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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回 ...

  •   美髯凤色讠秀失败
      旧友诉鬼 医索魂

      “衡清醉?哼,请罪!”太师椅上的花老爷心里一万个不高兴,对某铃医的名字指指点点。
      花满楼坐在父亲身边端着茶杯,用瓷盖拂去茶水表面的浮沫:“爹,我现在这样就很好,您不必如此费心。这些年我早就习惯了,复明未必是好事。”
      对于父亲的关心他很感动,但他是真的不介意失明。花满楼从小到大和父母谈过很多次,每次他们都是表面“啊对对对”,背地里蠢蠢欲动地勾搭各路名医。他理解父母的忧心,索性随他们去了。
      “对钱没兴趣,这就难办了。”花老爷捋着胡子念叨,“酒色财气,难道她好色?”
      花老爷忽然想起衡清醉看花满楼时意味深长的眼神,还有那句“令郎长得这般温婉可人”,不由得激灵灵打个冷颤。不不不!绝对不能让七童对那怪脾气的大夫以身相许!
      花满楼对父亲天马行空的推测有些无语:“衡姑娘说了‘男士不医’,应该不会……”
      “你不懂,那是欲拒还迎。”花老爷忽然看向儿子,“为父记得你有个朋友,四条眉毛那个,叫什么……李小龙?”
      “陆小凤。”
      “对。”花老爷一拍大腿,“他对付女人好像很有一套,可以请他去劝劝衡大夫。”
      花满楼并不想为这种莫名其妙的事麻烦自己的朋友,但好友间总有些奇妙的心有灵犀,三天后陆小凤竟然主动送上了门。
      花满楼在自己独居的小楼里浇花,花老爷在旁边琢磨去哪里找合适的美男子。轻柔的阳光拨开窗牖悄悄倾泻在花满楼身上,温室暖香,岁月静好,忽听一声高喝:“花满楼,几月没见,有没有想我啊?”
      来人从二楼窗户翻进来,一看到花老爷霎时立正拜了一礼,衣袖扫来两丝寒意,脸上却笑得和暖:“花伯父,没想到您也在。”
      “孩子,你来的正是时候哇!”花老爷拉住陆小凤的手拍了拍,眼光不住打量——剑眉星目,玉树临风,三分潇洒三分雅痞三分沉稳外加一分桀骜不羁,只比他家七童差一丢丢,算得上美男子,不错不错。花老爷很满意,就是不知道衡大夫介不介意胡子。
      陆小凤被花老爷的目光看得摸不着头脑:“伯父,有事您请说。”
      花老爷讲明所求。陆小凤拍拍胸脯揽下差事:“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花满楼对他的盲目自信忍俊不禁:“我赌你一条眉毛,你会出师不利。”
      “我赌你一坛好酒,”陆小凤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豪气干云地道,“我会手到擒来。”

      来到衡清醉的诊摊只看见人去桌空,寒风卷着两片落叶无声地嘲笑。陆小凤摸了摸下巴:“巳时已过,怎么没人?”
      花满楼道:“几日前陪父亲来的时候,她也差不多是这个时间收诊。”
      “衡姐姐有事,这几天都走得早。”一旁卖纸花的小姑娘道,“还有,她不治男人,你们还是换个大夫比较好,别惹她生气。”
      陆小凤发挥特长,买了小姑娘一束纸花,几句话哄得名叫思思的小姑娘眉开眼笑。他问道:“如果有男人非要衡大夫诊治,会怎样?”
      “劝你千万不要这么做。”思思神色严肃地看着他,“一开始有不少男人不信邪来这里闹事,还对衡姐姐做出很轻浮很过分的事。衡姐姐只挥了挥手,他们就大笑着跑掉了。”
      “就这样?”
      “后来听说,”思思贴近陆小凤耳边压低了声音,“那些男人回家后也一直在笑,笑了整整三天,脸都笑瘫了,花了好多钱找别的大夫治才治好。别说这事是我说的。”
      “还能治好,应该只是给他们个教训。”花满楼道,“到底是医者仁心。”
      陆小凤扫了眼旁边空着的诊桌,仿佛看见一个邪恶的女魔头坐在那里狂笑。他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这女人不太好惹。”
      得思思指点,陆小凤决定去衡清醉投宿的客栈堵人。

      胜云客栈规模不大,但窗明几净,装修古朴典雅,住客不算少也不算多,一楼大厅只坐了寥寥两桌客人,其中角落一桌摆着两碟小菜一壶茶,花满楼正坐在桌边自斟自饮。陆小凤拎着一壶酒斜倚着柜台和账房先生有一搭没一搭地侃天侃地,花满楼仿佛听到了他无聊得脑袋长草的声音。
      “衡姑娘一般什么时候回来?”陆小凤等了一个多时辰,闲得浑身像有一万只司空摘星在爬。
      “她一般辰时出诊,午时回来,遇到疑难杂症可能直接在外面吃饭,晚上再回来。”
      “可我们去东街找她,她巳时就收摊走了。”
      “也许是有事要办吧,一般她中午都会回来吃饭。”周账房停下打着算盘的手提醒,“衡姑娘人不错,就是……您若想看诊还是去找别的大夫吧。”
      “她为什么不治男人?被人始乱终弃过?”
      “这就不知道了,她对男人连话都懒得说。”周账房刚想低下头清点账目,就看见衡清醉背着百草卷挎着药箱走进来,“衡姑娘回来了。”
      陆小凤迅速摆了个萧肃挺拔的姿势,这招撩妹绝杀技几乎无往不利,想撩的不想撩的妹子都会主动扑过来。哪知衡清醉目不斜视,径直走上楼梯——周账房说过她住二楼。
      衡清醉快走远了,陆小凤不得不主动出击。他放下酒壶,手一撑柜台翻上楼梯拦住她:“衡姑娘,等等。”
      衡清醉像见了跳蚤似的猛地后退两步:“好狗不挡道。”
      陆小凤厚着脸皮做一只坏狗:“冒昧打扰,在下有一事相求。”
      衡清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春水般的眼波晃得陆小凤心神微漾,心跳也快了两拍。他正想趁热打铁道明来意,却听媚眼如丝的衡清醉冷声道:“看出来了,你肾虚。”
      “啊?”陆小凤险些走失的理智被她清灵的声音拉了回来,“我?”
      “戒色就好了。”衡清醉道,“没事了吧?快让开。”
      “我肾不虚!”陆小凤辩解,“我是想请你……”
      “你肝痛?”衡清醉道,“戒酒就行。快让开,我不想动手打你。”
      “戒酒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陆小凤为了不被再次打断连忙抢白,“我不是为了自己。”
      衡清醉露出恍然大悟之色:“你相好病了?明日辰时去东街排队,今日我不接诊了。”
      啊这,他和花满楼怎么就成了那种关系?陆小凤急道:“花满楼是我相好!”话刚出口他就意识到口误,纠正道:“不,我的意思是……”
      衡清醉总算弄清了他的来意:“我懂了,你是花老头儿请来的说客。”
      “对。”陆小凤长出一口气,终于把话说明白了。他总共说了不到一百个字,却像是翻了八百个跟头一样疲惫,本来准备好的声情并茂的演讲全都胎死腹中,连说完一句完整的话都是奢望。
      衡清醉拒绝得斩钉截铁:“男士不医。你快让开。”她实在不想动手去推一个男人,希望他能乖乖听话不要不识抬举。
      陆小凤早知她会拒绝:“我知道你的规矩,如果花满楼女装……”
      “他变成太监也不行。”和陆小凤说了这么多话——对衡清醉来说和男人(尤其是青壮年男人)说话超过三句都是难以忍受的——她早就不耐烦了。
      陆小凤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他胸口倏地聚集了一团飞速膨胀的气,憋得他牙痛手痒。
      看到面前的小胡子气得咬牙切齿握拳捶胸,衡清醉的心情由阴转晴,她慢悠悠地解下串铃,伴着“叮铃铃”的脆响诵道:
      “男士不医,坚决不医。强人所难,天打雷劈。清明敲鼓,送君归西。”
      说完,她看了眼大厅角落里坐着的花满楼,一招“凌然天风”从陆小凤头上翻跃过去,迈着轻快的步子悠哉游哉地上了楼。
      陆小凤肺都要炸裂,这种油盐不进的女人他平生仅见。色讠秀失败也就罢了,他真正心疼的是……
      花满楼站在楼梯口笑得一如暖阳,分毫没有受方才衡清醉的太监言论影响,他对陆小凤道:“回去记得刮胡子。”
      “打个商量,”陆小凤下楼走到好友身边,“左右两边各刮一半行吗?”
      “不行,必须是一整条。”花满楼拒绝得像不医男人的衡清醉一样坚定,“如果你想美观一些,可以考虑剃两条。”
      陆小凤去柜台拿回自己的酒壶坐到桌边,苦笑道:“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花满楼也坐回桌边,却没接他的话茬,低声道:“你有没有闻到一丝血腥气?”
      “血腥气?”陆小凤吸着鼻子左右嗅了嗅,“没有。你从哪儿闻到的?”他对好友的鼻子很有自信,花满楼都说闻到了,那一定是存在的。
      “衡清醉。”花满楼道,“她进门后路过这边时我闻到的。气息很淡,夹杂在一身苦香中几乎微不可闻。”
      “看不出来啊,花满楼也会去闻姑娘家的体香。”陆小凤坏笑着调侃完,又正色道,“她是个大夫,也是个女人,可能是患者受伤流血,也可能是她自己正逢月信,身上有血腥气也不稀奇。”
      “或许是我想多了。”花满楼沉吟半晌便不再多言,他没有告诉陆小凤血腥气是从衡清醉手上传来的,而且这缕气息从他认识衡清醉的那天就有。
      她每天早退可能就是去医治某位病人,可什么样的人会伤得如此严重呢?
      “陆小凤?真的是你!”一个面容清俊身材英伟的男子拍着陆小凤的肩膀,“你几时来的杭州,怎么也不告诉哥们儿一声。”
      陆小凤一看是老朋友——十二连环坞的六寨主“无影神鞭”简游信,寒暄两句介绍给花满楼后便邀他入席。
      简游信是胜云客栈的老主顾,隔三差五便来吃这里的招牌菜“西湖醋鱼”,是以他入席后叫伙计一连添了五道菜两坛酒,还反复申明这顿饭他请了。
      酒过三巡,简游信略有醺意,摇着头对陆小凤道:“家里最近出了一件顶奇怪的事。”
      简游信今年三十有五,三年前娶了第三任妻子,十八岁的浣纱女王挽珰,做续弦,两人一直无所出。简游信担心妻子身体,便请杭州名医,悬济堂的鲁为昌老先生每月月初上门为其诊脉调理。上月初一鲁大夫报喜,说是简夫人已有一个月的身孕。简游信喜出望外,准备等月份稳妥再告知妻子这一喜讯。哪知这个月初鲁大夫诊脉后发现,简夫人身体如常,并没有滑脉之象。
      鲁为昌成名多年,用脑袋担保自己没有误诊,简游信也信得过他。为查清胎儿消失的原因,简游信多方打探,发现类似的事在其他州府也曾发生过不少,最早的一起发生在顺天府,当事人重金请高人卜算,得到的结果是“鬼手邪医,索魂替死”。
      “鬼手邪医?”陆小凤对此闻所未闻,“可有什么典故?”
      “据传,‘鬼手邪医’是顺天的一个青楼花魁,因不能与相爱之人私奔便多次求死,可无论火烧还是悬梁都未能如愿,最终投河而亡,死前已有三个月身孕,需要七七四十九个未降世的生魂活祭方能往生。因此她四处游荡,伺机潜入孕妇腹中吞噬胎魂。”
      陆小凤和花满楼都不信这些神鬼怪谈,但确诊的胎儿凭空消失确是一件奇事。陆小凤问:“这种鬼怪故事的主角,都有一个好听的名字。那花魁叫什么?说不定我认识。”
      “差点忘了和你说,”简游信道,“那女鬼花名盼稀。”
      花满楼问:“‘美目盼兮’的盼兮?”
      简游信道:“是‘水盼兰情,总平生稀见’的盼稀。”
      “说不定,是你这个酒鬼醉后殴打妻子致其小产,她担心被你休弃才谎称厉鬼索胎。”如鸾凤私语般圆润的语调极具辨识度,花满楼刚听见第一个字就知道说话的人是谁。
      衡清醉背着百草卷,没有拿药箱和串铃,正站在酒席不远处冷冷看着简游信。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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