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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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白润的晨光，林间的鸟儿在枝桠间跳跃，发出清脆婉转的啼鸣；轻快的晨风在林中穿行，唤醒还在点着头打瞌睡的丛丛枝叶，初夏的早晨，轻爽清凉。辰时初刻，刘毓准时醒来，张开眼睛望着满室白光，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呼出，刘毓掀开被子，起床穿衣。
延平听到室内动静，端着银盆推门进去，见三殿下已经自行起身穿好衣服，正在梳理头发，便将手中的温水放在架子上，低着头在一旁等候。刘毓用玉带将头发扎起，从模糊的镜中望着身后的蓝衣小侍：“安喜安乐两个，伤势如何？好些了吗？”
蓝衣的内侍有些惊讶地抬头看了一眼，立马低下头去，“回殿下，两位大人已经用了药，伤势已有好转，只需再修养几日便可。”
“嗯。”刘毓漫应一声，不再说话，整理一下头上的玉带，站起身来。延平赶紧拧好帕子，躬身递到刘毓手边。刘毓擦了擦脸和手，把帕子扔回去，转身出门。
延平将木架上的东西收拾好，快步跑到隔壁的书房，将窗前桌上的书本捧上，出去追赶刘毓，却见三皇子正侧身在殿门口等着，一脸平淡。顿了一顿，延平放下脚步，趋步上前。刘毓扫一眼他手中之物，转身向春华殿行去。
两人先到春华殿给春妃请安，恰好一脸精神的刘珏也由小柳陪着来了，给春妃行完礼后就跑到刘毓身边说话。三人一同在春华殿用了早膳，便一同移驾上清宫，去给刘珏选新伴读。途中刘毓吩咐延平差人引林文远过来。
上清宫主殿，十几个衣饰各异的男孩规规矩矩站着，静默无声。他们都在五岁上下，一早被家中长辈带进宫来，等候接见。许是等得久了，有几个不安分的开始偷偷拿眼游扫室内陈设；相熟的则以眼神互相示意；也有胆子小的，头垂得低低的，小手紧紧攥着衣角，脚尖相对蹭啊蹭。
俄顷，殿外传来宫人的高声唱喏，只见一位雍容清贵的宫妃携二位皇子款款而来。众人连忙站好，齐齐拜倒。
春妃与刘毓刘珏纷纷坐定，春妃抬手，示意免礼，缓缓看过殿中这群朝气勃勃的少年，微微一笑。
其时，恰好林文远在宫女的引领下到来，抬眼一望殿中情形，趋前向春妃三人行礼，见刘毓对他颔首示意，便起身至他身后立定。
上清宫主管六福手捧名册上前：“启禀娘娘，适龄的伴读候选共有一十七人，请娘娘过目。”
如月下去接过名册，转呈给春妃。春妃略略翻了一会儿，便递给刘毓：“毓儿，你看看吧。”
刘毓伸手接过，打开细细看着。刘珏好奇地凑过来，挤着要一起看。刘毓无奈看他一眼，拎住他的衣领将他提下椅子，拉过来用左手圈住，听他指着名册上认识的寥寥几个字小声地念出来的。
指间轻轻揉着刘珏细细软软的头发，刘毓望着下面的十七人道：“你们按照顺序，面对面站成两列，中间隔开些。”
众人面面相觑，依言站好。刘毓双手虚按刘珏肩膀，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道：“小五，我们下去看看，有喜欢的就告诉我，嗯？”刘珏转过头来，笑对刘毓点头：“嗯！”刘毓放下名册，起身拉着刘珏走入两列队伍之间。
刘珏有些兴奋，睁大眼睛看着这些和自己一般高的男孩，认真地挑选自己未来的玩伴。看到觉得合意的，就悄悄拉拉刘毓的手，刘毓便会停下来，问上对方几个问题。各人的问题不尽相同，从身高生辰、兴趣喜好到志向理想等等不一而足，其间刘毓嘴角不时浮现可疑的笑容，一众小孩被他无从循迹的行事都弄得有些紧张，问题回答得磕磕巴巴，有几个额头还见了汗。
一圈看完下来，两人回到原位，刘毓展臂将刘珏圈在身前，拿起名册，将刘珏刚刚看好的人一一叫上前来。八个男孩依次上前，在兄弟俩面前站好。
对照着名册上的出身家世等资料，刘毓逐一审视面前的一排男孩，小五选出来的这几个，多是和他自己一样，属于活泼好动的那一类。按母妃和自己的意思，这次伴读的挑选主要依小五的意愿。先前告病回家的谢家小公子谢明玉，是韩美人为小五选的，那谢明玉人如其名，是个粉雕玉琢、玲珑剔透的漂亮娃娃。谢家是诗书世家，家学渊源，谢明玉小小年纪便颇有大家风范，琴棋书画都学得像模像样。刘珏虽不大合意于他，但对这个深受阿娘青睐的伴读还是极为照顾。当日谢明玉在亭中弹琴，被刘彦无意间见了，便执意要拉他去秋蟾宫，谢明玉不愿，小五便是那时在争执之中被撞伤了膝盖，事后还特地跑到锦绣园找自己哭。
时光在一片宁谧中悄悄流逝，殿中诸人心思各异，等着刘毓的下一步动作，只刘珏漫不经心，专注地抓着刘毓的手指翻来覆去，揉揉捏捏画画圈圈。
看着这些衣着齐整，举止规矩的男孩，刘毓无端产生一种清宫选秀的错觉，不由狠狠地寒了一下，赶紧晃晃头将思绪扯回。刚刚问他们的类似于幼儿园入学考试的问题，答案如何并不重要，只是看他们是否足够镇定沉稳，能够一直待在小五身边。宫中水深，若是都像那谢明玉一般受不得半点委屈，或若是张扬过头，不知收敛，无法自保不说，小五恐怕也要无端受累。五岁左右的孩子，心智都差不多，那些问题也只得排除两三个罢了。
目光一路横移，逐渐至最后一人，刘毓目光一顿，那个孩子站得远，瘦小的身躯在被旁边的人掩盖了大半，几乎要被忽视，但是一旦注意到了，却又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让人想要继续看下去。
和小五选中的其他几个孩子身上那种天真的活泼不同，他身上的生机是带着野气的，让人有所警醒的同时，又无端地有种向往。
刘毓仔细端详着他，他的肤色略暗，五官精致，轮廓立体，一双凤眼明亮清澈，淡淡透着幽蓝，只是似乎心有所忧，眉眼间隐隐压着郁气。身上衣料虽然名贵，但式样已略显陈旧，应是临时用他人的衣服改制成的。他虽瘦小却并不羸弱，小小的身躯如幼竹一般挺得直直的，在自己长久的注视下仍不为所动，周身若有若无的目光也恍若无觉。
从进殿落座起，其实就一直有感觉这个方向有人在偷偷看自己和小五，确切地说，是看小五玩自己的手，此时刻意回避自己的视线，想来应该就是他了。
抽出手轻拍刘珏肩膀，低头问他：“小五，最后那一个，为什么选他？”
刘珏目光随着刘毓抽开的手向上游移，最后定在刘毓的脸上，闻言望向最后一名男孩，眨眨眼睛回道：“因为喜欢啊。”
“这几个你都喜欢吧？”刘毓无奈。
“他不一样！”刘珏认真地看着刘毓。
“哪里不一样？”
“嗯。。。”刘珏皱皱眉头，坚定道：“就是不一样！”
原来只是凭感觉啊，刘毓把手塞回给小五继续折腾，轻呼一口气，向后靠在椅背上，觉察身后林文远略有所动，疑惑转头：“文远？”
林文远回过神来，低头望向刘毓。
“怎么，你认识？”刘毓转回因角度而不适的脖子，望回队尾。
林文远绕到刘毓身侧，躬身回答：“回殿下，臣与他曾有数面之缘。”
队尾的男孩听着有些熟悉的声音，也偷偷抬头觑来。
“是么，在哪？”刘毓饶有兴趣，没想到这呆子还会去注意一个不相干的人。
“呃。。。在回春堂。”林文远略有迟疑后回道。
挥挥手让自己的伴读退下，林文远的母亲一直体弱，长年需要医药调理，以他家的家境及林正荣一手调教出来的家风，御史公子出入药店也情有可原，只是这位权势赫赫的尚书府的三公子亲身前去买药就有些不寻常了，不仅仅是不受宠那么简单吧；而且，这群官家子弟本是按父辈职位高低排前后顺序的，他被刻意地排在后面，看来家中长辈并不希望他被选中，这可不太像那个借女儿一步荣华的张尚书的行事。
下面的张熙惴惴垂着头，尽力放远目光也只能看见二位皇子一白一银的两双鞋子。稍大一些的随意地踏在外面，上面用玉色的细线绣着蜿蜒的祥云纹，刚刚它的主人进殿的时候，这些云霞起伏流动，让自己想起夏日夜晚的天空，风起时快速穿过明月，涌过高树的云群，那时的娘亲总是很高兴，偶尔兴起还会跳一段月夜流光舞，那长长地水袖飘动起来和流云一样美。玉白鞋子中间，银色的小鞋子一晃一晃的，上面的小麒麟仿佛活过来了一般，五皇子很受他的兄长疼爱呢。
按下心中疑问，刘毓决定不再多事，对面前几人问出早已准备好的问题：“对你们来说，做五皇子的伴读，意味着什么？”刘珏不解抬头，伴读就是伴读，还能意味着什么？
春妃闻言也有些诧异，没想到毓儿会做此考量，当初他的伴读是自己选的，当时只希望他能挑到自己合意的，能多有个人陪着，其他家世品性什么的，都是次要，没想到毓儿却挑了声名不显、言语拘谨的林文远，自己至今也没看出林文远是哪一点得了毓儿的偏爱，反而在其他方面，这林文远倒是极为合适的人选，毓儿虽然聪明，春华宫中一干事务也从不避他，但也不至于五岁就能看透这宫中的是是非非吧。
林文远陷入沉思，意味着什么，殿下对自己来说意味着什么呢？是必须敬而远之的天家贵子，还是共同学习的同窗，或者更进一步，可以是相知相伴的朋友？想到这里林文远眸色一黯，怎么可能呢？且不说自己，殿下也未必愿意吧，他大概只愿和五殿下一人亲近吧；殿下又会把自己当做什么呢？
思量过后，八人一一给出自己的答案。
“陪伴五皇子读书习武。”
“为五皇子分忧。”
“助五皇子学有所得。”
“呃，还要陪他玩”
。。。。。。
张熙躬身，抬头，凝视刘珏，郑重答道：“同喜同悲，共同进退。”
说完，他便抬眼看着刘毓。
刘毓闻言侧首，这个问题并没有期待能得到多么精彩的回答，只不过考考他们的机敏，顺便试探一下有多少真心罢了，却没想到得了一个这么郑而重之的答案。这么小的孩子，如何能说出这样的话。
凝目望去，只见张熙眼中熠熠生辉，那抹蓝色变得极为透彻，就像晨光映照下的湖水，澄澈得让人想要跳进去。
刘珏停下手中动作，这个人的眼睛很漂亮呢，就像三哥送的那颗如意珠，居然会发光的，遂弯起眼睛，开心一笑。
春妃神色暗许，刘毓见二人反应，开口道：“张尚书三子张熙，从今日起，你就是五皇子刘珏的伴读，愿如你所言，日后与小五同喜同悲，共同进退。”
多年后的一个傍晚，刘毓站在高峨的玉京城门下，迎接夕阳余辉中并骑归来的二人，回想起当日情形，不由慰心一笑。
打发剩下的人会去，春妃自回春华宫，刘毓刘珏与两个伴读去知行阁上课。刘毓拉着小五走在前面，回头对林文远道：“文远，等会儿就上课了，你给张熙先说说规矩。”
林文远躬身应是，在后面小声地给张熙交代宫中规矩及伴读的一干事务。张熙此时才有点后怕，刚刚似乎太过莽撞了，父亲大人会生气吧？还有大夫人，不知道会不会来找娘亲的麻烦；宫里规矩这么多，如果犯了错，不知会不会连累娘亲？还有这位三皇子殿下和他的宝贝小五，他们会喜欢我么？旁边的这个哥哥自己并没有印象，不过应该是好相处的。
耳边听着林文远和缓的语调，知行阁越来越近，张熙的心一路起起落落，但愿在自己一时冲动之下，没有选错才好。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 5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