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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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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脚步声近了，宋昕妍赶忙跌跌撞撞地起身俯跪在地上。
宋昕萝走进屋里，看见她这副怂包样子，瞬间心情就好了起来，白日里在顾芮初那儿受的窝囊气也被疏解了不少。
“看来姐姐来的不是时候，耽搁妹妹就寝了。”
“并……并未。”
“是吗？那正好，姐姐刚在正院同父亲母亲用过晚饭，这会儿口渴的紧，妹妹不介意让姐姐讨口茶喝吧。”
说完又指了指自己带来的小丫鬟，“你，去取一壶热茶来，记得，要刚煮出来的，本小姐这一路过来吹了冷风，想喝点热乎的。”
小丫鬟应了声“是”，急忙跑了出去。
她也觉得二姑娘实在可怜了些，可若是自己不按照大小姐的吩咐行事，她和二姑娘都不会有好果子吃。
待到热茶取来，宋昕妍的手里被塞进一个空杯子。
“妹妹只管拿好便可，姐姐知道自己想喝多少，亲手来倒。”
说完就拎起茶壶，对准杯口倾倒下去。
滚烫的温度很快透过杯身传到宋昕妍的手指，热水漫出杯口，流到她颤抖的手背上。
她好疼，但是她不敢松手。
过了好一会，她的手已经几乎没有知觉，宋昕萝才装做惊讶地道：“呀，你看姐姐怎就这般粗心，不小心走神了。”
说着就放下茶壶，伸手过来，只是还未等碰到，便用袖子将水杯扶落。
“宋昕妍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呈这么热的茶水给本小姐，是想要烫死本小姐吗？果然是下贱货生出来的杂种，终归是上不得台面，整日里就想着如何谋害嫡女！”
宋昕妍连辩驳都不曾，类似的场面上演过太多次，她早就知道沉默才是最好的选择，若是敢顶撞一句，就会有更过分的责罚招呼到她身上。
“你就给本小姐在这里跪着，跪不满两个时辰不许起身，若是被本小姐发现早起了一瞬，就再加两个时辰。”
话落，宋昕萝突然靠近，俯身在她耳边说道：“别急，你很快就不会太孤单了，等顾芮初进了宋家的门，我也会好好招待她的。”
说完，便心情不错地离开了，只留宋昕妍哆哆嗦嗦地跪在原地。
旁边的小丫鬟见宋昕萝终于走了，忙起身找了药膏过来，拿起宋昕妍的手，轻轻地涂抹上面被烫出红肿和激起水泡的地方，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姑娘这手本就染了冻疮，如今这般更是雪上加霜，大小姐怎么就如此狠心，那可是开水，这手该如何是好啊。”
宋昕妍没有回应她。
狠心吗？或许是的，但这么些年来，如此这般的经历都已经数不过来了。
也许她从一出生开始就是错误的，就是注定要低到泥土里，永远无法在阳光下肆意生活的。
“大小姐已经走了，姑娘起身吧，反正她也不知道。”
宋昕妍并未起身，只是眼睛里闪过一瞬的绝望，又恢复了平静的模样。
*
深夜，柠月阁。
顾芮初猛地睁开眼，眼泪早已浸湿了脸下的枕头，梦里的恐惧还未完全散去，一股巨大压抑的窒息感萦绕在她心头。
她梦到谢知洵用双手支着头，趴在她当初死去的小桌几上。
沉寂的夜色里，庭院中央的柳树早已干枯没了生气，微风吹过上面挂满的红绸条，隐约看到已经被晒浅的墨迹。
他的双眼逐渐开始涣散，口中吐出几摊鲜血，竟是与她当初的模样一般无两，她想跑去他身边，但无论怎么挣扎，始终都在原地无法挪动半寸。
想起梦中的场景，她隐隐觉得有些心慌，紧忙翻身下床，伸手拿过挂在一边的大氅披在身上。
守夜的青竹听到屋内的声音，进来点亮了蜡烛，看着她问道：“姑娘要去哪里？需要什么奴婢去取来。”
“去玉竹院。”说着就疾步往门外走去。
方楮早已歇息了，顾芮初直奔药房，往屋内走去，看到床上的谢知洵面色苍白，额头上涔涔地冒着冷汗，她伸手轻触了一下，少年身上的温度高得吓人。
“青竹，快，去喊方楮过来。”
方楮又是被人从被窝里薅起来的，把了会儿脉，他的眉头越皱越深，看得顾芮初有些提心吊胆。
“啧，奇了怪了，明明白天的时候已经好了许多，这怎么突然就又恶化了？”说着掀开被子看了看他身上的细布，果然有许多地方又渗出些血来。
“得给他重新处理一下身上这些崩开的伤口。”
饶是再担心，顾芮初也明白，对于自己来说谢知洵到底还是个外男，回避是应该的，只是她发现，她的衣角又被抓住了。
她有些无奈，自这次遇见他以来，她的衣角真的很容易遭殃……
想到上辈子该见的不该见的都见过了，也没什么好避讳的，索性就直接留在了一边。
掀开染满血红的细布，露出里面累累的伤口，本来已经结了的痂又重新裂开来，略微有些干涸的血迹与细布粘连在一起，她的心也跟着紧紧揪起来。
一切都处理好后，方楮才打着呵欠去熬药，留下了顾芮初守在一边。
她看着躺在床上有些消瘦的少年，忍不住伸手轻抚他的眉眼。
上辈子是她先动了心，追着他嫁了过去，成婚后两人相敬如宾，甚至他再未纳过妾室。
她也曾以为，尽管他面上总是冷冰冰，但心里应该还是对自己有些感情的吧，至少她每一次拉着他撒娇的时候从未被推开过。
可她临走前才明白过来，不喜欢终究是不喜欢，他的心也不是那么容易捂热的，当初答应娶她或是忍耐她，都是为了报答顾家这次救他的恩情，未再纳妾也不过是觉得府上有她这么一个多余的女人就已经足够了。
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她轻叹了口气。
如今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不会再逼着他做无可奈何的事情了。
放松下来的心情逐渐平缓，顾芮初靠着床边，慢慢阖上了双眼。
待到她传来绵长清浅的呼吸声，谢知洵才缓缓睁开眼睛。
外面传来打更的声音，靠在床边的小姑娘已经睡着了。
这个小色鬼上辈子见过他就整日追在自己身边，不知是不是这一世见面稍早了些的缘故，他本以为一切还会和以前一样，两个人可以顺理成章结为夫妻，可她白日里冷淡的回应实在让他有些心里没底，便只好用了个有些极端的办法，用内力又挣开了几处已经长好的伤口。
头脑还有些发沉，他缓缓耷下眼皮，又重新昏睡了过去，嘴角带着些满足的笑意。
只要她还在意自己，就还都有机会。
炭盆里传来细弱的“噼啪”声响，桌上跳动的烛火将两人离得极近的身影映在墙壁上，拉出长长的墨影，屋外冷风狂肆，丝毫也渗透不进这一室的温馨里。
谢知洵再睁开眼的时候，阳光已经洒满不大的屋子，他转头往身边望去，那里已经没有了那个袅婷的身影，只床褥有些微皱，示意着这里曾经有人停坐过。
守在一旁的小厮看见他醒来，忙要去喊同样忙活了半宿的方楮过来，被床上的少年出声叫住了身形：“你是何人？”
“小的是柠月阁的裕安，姑娘在这守了半夜，清晨看您退了热后才回去，叫小的过来守着公子。”
虽然他也不清楚这位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自家小姐如此上心，但还是诚实地答了话。
谢知洵垂下眸子，神色晦暗。
看来，想要靠她再近些还是任重道远啊。
*
腊月过半，城里已经初初有了些年节的味道。
将军府门前停了一排车驾，家丁们一箱箱往府里搬着东西。
青禾兴冲冲地往柠月阁跑去：“姑娘姑娘，大少爷派人从京城送东西来了！”
本来歪在榻上看书的顾芮初听闻，一下把手里的书甩在一旁，坐直了身子，从榻上跳下来。
“哥哥可写了信来？”
“姑娘慢些，写了写了，大少爷怎么会不给姑娘写信呢？”
说着便递过来一个封面上写着“吾妹亲启”的信封。
顾时淮的字写得很漂亮，落笔苍劲有力，写给妹妹的这一份，会比写给父亲和弟弟的都更加工整一些。
信里写的大多是一些话家常的内容，比如前些时日，府里跑进来一只黄白小花猫，粘人的样子和她特别像，也不怕生，他便亲自喂养了起来，结果没几天的功夫，下朝回来发现猫不见了，找了许久也未曾找到。
比如东市那家他们常去光顾的馄饨摊子，摊主老夫妇最近得了孙子，他前日里去吃馄饨，老奶奶赠了一袋喜糖，还劝他要快些娶媳妇儿，早些抱个小娃娃。
以及她前些时日谴人给自己送的信已经收到了，虽然不知妹妹因何要盘铺子，但他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无论她想做什么，哥哥都会是她最可靠的后盾。
最后又表达了一番自己对妹妹的万般思念，以及提醒她要多多注意身体，若是顾时安敢欺负她的话，一定要告诉他，等见面他会好好收拾那小兔崽子。
一沓信看完，她心里被塞得满当当，有哥哥的感觉可真好，即便远隔千里也会时时惦念着自己。
外面传来有些嘈杂的声音，她跑出去的时候，院子里已经堆起了十几口大箱子。
箱子里面满满都是些衣裳和首饰头面，还有些女孩子会喜欢的小物件，顾芮初翻翻找找，果然找到了信上说的老奶奶送给他的糖果，哥哥也给她带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