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穆城下》贝斯手苏东坡

8、对峙

　　“叮铃叮铃”走在两边的侍女随着侍女们扭动的腰肢，腰间的一串串的银铃铛发出有节奏悦耳的响声，虽瞧不见面容，可各个也是身姿婀娜，体态轻盈，摇曳生姿。
　　走在中间的那位，骑着的是黑马，鬃毛却有些发红，皮毛油亮光滑，四蹄脚踏生风。马上的公子头发编成了一圈细碎的小辫，两鬓的头发又用玛瑙珠子装饰，一双狐狸眼似笑非笑，薄唇微抿，肌肤雪白。一身黑色圆袍，尾部又绣上了白花树。这俊秀风姿，就算整个大穆，也难找出一个可以比拟的。这便是天下第一美男子，慕容黔。走在公子后面的护卫，一身黑色短衫，露出紧实的腱子肉，带着狼面具，两只袖子上各绑着爪子样式的利器。
　　人们都静静地瞧着马上的人，像是怕惊动神灵般，不敢发出一丝声响。时不时有依着窗子的姑娘喜极而泣，亦或者是激动地晕了过去。
　　“吱呀”三楼的门子被打开，莫离拿来了刚刚温好的酒，榻上的人，正饶有兴致地看着窗外。
　　莫离垂首，轻声道，“沈红叶，来了”
　　他叹息的声轻如晚风，“知道了”
　　莫离又点亮了一盏灯，榻上的人才渐渐看的清脸庞，此人正是月重楼乐师卫启。
　　“公子，我不明白您这次为什么要亲自行动，我看沈红叶也没什么特别的。她这一路上，先遇上千面郎君、骷髅老鬼和屠二娘，又惹了沧月山的宫月，就连您也难免被她牵连，身负重伤，九死一生。在我看来，这沈红叶的确是个命硬的，也的确是个运气不算太好的人”
　　男人道，“运气好不好，大部分是人定。如果不知前因，怎么会明白后果。不明前因后果的人，就常常平白无故把这些就说成了运气。”
　　“您的意思是，这并非偶然？”
　　“没错，这是很大的一盘棋。若不是我跳脱在棋局之外，恐怕也很难看清楚这下棋之人。”
　　倏尔，他转过头，不解道，“莫离，据我所知，你儿时便认识她，怎么从你口中说出来，竟这么冷漠？”
　　阿离低头答道，“自从五年前被人追杀，主人收留了我，以前的莫离就已经死了。我自小无父无母，无依无靠，谁对我有恩，我必定要百倍千倍报答。沈姑娘虽无辜，可是如果是为了救主人的性命，就算是要杀了她，也就不得不杀了她。”
　　男人失望地摇了摇头，叹道，“无趣”
　　他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莫离的眼中没有世间的善恶，只有恩仇。
　　莫离制毒天分极高，五年前，江湖人，名家氏族，甚至朝堂中人，都从莫离的手中买过药，可那些人又为了杀人灭口，派了众多手下前来追杀。莫离制出了一种毒药，毒药本身无毒，但是进入人体后会散发出异香，毒就会伴随着香气沾染在他们的衣服上，初时无恙，只觉得身上味道甜美，那是慢性毒，他将毒药喂给了一只猫，放在屋里，自己则偷偷地藏了起来，等追杀之人找不到他，回去复命的时候，一帮派，一氏族，一家官眷，都会疯狂贪恋这种甜美，直到味道消失，人变得抓狂，在极度渴望之中死去。这毒是莫离的得意之作，莫离虽没读过多少书，但他觉得这么美的毒药一定要有一个好名字，所以他一直没有取。直到遇见了他，将莫离藏进了沉香阁。
　　他也觉得这毒药确实该有个好名字，他答应了莫离一定会帮他取。但，也许他是忘了，也许是他未曾想好，姑且叫离毒。总之此后，他再也没有提起过这件事情。
　　瞧着窗外，窗外人群熙攘，他瞧见了人群之中的沈红叶，她也正仰望着三楼的方向，她感觉到了有人注视的目光。软榻上的人一点也不慌，不似街道灯火通明，遥遥望去，只能感觉到窗内微弱的灯光，敌明我暗，但是他知道沈红叶也隐隐感觉到了三楼的古怪。
　　“公子，这盘棋局太大，我们沉香阁向来不管势力纷争，您别牵涉其中最好。”
　　榻上之人会心地点了点头，道，“我自有分寸。不过沈红叶这个丫头，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好她，她终归有一天会是我们月重楼的人。”
　　“噌”一支银针划破了窗外的寂静，冲着慕容黔直直地飞了过去。“啪”一侧的侍女麻利地抽出腰间的长鞭，鞭子随着身体甩动，啪，银针被鞭子甩在了沉香阁门口的漆红柱子上。
　　紧接着，无数根银针从沉香阁的窗子里飞出，那侍女们皆抽出了皮鞭，那银针竟一根也没射中她们其中任何一人，而沉香阁的窗子却被银针刺地千疮百孔。
　　慕容黔，抬了抬手，侍女们皆退下回到队列之中。
　　慕容黔冷哼一声，“看来这大穆人不是很友好啊”
　　“嗖”从慕容黔长袖中飞出一根银丝，飞进窗子，银丝看似轻柔无力，慕容勾起薄唇微微一笑，戴着黑色手套的手指动了动，屋内人的头就被那银丝割了下来，如球般滚落在了地上。
　　“雕虫小技，还敢在我慕容黔面前班门弄斧？”
　　屋内的达官贵人发出那见过这种场面，吓得尖叫了起来，屋檐上人影窜动，三个蒙面人手持宝剑，身若流矢，冲着慕容黔劈面而来。
　　慕容黔手腕转动，袖口飞出三根银丝，指若兰花，撩动银丝，银丝宛若飞起的毒蛇，抵挡、缠绕，进攻、偷袭，他竟轻轻松松以一敌三。
　　莫离叹道，“这夜凉王子的魔发果然不同凡响，竹林帮的人怕是惹上麻烦了！”
　　软榻上的人道，“那是自然，魔发一向是夜凉王位继承者所学，夜凉巫师用秘术锻造天蚕丝，又以自己为祭，韧如钢铁，轻如蚕丝，杀人于抬手之间，传说被蚕丝杀死的人，灵魂皆得不到超度，宛若地狱魔鬼，顾取名为魔发。”
　　沈红叶暗道，这慕容王子的功夫厉害，虽然自己的逍遥剑法也重在出奇制胜，可远远不及这慕容家的诡异狠毒，再看那三人皆使用的竹林帮的沈家剑法，怎么会？想必又是母亲的安排。
　　此时三个蒙面人已经挂了彩，被魔发逼得连连退却，可夜凉王子却没有收手的打算，沈红叶也暗道不好，虽不知本帮派的人为什么会刺杀夜凉王子，但也不能白白看着本派也来不及多想，扯了块布料蒙面也想出来帮忙。
　　倏尔，从楼上传来悠扬的笛音，慌乱的人群，厮杀的双方，想要加入这场厮杀的人，都安静了下来，魔发绷断，像失了魂，飘飘荡荡，徐徐缓缓地落在了地上。那三个蒙面人也随即丢下手中的宝剑，瘫坐在了地上。
　　慕容黔脊骨一阵寒意，暗道，“好强的内功，短短一段曲子，竟让能让我失了神，使不出力气，不曾想这沉香阁还有高人！”
　　沉香阁果然还有高人，沈红叶之所以没有单闯直入，也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这沉香阁的不一般。
　　笛音渐止，突然黑马嘶叫一声，前蹄扬起，又欲倒下。慕容黔大惊，在马瘫倒一瞬间飞身跳下了马。回头看向那马，七窍皆流出鲜血。
　　倏尔，三楼幽幽传来了话语声，“众所周知，我沉香阁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见不得血。若各位要在我沉香阁门前打架，这匹黑马，便是最后的警告！若是要饮酒作乐，沉香阁必然会好生招待。”
　　三个蒙面人趁此逃入人群之中，消失踪迹，慕容黔大怒，旁边的大侍女采薇低声道，“殿下，我们还有要事，实在不宜在此耽搁太多。可这楼里的人实在可恶，要不要离开后，再让暗狼动手。”
　　慕容黔扬了扬手，示意大侍女退下。转头对着三楼喊道，“早就听闻沉香阁阁主笛音玄妙，可御敌数百，今日一见果然，果然不负盛名。”
　　三楼人又道：“慕容王子过奖了，我只是个小小阁主，会的也只是吹奏几只小曲，博得诸君一笑罢了。”
　　慕容黔三分嘲讽，七分怒意，“今日小王初到贵地，不曾想就被人杀了一匹宝马。大穆国的待客之道，竟是如此?”
　　楼里人朗声道：“王子可听说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么？说不定失了这匹马，对王子来说是件幸事呢。大穆国街道多，众横交错，慕容王子深陷其中便不好了，索性半途而返，尚未晚矣。”
　　慕容黔轻笑道：“论起地形复杂险要，哪个能和我夜凉国相较衡。就算是你们战功赫赫的秦大将军，也是难以攻克。阁主放心，我慕容黔既然敢来，就回的去。”
　　“既然王子心意已决，我也不好劝阻。杀了王子的马，实属我的过错，还愿慕容王子得偿所愿之时，能愿意屈尊和我这小小阁主共饮一杯，我定然会亲自斟酒赔罪。”
　　慕容黔笑吟吟地冲着窗子点了点头，一边低声对旁边的大侍女采薇道：“此时大穆人众多，若动手难免会怀疑到我们。待我大婚之后，你定要给我烧了这沉香阁。”
　　“是”采薇垂首应答。
　　随后，一干人马浩浩荡荡，扬长而去。
　　人聚人散，慕容黔的离开，也让人潮拥挤的街道渐渐寥寥无几。
　　莫离嘟囔道：“唉，虽是这些人闹事在先，可公子还是管了这闲事。以后怕是难免会沾惹些麻烦了。你就等着挨艳娘姐姐的骂吧！”
　　男人笑道：“好阿离，到时候你可要多多为我说些好话啊。”
　　莫离挠了挠头，愣了片刻，长叹一声，走出了房门。卫启闭上了眼睛，也长叹了一口气，静静地睡了过去。
　　沈红叶正想去沉香阁探个究竟，却被一个身披黑斗篷，帽子遮住大半个脸的男人拦了下来。
　　沈红叶正要拔剑，那男人却掀开了帽子，是个光头男人，脸上还有一道从眼下到嘴边的大疤。
　　“夫人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