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投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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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投石
夜静得很，风声萧萧，林墨玉躺在床上，将日间发生的事仔细梳理一番。
当下的女子只能依靠父兄过活，林如海四十来岁，怎么就生了不续弦的心思？虽说荣国府看着像是个好去处，两个女儿送的这般远，他就能安心？
肉身的记忆里，林如海的身子不太好，她与黛玉临行之前，林如海小病一场，身形消瘦。
荣国府里的老太太又能依靠几时，可不能让林如海死了，不然绛珠仙子和她寄人篱下，那可真是来渡劫了！
想着想着，林墨玉沉入梦中，一夜无话。
次日晨起，正当两姐妹梳洗时，心思热络的贾宝玉又在外面闹腾着要进来看妹妹，还好那时候，林家带来的两个嬷嬷已经早在门外伺候，见荣国府的下人不管事，两人一边一个，把贾宝玉拦在外面。
“姑娘们不必在意，二爷自小就有调弄胭脂的怪癖，素来爱红，只是见着姐妹，想要亲近一番。”
林墨玉懒得搭话，只板着一张脸。
铜镜中映着黛玉的脸，她秀致的眉头也皱起来。
好在警幻仙姑求她陪着黛玉来凡间，若只得黛玉一个，小小年纪落到这里，对着一个取字、砸玉、一大早还往屋里钻的表兄弟，又能如何拒绝？
旁人一句，都是好心，只为着和你亲近，宝二爷历来如此，便可将一切轻轻飘飘揭过，偏生你要说半个不字，便是拿乔，白瞎了宝玉一片真心。
且不论宝玉表兄真心几何，却也给姐妹二人带来了烦扰。
难道只要是真心，她们就得受着？
林墨玉叹息，须得想办法赶紧挪出去，不能离表兄这么近，只愿天暖之后，宝玉表兄能去进学，不再厮混内帷，还她们清净。
姐妹二人梳妆完毕，衣裳素雅，去给贾母问安。
“老祖宗。”
二人齐齐给贾母行礼，贾母满眼欢喜要她们坐下说话，又问昨夜睡的如何，满口不提贾宝玉来她们房中闹的那一出。
林墨玉见迎春、探春、惜春都在，她们不在这边住，来的却比她们还早一刻。
昨日她没听见贾母嘱咐姐妹几人不必上学，是以纳罕问到：“姐妹们今日不上课？”
黛玉见姐姐提起上学，忽而有些疑惑，昨夜姐姐不是也发觉府上不喜欢提读书上学一事，怎么今日还是要提？
她不好说什么，只能静观其变。
贾母耐心答道：“家中来客，让她们沾沾你们姊妹的光，陪你们玩几日。”
林墨玉腼腆的笑了，忙道耽搁姐妹们学业，深感不安。
一旁王熙凤上前来扶住她的肩膀，笑盈盈打趣：“林妹妹真真是探花郎的亲闺女，时时刻刻就念着那本书，好个女学究的模样，真有女驸马的架势。”
王熙凤一个人，唱念做打样样都能做全，一席话逗得贾母开怀而笑。
贾母安抚道：“你们才来，先好好歇上几日，与我多说说话。”
林墨玉挤出惭愧的神色，握着帕子垂首道：“是我心急，只想着要找点事做，不然我们姐妹一闲，总会想起母亲。”
众人听了，皆心底叹息，林家姐妹如此想，也是情有可原，日日呆坐着，可不是要思乡怀人？
王熙凤又去推了推宝玉，将他拉到姐妹二人跟前：“想找事情消磨时间岂不容易，宝兄弟最有点子。”
林黛玉似乎意会到姐姐想要做什么，于是装出为难模样，小心翼翼：“二哥哥这般年纪，正是进学的好时候，岂能因我们虚耗时光？”
果然，一提读书，屋里气氛都变了，贾宝玉略显尴尬，却还是笑着摆手：“妹妹多虑了，这一两日，不打紧。”
王夫人派人来问中午老太太要在哪里摆饭，才将此事岔过去。
一群人在贾母这边用过，又各自回去歇午，贾母特意嘱咐晚饭仍旧在这里用。
宝玉被王夫人叫去，没往碧纱橱这边来。
看来舅母王氏也有意将几人隔开，林墨玉还要多谢她。
姐妹二人也不睡午觉，只歪在床上，用被子盖住脚，林墨玉见黛玉小脚冰凉，让人灌两个汤婆子来。
只是第二日，就将荣国府的人支使得有模有样，很有主子的样子。
宝玉住的那边有丫鬟说话，像是在找什么衣裳。
林墨玉安慰妹妹：“姐姐知道你也不想住这儿，只是这里暖和，你身子不宜受凉，春暖咱们必定要搬出去。”
黛玉点点头，闭上眼睛养神，她昨夜没睡踏实，困乏得很。
林墨玉恐她睡过去，反而夜间又走困，两人歪了一会儿，便把妹妹从床上薅起来，穿好衣裳，整理头发，领着她各处串门。
两人先去王夫人处问好，那边大丫鬟说王夫人往东府里去，添了一句凤姐也同去，倒是免得二人往舅母那边跑一趟。
墨玉和黛玉又去李纨处，李纨正哄着兰哥午睡，便没进去打扰。好在探春醒着，几人说会儿话，墨玉便说也该去看看没见过面的贾环。
探春见二人不嫌弃贾环，领路带两人去。
赵姨娘昨儿就偷偷在后面看过两位表姑娘，年纪小小，模样和气度都是一等一的，怪不得是姑奶奶亲骨肉。
她守着儿子，不太敢往跟前凑，免得落太太不是，今日见两人竟然主动串门来，喜得眉开眼笑。
两位姑娘知礼守节，温温柔柔向她问安：“姨娘好。”
赵姨娘慌慌张张上前去，不知怎的，竟是不敢伸手去扶，唯恐自己脏了姑娘的手。
“早听说两个林姑娘都是神仙模样，昨儿一见还真是神仙。”
赵姨娘料不到几人会来，让人去喊贾环过来，又要人倒茶摆果子。
贾环被丫鬟抱过来事，眼里还有不情愿，见是姐姐探春带着两个表姐，脸色方才回转。
林墨玉见他食指和拇指上都有墨迹，微笑问他：“这么冷的天，环哥在写字？”
贾环不答话，愣愣看着二人点头。
林墨玉又笑了：“我也想写字，只是住在碧纱橱里，当下不太方便。”
赵姨娘见儿子被夸，眼睛眯成一条缝，恭维起来：“两个表姑娘，瞧着就是书香养大的，这样读书人家出来的姑娘，家里必定和戏文里唱的一样，都有书房。”
林黛玉在一旁听着，觉出姨娘几分心计，这不正是明里暗里在说当下她们住的地方逼仄？
黛玉一看探春脸色颇不自在，伸手轻轻拉拉姐姐的衣袖。
若再说下去，这姨娘不知说出什么来。
林墨玉转头对着黛玉和探春露齿一笑：“咱们在姨娘这儿叨扰了，一会儿咱们去和表哥要几本书，平日里能看几句都好。”
她们本就是到处闲逛，赵姨娘没那个脸面留，只得看着几人作辞离去，脸上神色怪异，赵姨娘垂眸思索片刻，眸中精光闪过，心里得了一个好点子，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姐妹二人和探春做别，仍旧回贾母院子，今日紫鹃一直跟着，现在只得她们三人，紫鹃不由开口提醒林姑娘。
紫鹃为难：“不是奴婢说，二爷那边……”
贾宝玉那边没什么书，之前袭人还抱怨过，二爷不知为何发火，撕过几册书本，还是太太叫人从外面又买回来，才在二老爷跟前搪塞过去。
黛玉也疑惑极了，今日姐姐一有机会就要提念书写字，原先在家中进学，林墨玉只是按部就班，不曾这等积极过。
黛玉：“姐姐为何要在姨娘面前说起要书的事？”
林墨玉面上一副坦然：“刚好想到了，随口一说。这姨娘是三妹妹的生母，笑脸相迎，总不能冷场。”
说得林墨玉自己几乎都信了！
不过看黛玉乖乖点头的样子，妹妹应该很信服这个说法。
二人一路走回贾母院中，方才进到屋子里，烘暖身子坐定，林墨玉似是无意间说起一般，对黛玉微微一笑：
“咱们已经见过外祖母，诸事安定，也该给父亲写信，报个平安。”
黛玉听见姐姐说要给父亲写信，点漆一般的眸子忽而有了神采，可是想到她们姐妹客居，顿时又黯淡下去。
黛玉低垂着眉眼，小声道：“想必舅舅早就回信……”
林墨玉拍拍黛玉的肩头，安慰她。
“舅舅在外宅，只见过我们一面，你放心，女儿给父亲写信，谁能说个不字？外祖母听了，想必要加急找人送呢！”
她们虽是客居，也不必如此小心，况且荣国府的真实状况，总该叫林如海这个当父亲的知晓，兴许林如海得到实情，会有其他打算呢？
第二天一早用饭时，林墨玉便和外祖母提了此事，贾母听说她们姊妹想给父亲写信，满口答应下来：
“好好好，一桩小事，你们父亲必然牵挂，见你们写信过去，他也安心，这才是孝道。”
几人正说着话，宁国府那边贾珍请了一班小戏，唱的很好，派人来请示贾母要不要明日也让她们来荣国府里唱几出。
贾母这边有两个没了母亲的外孙女，当下不想热闹，只说改日再听。
宁国府的婆子才走，贾宝玉一脸的丧气模样，进来也不与姐妹们打招呼，闷闷的坐下。
凤姐儿见他如此，偏要打趣：“宝兄弟这是怎么了？一副斗败公鸡的模样？”
贾母让人把宝玉拉到跟前，果然见他眼眶还是红的，像是哭过。
老太太皱眉道：“想必是他父亲又骂人，过来这边。”
“我和你父亲说过，冬日夜长，天冷，你病了之后要养着，怎么又叫你去？”
贾宝玉一腔委屈无处诉说，今日平白无故被父亲叫出去，就是一通劈头盖脸的臭骂，任谁都会委屈。
“我也不知，我没有……呜呜……”
话毕，林家姐妹就见宝玉表哥演了一出泪落连珠子，好一个梨花带雨，惹人疼惜。
贾母哄得宝玉心里顺气，又打发他们去李纨那边说话，等孩子们都离去，才把凤姐儿叫到跟前。
贾母：“去打听一下，好端端的你们二老爷怎么又骂宝玉，可是有人背地里吹邪风！”
这家里会背地里给贾政上眼药的也就那几个人，凤姐一去没两刻钟，赵姨娘就被连推带搡的赶进荣禧堂。
一进屋子，赵姨娘见老太太脸色铁青，也顾不得其它，跪下嘭嘭磕头，扯着嗓子干嚎。
“老太太，太太，我冤枉，真是比窦娥还冤枉。”
贾母也不堵她嘴，只等赵姨娘一句冤枉颠来倒去叫丧似的嚎了五六遍。
冷笑道：“别指着我老了，不知你安的什么心！”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投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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