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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水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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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去桐梧乡的客船,鱼幼月仍有些发蔫。
她坐在船头,两手托着脸,眼神空荡荡地望着水天一色的远方。
穆晚声递给她一个钓竿,整顿衣摆,坐在她旁边。
“既已入仙门,就不要再想尘世中的事了。”
“……我知道,但还是失望。”她侧头看他,“你说得轻巧,不理尘世,你不是还有娘吗?你娘怎么办?”
穆晚声道:“我娘不在尘世里。”
“嗯?”
“她从前乱吃东西,吃坏了身体,不死、不灭、不伤、不病。”
“那算吃坏吗?长生不老可是好事。”
“所以我很少挂念她。”
他似想到什么,笑了,“之前每次过年,我娘都会哭。”
“哭?”
“因为我又长了一岁,她怕我会死。”
鱼幼月会心一笑,“要是我,我也哭。如此想来,长生不老也不是什么好事。与重要之人长长久久相伴,才是人活着的意义。”
穆晚声认真地看她,“还难过吗?”
她摇摇头,“重要之人在我身边费心开解,我还有什么难过的道理?”
她是真的想开了,纸片人而已,在这里悲春伤秋未免太过矫情。
从默默脸红的穆晚声身上移开视线,鱼幼月垂首看向手里古朴的钓竿。说是钓竿,其实就是树枝拴了根绳,不禁质疑,“这能钓上来鱼吗?”
“不知道。”
他语气生硬回了句,便站起身往船舱走,显然又是因为她言语轻浮闹别扭。
系统:“男主还真是纯情小狗,一句话就给他羞跑了。”
鱼幼月盯着鱼线没入水面的地方,闻言翻了个白眼:“想多了,他就是不爱听我说这话而已。”
换做阮如月说想长长久久跟他在一起,说不定乐成什么样。
船缓缓在水中划行,最终鱼也没有上钩。
船夫看着她皱眉摆弄鱼钩,笑了声,“姑娘,这江里的鱼见惯了行人,狡猾着呢,一般人钓不到。你们若是想吃鱼,等会儿碰见渔船买一条。”
鱼幼月撒手,灿烂一笑:“这样啊,多谢大爷!”
很快入了夜,船舱狭窄低矮,根本躺不开。穆晚声为了避嫌,独自靠在入口处睡,剩下三个女生则是挤在一起。
鱼幼月照常窝在唐瑛瑛怀里,安安心心地搂着她。阮如月有些羡慕地瞧了她们一会儿,被鱼幼月发现,也搂了过来。
“咱们三个一起抱着睡!”
唐瑛瑛浑身一僵:“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
唐瑛瑛趴在鱼幼月耳边道:“咱们两个一起就好了,你别拉如月过来。”
鱼幼月躲开她,不解:“为什么?”
“哎呀!”唐瑛瑛又趴了过来,“我不习惯跟她一起,而且,咱们三个抱团,穆晚声一个人在一边,多不好啊。”
她以前见到阮如月可是上赶着黏糊的,这是怎么了?吵架了?
阮如月见她们二人交头接耳,心下落寞,主动开口,“还是算了,三人在一处难免拥挤,我去那边。”
鱼幼月搂着肩膀将她压了下来,安抚道:“一点也不挤,来吧如月,这只胳膊给你抱着!咱们都乖乖睡觉!”
“幼月……”阮如月感动地望着她,手慢慢拢过她的手臂,靠回舱壁上。
唐瑛瑛小声“切”了一下,把鱼幼月搂得更紧些。
船外明月升空,夜深静谧。
鱼幼月忽然从梦里惊醒,左右两个女孩都睡得正熟。
她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怀疑是小说里的水祟要出场了。
从两人中间小心翼翼起身,踮脚走出船舱,却见穆晚声提着玄邪剑在船头伫立。
她于是也拔出自己的佩剑,走近两步,“你在干什么?”
穆晚声没有回头。
她敏锐地察觉到划桨的船夫不见踪影,立刻询问,“穆晚声,大爷去哪了?”
穆晚声回身,本该是脸的地方却没有脸,而是无限流动的黑色漩涡。玄邪剑也倏然化为鱼叉,朝鱼幼月刺了过来。
鱼幼月用剑挡了一下,毫不留情地朝水祟伪装的穆晚声身上砍去。
水祟自觉不敌,连忙告饶,“幼月,我是穆晚声,我不是有意变成这副样子的,你别打了!”
这么怂,都给穆晚声丢脸。
鱼幼月左一剑右一剑地砍,没有收手的意思,直将鱼叉砍成两截,摔落在地,又逼上前去将水祟头颅斩落。
“你个疯子!你居然对你的同伴下手!”
头掉了还能说话。
鱼幼月两手握剑,覆灵向下荡去,在水祟凄厉的嚎叫声里将它的头压成灰末,一段火诀彻底了结了它。
船舱里的两人听到动静,都拿起武器冲了出来。
“幼月!”
“晚声!”
鱼幼月收剑入鞘:“没事了没事了,水祟已经被我华丽丽地解决了。”
她自是看不到,甲板上断成两截的鱼叉微微抖动,竟然自己飞到空中,朝她刺来。
唐瑛瑛瞪大眼睛,想也不想,兀自捏诀。
只见一把黑剑从天而降,将鱼叉一一打落。
鱼幼月闻声回身,看见玄邪剑和鱼叉,顿时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一怒之下点火把那个破鱼叉给炼了。
“晚声!”
穆晚声从水里露出了头,将船夫搬了上来,“我方才给他闭了气,如月,给他解开。”
阮如月应声,将船夫拉上了船。
穆晚声抹了把脸上的水,两手一撑跳上船。他这一跳,搞得船身晃了又晃,鱼幼月没平衡好,一屁股摔了下去,裙角让火给烧着了。
“哇啊!!”
“幼月!”唐瑛瑛惊呼一声,急忙使诀把她这火给灭了,只是可惜月白色的裙角被烧出了两处豁牙。
鱼幼月惊魂未定,唐瑛瑛把她搂进怀里安慰,“没事了没事了!伤到没有?”
浑身滴水的穆晚声也蹲到了她身侧,担忧道:“没事吧?”
唐瑛瑛怒目而视:“都怪你!看把我们幼月裙子烧的!”
穆晚声歉疚道:“我并非有意。”
唐瑛瑛还欲再骂,鱼幼月看不过去,拦了下来,“姐姐,我没事,你去看看大爷怎么样了。”
唐瑛瑛勉强点头,走了几步,不忘回头警告地瞪了穆晚声一眼。
穆晚声:“……”
鱼幼月看见他睫毛上还挂着水,拎起衣袖给他擦了擦,“你带着大爷干嘛去了?”
穆晚声眼眸沉静,映着水中的月光,“水祟将大爷劫走,我将计就计,跟到水祟的老巢,端了它全家。”
鱼幼月笑:“你挺狠啊穆晚声。”
穆晚声垂眸,“过去,也有人这么说我。”
但他依旧我行我素,行自以为的妥当之事。
鱼幼月道:“说就说了呗,别难过呀。做事干脆利落有啥不好的。”
她起身,拍了拍穆晚声的头,“我去换身衣服,你先别进船舱嗷。”
他望着她的背影,直到她关了船舱的门。
小时候有那么一阵,他和如月下山总有狼在路边蹲着。相安无事倒也无妨,但有天,狼朝他们咬了过来,险些咬到如月的右腿。
穆晚声用柴刀杀了那匹狼,抬头,如月却被他吓得泪流满面。
一路上走得很沉默,才看到家的影子,如月就从他身边跑走。
她说,“我爷爷说的对,你天生坏种!信不得!晚声,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什么是坏种?
穆晚声哭着问母亲一个答案,一贯温柔软弱的母亲,只是将他抱在怀里流泪。
他哭累了便睡,半梦半醒,听到如月爷爷跟他母亲说,“绿缨啊,我听如月说了晚声的事,晚声没做错,他唯一的不对就是心太狠了。你说,那六七岁的小孩,哪来的胆子杀狼呢。”
母亲含泪道:“阮叔,你这是什么话,不杀狼,狼就把孩子们吃了。本该夸孩子,就因为晚声的父亲,晚声做什么在你眼里都不对……”
当时年纪虽小,他却把这件事记住了,一直记到现在。
从那以后,每做一件事,他便习惯性在心里反省,是不是做过了头。但转念之间,又将想法压抑了下去,因为他娘不觉得他错,他也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人常把自己关在框架之内,遇见稍有逾越者,便投以异样的眼光。
但幼月在框架之外。
穆晚声盘坐聚灵,顺便看顾昏迷不醒的船夫。
天蒙蒙亮,附近传来翻动的水声,紧接着船晃了一下。
穆晚声以为是水祟,当即结束聚灵,唤出玄邪剑,却和光着身子爬上船的唐瑛瑛对上视线。
非礼勿视,但,就那么一眼,他就看到了“她”的下面长了男人的东西。
“唐瑛瑛”尴尬不已,“这个……都是可以解释的。”
瞬间,穆晚声回想起他这些天与鱼幼月和阮如月的亲密之举,鱼幼月那一声声“姐姐”,在他耳边不断回荡,额角的筋跳了跳。
“唐瑛瑛”趁他出神穿好衣服就要逃,却被穆晚声揪住领子按在地上揍。
听到声音,鱼幼月和阮如月慌忙从船舱里跑出来查看情况,一看,惊了。
“穆晚声!你打人干什么?”
她几步上前,把“唐瑛瑛”护到身后,皱眉敌视他。
穆晚声黑脸将她拽来自己这边,忍着气:“让他说为什么。”
“唐瑛瑛”被几人盯着,舍了狡辩的心思,用原本的声音坦白道:“对不起你们,我其实是男人。”
鱼幼月震惊。
什么?
“我本名叫唐舒雨,唐瑛瑛是我姐。我祖父是唐家家主,祖母是……”
“停!”鱼幼月挣脱穆晚声,走到唐舒雨面前,“你是谁无所谓!我姐姐呢?”
唐舒雨头埋得更低:“最开始你救的人……就是我,不是我姐。”
此刻,鱼幼月脑海里不住地浮现数个相拥而眠的黑夜,和那天被他吻过的手。
她气得快要冒烟,抬腿踹了他一脚。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水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