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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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帝在主位坐下，内宫总管商良奉上安乐沏来的碧螺春，放在一旁的小几上，春妃在左下首坐定，望着刘毓一身上下微微蹙眉，“毓儿，先进去打理一下吧。”
刘毓点点头进入内室，再出来时换了一件珍珠色的常服，头发擦得半干，整齐地束起。见刘珏等在一旁，牵着他的手过去抱上椅子，自己也在成帝右下首坐下。
如星与小柳最后进来，春妃柔声吩咐：“给她看个座吧。”
安喜赶紧搬来一个锦凳在下首放好，和如星一起扶小柳坐下，如星站回春妃身后。
“说吧，怎么回事？”成帝视线下行。
安喜和安乐互看一眼，双双跪倒，安喜回道：“回皇上，适才五殿下硬闯流光殿，奴婢等阻拦时不慎将五殿下推倒，幸得五殿下的身后侍女接住，才没有铸成大错，奴婢该死！”说完，两人以额触地，跪伏不起。
成帝视线转向刘珏：“珏儿？”
刘珏局促地滑下椅子，端端正正站好：“回父皇，我，儿臣想见三哥，一时跑得急了些，不，不能怪他们。”偷偷抬起头，眼神躲躲闪闪地看成帝。
成帝听刘珏言语间似乎对三子颇为依恋，有些疑惑，两人何时这么要好了？看着两兄弟私下以眼神无声交流，心中泛起一丝熟悉的亲切感。
春妃见成帝不说话，但面色已有和缓，遂解围道：“陛下，此为春华宫中事，由臣妾代为处理可好？”
成帝点头，端起几案上的碧螺春，轻轻吸一口气再喝下。
春妃看着下首三人：“安喜安乐，你二人举止无状，冲撞了五殿下，虽是无心，终究有过，各罚十杖；至于宫女小柳，你护主有功，赏锦缎五匹，纹银二十，你身上的伤，待会儿宣胡太医来给你瞧瞧，如星，送小柳先行回去休息吧。”
安喜安乐磕头谢恩，自去尚刑司领罚。如星搀小柳回明霞殿，出门招来守在一旁的小宫女，叫她去太医院请胡太医。
刘珏看着小柳出门，神情放松了些，转过身来，悄悄挪到刘毓身边，伸出手拉他的衣摆，仰起脸来看着他，双眼亮闪闪的，刘毓回以一笑。
商良见时辰将晚，便低声请示晚膳事宜，成帝目光掠过自成一方天地的兄弟两，拂袖出门，“传膳春华宫。”
春妃与刘毓对视一眼，也跟着出门。
刘珏将头靠在刘毓膝上，转着脸蹭来蹭去：“三哥，我等了你好久呢。”刘毓摸摸他的头：“那也不可以这么莽莽撞撞的，要是伤着了怎么办？以后不许这样了知道么？”
“嗯，知道了。”小脸埋在刘毓腿上，声音闷闷的。
“知道你一个人闷了些，明天就找人陪你玩了。”
“我要三哥陪我，不要别人。”
“三哥哪能时时陪着你？三哥不在你就可以和他一起么，你个小皮猴子想干什么都行。”
“我，我才不是皮猴呢。”刘珏撅起嘴，不满地看刘毓。
刘毓笑着用指头戳戳他鼓起的包子脸：“那上次是谁在锦绣园抱着树上下爬来着？还有最初，那个石头莫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三哥头上的包可是好几天才消。”
刘珏一窘，扭过头去，脸上泛起可疑的颜色，两只小耳朵通红通红的，刘毓忍不住上手捏了捏。
“好了，三哥我饿了，我们吃晚饭吧。”刘珏抱住他的腿晃悠。
刘珏玩够了，放下手，点点头，张口要叫安喜，想起他和安乐都去了尚刑司，也不知道回来没，遂改口对外面叫道：“来人！”
一名绿衣宫女应声进来，福身，“殿下有何吩咐？”
刘毓起身进入内室，拿了一个青花的小瓷瓶出来，交到宫女手上，“小五要在这儿和我一起用晚膳，交待下面去准备；另外将这瓶药送去给安喜二人，让他们好好养两天，这两天让延平伺候吧。”
那宫女眼中一黯，领命而去。
春华殿中，成帝见刘毓刘珏迟迟不来，不由有些不悦。春妃见成帝沉着脸，对商良是否上菜不以回应，倾身柔声唤道：“陛下？”
成帝望一眼门口，不耐对商良一挥手，“上菜吧！”
春妃略想一想，试探着问道：“陛下可是在等两个孩子？珏儿要守母孝，不能和我们同席，定然是在毓儿那里用饭了。”
成帝脸色略缓，举起玉箸吃饭，春妃也放下心来，动筷吃饭，一时间席间默默无声，只偶尔发出一两声清脆的碗筷碰撞声。
饭毕，成帝端着茶杯，慢慢抿着，有一句没一句地问刘珏的近况，春妃一一答着，突然想到什么，成帝停下手中动作，“毓儿身边，似乎只有内侍，没有宫女伺候？”后宫之事，自己全权交由皇后处理，皇后懦弱，而刘珏身为四妃之首春妃的儿子，皇后断然不敢短了他的供奉。
春妃一愣，莞尔笑道：“是他自己不要的，这孩子从小不喜聒噪，尤不喜宫女近身伺候。两年前伺候她的宫女到了年纪被放出宫，他就来求我免了他的宫女份例，只留两个内侍便是；但终究有不及之处，我便只在外围放了两个就是了。”
成帝有些意外，“是么？”
“这孩子自五岁上知行阁起，身上的事就亲力亲为，少有让人碰的。他平时也不多话，却是极有主见的，他当时那么说了，我后来又见确实没什么不便的，反而比往常更加自在了几分，也就由他了。
“那岂不是太过孤僻了些？”但是看他待珏儿，并没有这么冷淡的，两人显然极为亲密。
“他幼时我还真真担心了好一阵。刚生下来的时候就很少哭闹，冷了饿了，或是身上不适了才会出声，当时只觉得这孩子乖巧可爱，也没想那么多；后来孩子会说话会走路了，就再没哭过，一个人抱着白白就能在院子里玩一天。哦，白白是只白色的小长毛犬，大哥在毓儿周岁时送的，据说和毓儿一般大，名字还是毓儿取的呢。”春妃忆起往事，掠了掠耳边的头发，温柔一笑。
“他三岁那一年，从书房翻出一本画册来，要我给他讲上面的故事，我见他喜欢，顺势教他认了字。这孩子自从识字后就迷上了看书，还要我每天给他讲历史故事，民间传说。后来故事讲得差不多了，就自己抱着书找地儿看。我初时欣喜，觉得孩儿聪慧，渐渐觉出不好来，这孩子除我之外，几乎不与人交往，只每日和书做伴，我担心他这样下去，日后无法和人相处，就叫伺候他的人多多引他说话，也许就是那时烦了他了。”
春妃端起茶来，润润口，接着说道：“所幸的是，后来不知怎的，遇到了珏儿，我当初听他说要多带点心，十分吃惊，那可是两个人的份，”见成帝疑惑，春妃笑笑，“毓儿看书时有个小习惯，喜欢手边放点吃的，边看边吃，尤其是当季的水果，”抬头看一眼成帝，春妃继续说道：“我见毓儿待珏儿颇为上心，曾叫毓儿带他来春华宫，但一直没来过。听他描述二人平日相处，且见他待那个伴读还算温和，我才终于放下心来，毓儿不是不知如何与人往来，大概只是懒得应对罢了。”说道这儿，春妃起身，郑重对成帝一礼：“陛下将珏儿留给臣妾，臣妾多谢陛下！”
成帝右手虚抬让春妃平身，春妃回到原位坐下，两人又谈了一会儿刘毓刘珏平日琐事，直到商良进来，在成帝耳旁小声禀报。成帝起身回勤政殿，去见连夜晚进宫的江尚书。
陆续召来各部官员处理完户部江尚书紧急上报的允州决堤事件，成帝回到宸光宫躺下歇息时已近子时，商良放下帘帐，点好安神香，无声退出。成帝身心俱疲，却毫无睡意，望着床顶端的龙游云海图纹，半眯着眼睛想事。
近百年来，楚江的水患愈演愈烈，尤其最近二十年，允江、荆江河段时有决堤，沿岸百姓深受其害，国库年年拨下银两修堤，但收效甚微，每遇雨水丰沛之年便酿成洪涝之害，人畜无幸，良田尽毁。朝廷连年向全国张招贤榜征集治水能人，可惜应榜着聊聊无几，所献之计老旧零散，成效有限，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出现真正的有识之士，将这楚江水患彻底解决。
暗暗叹一口气，成帝侧身看向帐外，楚江之事非朝夕能解，多想也是无益。此时月上中天，银色的月光透过蒙着白纸的木窗照进来，给室内的陈设打上一层朦胧的光晕。青色的纱帐外，袅袅的香烟升起，轻盈地弥散开来，飘扬到每一个角落。烟雾蒸腾变换，恍然间出现一个水汽氤氲的少年，握着湿漉漉的头发看过来，黑玉的眼珠泛出莹润的光芒。成帝愣了一会儿，晃晃头，幻像散去，或许自己对那些孩子着实太过疏远了，以后是否该多留心一些。。。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