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发正浓，春正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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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制车轮摇摇晃晃。
嘎吱——
嘎——吱——
浑身雪白的女人背身而立，微微侧首。
蓦然风起，散落的长发渐次拂开。
这个人、这个人是……
你张了张嘴，就要喊出那个熟悉的称谓，眼前陡然一黑。
有人在你耳边低声说：“——”
“啪——！”
手机掉到了地上。
你呻.吟了一下，从被子里爬出来，上半身探出床沿，捡起手机关掉闹铃。
又要开始了，痛苦的晨练……
*
“不错嘛，已经可以坚持跑完全程了。”
恢复成灵体状态的松田双手环胸飘在一旁——若萩原在这必定会指出，他这副作态俨然和当初警察学校里罚他们跑圈的教官一模一样，不过松田绝不会承认就是了。
他看着靠在樱花树下喝水的青年，为方便运动束起的长发已然有些松散，一缕发丝从鬓边滑落，微湿的发梢逶迤在细白颈间，错眼望去好似一尾环在新雪上的黑蛇。
松田指尖发痒，很有些去帮他拨开的冲动。
他一向想到就会去做，该说的话一定要说——被这番做派得罪的人不在少数，因此时常被萩原调侃“应该去人际交往大学进修”，不过松田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需要改正的地方——会因为真实而被冒犯的人本来也不值得交往。
喜欢上好朋友的姐姐就去追，看不惯校园霸凌就一人单挑不良团体，分配的手枪有问题就当着教官的面拆开来修……他就是这样的人。
记不清是谁了，好像是高中某个以前辈自居的学长吧，半是教训半是劝诫地问他为什么不选择更轻松的做法。
松田只是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哈欠：“哪有那么多理由，非要说的话，因为我可以。”
既然可以，为什么不呢？
松田挑起那缕发丝，将它别到青年耳后。
对方有些茫然地回了声“谢谢”，拆下皮筋重新梳理头发。
发丝细滑，既长又浓密，握不紧就会像流沙一样泻落，因此不好梳理，只能把皮筋叼进齿间，双手并用将不听话的头发全都攥稳了再拿皮筋扎紧。
与昭和审美不同，这代年轻男士多数偏爱留长发，就连萩原也蓄着半长的发尾，即便如此，眼前这人也是松田见过最适合长发的男性。
——不是那种阴柔的好看，不，长发并不会模糊他的性别，反而突显出独属于男孩子的那份英气的漂亮。
不过当事人似乎对自己令秃头社畜羡慕嫉妒恨的高品质头发没什么自觉，平时都是简单粗暴的用皮筋或者抓夹束起，还因为长发不便于活动和清洁颇为困扰。
“没考虑剪短点吗？”松田在他再一次抱怨吹头发好麻烦时问道。
“不行啦，现在长度还不够。”
“意思是要留到一定长度才能剪掉？”松田疑惑道，“是长野乡下的习俗？”
“松田先生听过‘医用假发’吗？”青年盘腿坐在床上，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像癌症或者有皮肤问题的病患，因为生病失去了头发，也没办法使用廉价的化纤假发，由真人发丝制作的假发又相当昂贵，对经济能力有限的病患来说是无力负担的奢侈品。”
“因此诞生的‘假发捐赠项目’向各地志愿者募集健康的真人头发，全日本十八岁以下的患病儿童能够通过相关慈善机构获得一顶免费医用假发。”
“捐赠的头发要求30厘米以上，所以我目前在努力长头发中。”
前面还有条有理侃侃而谈，结束语却又特别孩子气，松田觉得有些好笑：“又不是吃了菠菜就能长肌肉的大力水手，这种事要尊重客观规律吧。”
气哼哼念叨着“心诚则灵”的人拿毛巾裹住头发往外拔，好像这样就能让头发多长个三四厘米似的。
对他粗暴的举动十分看不过眼，松田接过毛巾替他擦起了头发。
乌漆漆，凉丝丝，一捧掬在手里，挤出水分后触感会有些变化，有点像小时候和萩原在家里捉迷藏，躲到母亲衣柜里时不小心划破的正绢黑留袖。
嗯……一同回忆起的还有被愤怒的母亲暴打了一顿的黑历史。
“这可是我准备留到你婚礼上穿的珍藏品啊小混蛋！！！”
——总之，因为这件事学到了如何对待娇贵的丝织品。
首先力气不能大，其次动作不能急。
因为主人的蹂.躏纠缠到一起的发丝被从指尖轻巧梳开——梳理的过程某种意义上来说和拆弹没什么分别，同样是将无序归为有序，都有令人着迷的快感。
想到对方之前说的话，松田无端生出些许遗憾：可惜了，等剪短后就摸不到了吧。
*
“松田先生、松田先生——”
半透明的幽灵无风自动，一脸深思地往前飘，你喊了几声都没叫住他。
萩原警官不知道又跑到哪里去了。他总是更待不住的那个，即便灵体化后不能间隔太远仍然热衷在有限的范围内四处溜达，时不时从各种不可思议的地方冒出来，用惊奇的语气告诉你这条街新开了家花屋店主是退役的相扑运动员，公园停车场有一辆超级漂亮的古董保时捷，一直在河边流浪的三花猫搬到了好心的收养人家里养胎，刚刚路过的女大学生长得好像已经辞职的日卖电视台主持人水无怜奈等等等等诸如此类的信息。
托他的福掌握了附近街区各种有的没的情报，目前唯一的好处是能在超市甩卖大混战中靠先机取得胜利。
反正一旦超过了距离限制灵体就会自动刷新回来，你干脆不等了，小跑着追在松田警官后面。
“松田先生，慢点——”
晨练已经结束，你不想再跑了哇。
刚想到萩原警官，他突然就从花丛里冒出头来：“先别回家，往左走，去交番找执勤巡警。”
这似曾相识的语气……
你瞬间回忆起上次的炸弹犯，“不会又发现爆.炸物了吧？”
不会吧不会这么倒霉吧。
——的确没那么倒霉，不是炸弹，是可疑的尾随者。
“……那也不过是换了种倒霉方式啊。”你欲哭无泪。
一路都在走神的松田终于跟上了节奏，从前面飘回来，目光隐蔽又锐利地扫视四周，“人在哪？”
“五点钟方向，电话亭后面，等等、别往那边看——”
经验丰富如松田，自然不会犯这样的错，可在场的还有一个没受过训练的平民。
下意识看过去后你才猛然反应过来，然而还没来得及把头转回去，视线就和远处探头探脑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口罩男对上了。
“……”
你和尾随者双双陷入了静默。
口罩男一手扶住墨镜，一手按住帽子，僵硬地倒退一步，从藏身处露出大半个身子。
你握紧拳头，戒备地等待他发难。
紧接着，你眼睁睁看着这位可疑人士没有半点犹豫地转身狂奔而去。
据说自然界的通用规则之一就是，遇到野兽不能背对着跑：即便它已经吃饱了，见到奔跑的背影也会有捕食的冲动。这种条件反射大概是刻在了基因里的，所有拥有狩猎本能的动物都会忍不住追逐逃跑的猎物。
……所以你一个没忍住追了上去也是情有可原的吧？
“你没想过他是故意把你引到没有监控的地方？万一他带着杀伤性武器怎么办？万一有同伙怎么办？”松田警官黑着脸训人，“给我好好对墙壁反省！”
“太大意了。”平常总是会帮忙打圆场的萩原警官这次也站在幼驯染这边，“无论如何都要把自身安全放在首位。”
你揪着耳朵蹲在墙角自我检讨，“我错了，我不应该一个人追过去，这种举动非常危险而且不明智，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身后一片沉默，你等了半晌，偷偷转头去看：两位警官好像都被你干脆利落的认错噎到了，满腔话被堵在了肚子里。
萩原警官清了清嗓子，瞟了幼驯染一眼，“好吧，既然你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你迅速从墙角站起来，双手合十大声说：“对不起！”
“下不为例喔。”
“真是……”松田警官侧过脸，到底是没再说什么，只是抱怨似地对萩原警官说：“对小孩不能太过娇惯啊hagi。”
说什么小孩啊娇惯啊，松田警官真是太没有自知之明了，他们现在不都是靠你养着吗！
——虽说幽灵不用吃喝拉撒，但实体化的时候你不仅管吃管住还给他们发零用钱，谁是一家之主难道不是一目了然！
身为一家之主就要养家糊口，社会人的觉悟就是天塌下来只要没告假就要先完成工作日程，毕竟房东水道局电气公司都不会因为你遭遇了跟踪就停止发账单。
你推开咖啡厅的门。
“叮铃——”
“欢迎光临！”
站在吧台的栗发美女小姐姐和清洁桌面的金发黑皮帅哥同时抬起头对你露出魅力满分的笑容。
“噫——？！”“降谷？！！！”
“请问是一位客人吗？”
三道声音重叠在一起，你疑惑地看了看身后两只幽灵，刚刚……他们是不是说了什么？
“客人？”前来接待的栗发小姐姐顺着你的视线看过去，开朗地问：“是想坐靠窗的座位吗？今天阳光很好呢。”她毫无所觉地从幽灵之间穿过，替你拉开椅子，“这边可以吗，是一边喝咖啡一边享受午后阳光的绝佳位置。”
“谢谢。”你拉下口罩回了个微笑，坐下来对她说，“我等的人还没来，可以先给我一杯水吗？”
“没问题，请稍等。”
服务员小姐姐离开后，你悄悄打量旁边一直在收拾桌子的金发帅哥。
这个长相……混血儿？还是来日本勤工俭学的留学生？
总觉得家里的两位都很在意的样子，视线一直绕着他打转，是认识的人吗？
似乎察觉到你在偷看，金发帅哥一边擦桌子一边用元气满满的笑容冲你打招呼：“之前没见过您，是头一次来的客人呢。”
“啊，您好。”被抓包了，你有些慌张地回礼，“这位、呃……”
“安室透，请多指教。”
之前听到的好像不是这个名字，你忍不住看了下飘在旁边的两只，他们对这个名字没有什么反应——除了松田警官挑了下眉之外——表情完全无波动。
认错人了？还是说你听错了……？
“安室先生已经和客人认识了吗？”服务员小姐姐笑吟吟地将柠檬水放到你手边，“我是小梓，有需要请随时叫我。”
“叮铃——”
推门而入的人身形高挑，戴着贝雷帽和墨镜，站在门口环顾一圈后径直向你走来。
“您好。”她摘下墨镜帽子，长发顺势飘落，“正幸老师是吗？抱歉让您久等了，我是TWO·MIX的高山南。”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发正浓，春正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