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情劫》日光之前

14、往南往北

　　第二日一早，我们便被十公主吵醒了。逆椋开了门，睡眼惺忪地出去。从我的房间里。惊了所有的人。
　　我以袖遮脸，笑个没完。远远地，看见了白日的童童迎面走来。面上，是纯真的笑。很快地，逆椋便迎了上去。
　　见状，我的笑立刻地敛了下来。冰冷，自眼中溢出。逆椋，厚此薄彼的事，你可真会做！莫名的，我开始为宁童打抱不平。
　　“哼！”我抬头看向面前的少年，容貌俊美。身后是我深爱的清华，他严慈的父亲和我温柔善良的娘亲。
　　面前少年带的是不屑，但我并不在意；他的父亲宠爱他，视我如无物，我不介怀；就连我娘亲的无所表示，我也丝毫不在乎。
　　我所在意的，只有你！清华！
　　我略略别开眼，不愿去看这刺眼的画面。时至今日，他的眼里，心里，都只有那少年一人。那我呢？清华，你将我的存在，至于何地？！
　　“清瑶，我要同你的娘亲共同回京了，而你的哥哥正好有皇命在身，你是要随着我们回京，还是和你的哥哥去见识见识？”我从今往后要称呼为父亲的男人这么对我说，我的娘亲依偎在他的身边，一脸甜蜜。
　　我微微弯了身，行了个礼：“清瑶想随哥哥外出增长见闻。”
　　“那也好，冬莲，好好照顾你的妹妹。”
　　我明白他的不甘心。“是。”
　　我起身，同他四目相对。
　　就算你是皇帝又怎样，你又可赢得过仙，赢得过我和清华之间的十世情分？段冬莲，你注定，输得一无所有！
　　八王爷交代完我的事，又面向了逆椋，“迎灏，皇上允许你再出游几个月，但一旦冬莲的任务完成，你也必须同他一起回京。那么，迎思，我们走吧。”说完，他便离开了，连同十公主及许多的下人。
　　院落里，只剩下我、清华、逆椋、童童和段冬莲。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气氛尴尬了下来，我的脸也冷了下来，无关重要的人离去之后，我再也没有伪装的必要。
　　情不自禁地，我抬眼看向清华。也许是太过于放松，满目中，尽是依恋。十五年，我等得太久了，清华。可是，你就是用这种方式来对待我的痴心等待的吗？
　　这未免，太不公平！
　　“小姐，老爷他，请您过去一趟。”突然响起的声音令众人一惊。我舒了口气，起身，往林德容的书房走去。
　　一路上，走得是忐忑不安。我不知道林德容是怎样处理八王爷那件事的，别人的眼光也让我有着些许的难受。
　　我只知道，我，就要离开了。回去终南山。

　　“爹。”我唤他。林德容转过身来看我。神色凄惨。
　　“哦，清瑶啊。”

　　那个秋天的白日，我在书房见到了那个寂寞伤心的男人。他两鬓的头发已经白了。他老了。老到，无法再给自己爱的人幸福的生活。他只能，放手。
　　他宽大的手掌在那天第一次抚摩我的脸庞。我活着，万年以来的第一次。有人如此对待我。用他父亲的心。
　　我才突然地发现，无论是不是同一个灵魂，对于子女的爱，都是一样的。

　　午后三旬，我们起程。有很多人来欢送，不管是为了谁。
　　我骑着马，走在队伍的最后。心中苦涩。
　　阳光温暖，却耀眼到让人流泪。我的父亲，林德容，没有出现在欢送队伍里。
　　原来，我终究欠了你。
　　父亲。

　　傍晚时分，前进的队伍终于停了下来。大部分人都快速整顿好行装，进了旅店。看见周围的人渐渐减少，我拉高烦琐的裙子，双腿颤抖抖地从马背上站立到地上。
　　许久未曾骑马，这副身子还接受不了。我多么怀念从前的日子，侧马奔腾，对酒当歌！
　　彼时皆少年。只可惜，回不去。
　　慢慢地走进客栈，段冬莲他们早已坐在位子上。我略略低头，尽量用最稳的步子行走。
　　“走个路都这么慢，你还真不愧是千金小姐啊。你当你这次出来做什么的！游玩？那你还不如趁早回去！哼！”
　　这些话，难听至及。我张了张嘴，想反驳些什么。但一触碰到清华的眼睛，我便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整个客栈的人似乎都停下了自己的事情，要看我们的热闹。我知道自己是一定要说些什么的，但是，清华，我能说什么？
　　“冬莲，你第一次远行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更何况他是个女孩子，你就不能让着点。来，瑶华，坐这儿。”逆椋开口帮我解了围，段冬莲的脸色更难看了。我是松了口气，但也没开心到哪里去。
　　相对无言的状况持续到了吃过饭之后。逆椋告诉我房间号之后，我便上楼了。
　　一回到房间，我便解下了那本就不该由我来穿的衣服。大腿内侧被马鞍磨得褪了皮，有些红肿，流血。
　　我拿起那条血迹斑斑的亵裤，想必是不能穿了。
　　恰逢此时，门开了。
　　我惊诧万分地抬头，如果身份曝露……
　　“宁童？”
　　“你……”
　　四目相对，我们的脸上尽是尴尬。
　　“那个，你先把门关上好吗？”
　　“哦，好。”
　　他慌慌张张地关上门，转身之后，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你是男的？”
　　“是。”
　　“可，可你为什么是林家的小姐。难不成其他人都不知道？”
　　“逆……九皇子知道啊。”我打趣地朝他挤挤眼。“你呢，你为什么来我房间？”
　　“是九皇子让我来的。”我看不清他的眼，但我明白逆椋的意图。
　　“好吧，你就和我睡吧。不过在此之前，你能不能帮我要盆热水。我想处理伤口。”
　　“哦，对了，这是文大哥让我带给你的。说是对你有用，我刚刚还想问为什么呢。文大哥可真厉害。”
　　我接过宁童递过来的药膏，的确是治磨皮、擦伤的药没错。但，文大哥？
　　“宁童，谁是文大哥？”
　　他搔了搔后脑勺：“就是那个什么王爷的侍卫啊。”
　　清华！
　　我手中的药膏突然地炽热了起来，心跳也开始加速。
　　清华，清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