。
刚刚自己敲打丫鬟婆子，果然立竿见影，紫鹃的态度更恭敬了。
林家来的丫鬟和嬷嬷被安置在一间屋子，这屋子里面有火炕，烧得暖和，被褥等物干净整洁，几人洗漱后躺下就要睡。
吹了灯，雪雁心里记挂，咕哝道：“王妈妈，府上去接的人一路，嘴上抹了蜜似的，说得好听天天盼咱们姑娘来，怎么连个院子也没收拾？”
嬷嬷隔着被褥重重拍她一下：“莫要多嘴，老太太心里念着姑娘们，当然要留在身边住几日。”
青鸟半个脑袋埋在被子里，瓮声瓮气：“雪雁妹妹只是担心姑娘们睡得逼仄，姑娘本就浅眠，那碧纱橱才多大，旁边还住个小爷，咱们家……”
姑娘们在家里都有院子屋子，哪住过这么小的地儿，还和一个半大小爷混着住，真没规矩。
嬷嬷拔高声音：“青鸟，早没了的人，莫要多嘴，一会儿给姑娘们招来孽障，哥儿不愿走。”
青鸟说的是林家曾经养过的哥儿，虽是姨娘生养，但自小被贾敏抱到膝下，可惜那孩子到三岁都不太会说话，身子弱，没立住。
嬷嬷忌讳，不让提。
“阿弥陀佛。”
几人都念过佛，一夜无话，各自睡去。
碧纱橱中，黛玉躺在拔步床上，翻了好几次身。
忽然问：“姐姐原先性子沉静，今日和往日真不同。”
林墨玉淡淡答道：“今时不同往日，虽说外祖母待我们好，终归不是自己家。”
黛玉听罢，忽而沉默了。
还未吹灯，袭人进来，两人刚要起身，袭人连忙让躺下，她边整理窗幔，边笑道：
“我们二爷平日里就这般，心是不坏，一时恼一时好，姑娘只管将心放宽，不然以后怕是哭不过来。”
林墨玉笑道：“姐姐说的是，我们自然只与姊妹们一处，表哥平日里进学，应当不妨事。”
袭人手上一顿，将两边帐子轻轻放下：“宝二爷身子弱，老太太心疼他，冬日里怕冻病了。不过我们二爷是极为聪慧，先生时常夸奖。”
袭人理好帐子，与紫鹃絮叨几句，回去侍奉宝玉。
黛玉躺在床上，回味今日种种，略品出几分意味，但凡提及念书，这家中上至老太太，下至丫鬟，似乎都有些怪异。
身侧的姐姐像是才猜出她心思，拍拍她肩膀：“莫要多想这些，我们也不知外祖府上规矩，表哥没有上学，今后不提就是。”
黛玉回想公府雕梁画栋，富贵非常，轻叹：“外祖母家果然和母亲说的一样，和我们家中不同。”
林墨玉扑哧一笑：“父亲是御史台的人，咱们家中不能太过奢华，好东西不是没有，只是放在库里，不拿出来罢了。”
话毕，她转过身去捏黛玉的小脸：“若是有人拿这些唬你，我的小黛玉，可不要被人唬住了。”
黛玉把脖子一缩，将脸埋进被子里：“姐姐以前从来不这么叫我，我哪里这么笨？”
林墨玉给她掖紧被角，似笑似叹。
“妹妹不笨，就是太聪明。”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问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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