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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月重楼 ...

  •   薄雾漫漫,远处传来“叮铃,叮铃”的铃声,待那铃声越近,原来是一骑驴少年,沿湖而行,铃声正来自毛驴脖子上的红绸铃铛。细细瞧去,只见那少年青衫折扇,腰间系一酒葫芦,明目皓齿,风流洒脱,一副俊秀书生打扮。少年所游之地,正是沧月山下,月重楼的地盘。
      沧月山原本漫山梨花,自从十八年前的那场大火之后,皆都化成废墟,枯木就再也没有抽出过绿芽。遥遥望去,光秃秃的山头,漆黑幽森的月重楼,月重楼共有十三层,这里面住的都是顶级杀手,层级越高,杀手的级别越高,而十三层住的正是月重楼楼主,宫月。宫月座下有四大护法,落花、流水、无情、无意,都是一等一的杀人高手。还有一个小徒弟宫芙蓉,虽年纪轻轻,武功一般,但是心狠手辣,杀人的手段极其残忍。月重楼孤立在山头之上,清风拂过,悬挂在楼角的红丝绸惊鸟铃泠泠作响,似孤魂野鬼哭泣呜咽。山下白骨森森,焦土半掩,若说人间地狱,也不过如此。
      天色将明,湖水之上烟雾缭绕,乌鸦纷飞,两岸枯木绵延,无一点青色。正是恶潭险水之样。远处传来悠扬婉转的歌声。远眺而望,一竹筏之上,自西向东沿湖而行,侧耳倾听,唱的正是北宋词人欧阳修的《蝶恋花》:
      “越女采莲秋水畔,窄袖轻罗,暗露双金钏。照影摘花花似面,芳心只共丝争乱。
      鸡尺溪头风浪晚,雾重烟青,不见来时伴。隐隐歌声归棹远,离愁引著江南岸。”
      那筏子渐行渐近,那歌声正是源自一粉罗裙女子,看样子约摸十八九岁。只见她撑一竹篙,竹筏尾部摆放的却不是莲蓬,而是四五只盘旋而落的红嘴乌鸦,在争夺着一块带血的肉。
      那少年摇了摇头,看那女娃天真浪漫,全然不知诗中意味。
      “罢了罢了,不知道也好,就算知道也不过平添苦恼。”那书生二十四岁,正是,他淡然一笑,取下了腰间的酒葫芦对着残败的秋景,又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酒鬼,你的酒好喝吗?”竹筏上的姑娘柔声喊道。
      书生用手举了举酒葫芦,笑道,“姑娘若真的好奇,不妨将那竹筏靠岸,尝尝不就知道了。”
      那姑娘似乎担忧着什么,思索了片刻,却依旧将船靠了岸。
      书生将酒壶递了过去,那小丫头闻了闻尝了一口,不一会儿就面露苦色,就吐到了地上。
      “呸呸呸,好辣。这酒哪里好喝,为什么你们都爱喝这个?哪有糖甜?”
      卫启咯咯地笑着:“姑娘你年纪还小,等你大了便会知道这酒的好处。”
      那姑娘继续问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卫启折扇向一旁的巨石指了指:“自然是月重楼喽!”
      粉衣姑娘顺着折扇方向望去,那巨石高八丈,通体乌青,自上而下刻着三个鲜红大字“月重楼”。
      宫芙蓉拉着卫启的衣袖,向巨石后面走了过去,又指了指那巨石,“你瞧瞧,这后面写了什么?”
      只见那巨石后面,自上而下,也有几行字迹,可颜色却是灰白色,“男子进入,格杀勿论。”
      卫启看着那几行字,竟惊的张开了嘴。
      宫芙蓉又问道:“你可知,这颜料是用什么研制而成?
      “朱砂?或是石灰?”
      “错了”粉衣姑娘笑道,“红色的颜料是负心男人的血,白色颜料里面掺着他们的骨头研成的粉。”
      “这……”卫启由惊转怒,捂着嘴偷偷问道, “是谁,心肠竟如此歹毒?”
      粉衣女子轻声道:“这是我师父宫月亲手镌刻的”
      “你师父?那么......你......”
      粉衣姑娘俏皮一笑,“我是宫月座下唯一一位小弟子,宫芙蓉。”
      卫启见宫芙蓉身材娇小,面容娇嫩,软萌的像只小兔子,若她是杀人魔,那她师父岂不是就是一只绵羊?
      想到这里,卫启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么说,你也会取负心人心肝,会杀人喽!”
      ”那是自然”宫芙蓉得意地笑着,纯真而懵懂,仿佛被人夸耀了一般。回过神瞧见卫启一脸惊愕,又解释道,“我杀的都是负心的坏男人。师父说了,世上女子,大多一生都做不了自己的主,一旦信错,生不如死。我杀了负心人,是为那些姑娘解脱,师父说这是好事!”
      “什么狗屁道理”卫启暗暗骂道,不知这宫月到底发什么神经,好好一姑娘竟然被教成了这个样子。
      “你不要不信!”宫芙蓉煞有其事地悄声道,“前几日,我便遇见过。山下一官宦人家的正妻张氏,张氏的夫君花言巧语哄骗张氏嫁给了他,婚后却因为妻子无所出,每日寻花问柳,甚至还折磨张氏,后来竟将张氏赶回了娘家。娘家父兄将张氏看为家族之耻,每日辱骂,张氏不堪羞辱,跳河自尽。”
      “哦?竟有这种事?”
      宫芙蓉咂了咂嘴,继续说道,“更可气的是,后来那丈夫又陆续娶了几房夫人妾室,皆无所出。众人这才明白原来没有子嗣,竟是男子的缘故!”
      卫启也气愤地攥紧了拳头,“这男子也忒不是东西了,自己不行,竟然还埋怨毒打妻子!”
      宫芙蓉见卫启此神情,满意地点了点头,负手低声道:“所以,我就杀了那个丈夫,剥了他的皮,挂在闹市,为那张氏报了仇!”她说的时候神色毫无变化,仿佛杀人剥皮这件事情就像寻常女子洗手作羹汤一般,是件普通的再也不能普通的事情。
      “这......”卫启本想辩驳什么,一时竟找不出什么辩驳点。想来这姑娘的行事做法深受宫月影响,自己就算有心指点一二怕也是无用功。
      宫芙蓉指着卫启的鼻子问道:
      “你可像那张氏相公般负心过?”
      卫启讪讪笑道:“我至今……还未娶媳妇。”
      宫芙蓉眯着眼睛,圆圆的脸蛋上露出纯真的笑容。
      “那便好,若你他日敢负心,我定会抓了你剥皮。”
      卫启僵住……
      一抹朝阳从山的那头斜照过来,琉璃色的湖水晕染了一笔金黄,树上的鸟儿被朝阳惊醒,忽闪了两下翅膀,飞向了远方。
      “糟了,天亮了,你还是快快离去吧,等到其他人发现了你,你便难逃一死了!”说罢,宫芙蓉便旋身一跃,不见踪影。
      卫启没有理会宫芙蓉的警告,路过一座小桥,穿过一片花谷,那花红艳艳地煞是好看,异香扑鼻。不曾想在这险恶之地,居然还会开出这样娇嫩的花儿。卫启沉浸在这花香之中,骨头都酥软了,毛驴似乎因为没闻到过这种异香,不停地仰着头嘶叫。卫启大笑,用折扇敲了敲毛驴的长耳:“你这蠢货,真是见识短浅!”
      花谷前面正是一片枯木林。枯木林中间有一女人正坐在一块磐石上练功,身边放着一把三尺长剑,这便是月重楼的主人宫月。
      卫启只觉得枯木凄清,本想绕过,可那毛驴不知为何,开始叫唤个没完,扰乱了枯木林本来的清净,也惊动了练功的宫月。
      “是谁?”宫月距离卫启也有几十丈远,可那声音却如此清晰,可见宫月内力深厚异常。
      “小生路过宝地,不曾想打扰了姑娘清净,我这就离开,这就离开!”此时的卫启也想起了宫芙蓉的话,越发觉得这月重楼的凶险,见毛驴尥蹶子不肯走,便下来拉着毛驴使劲儿往前走,可那毛驴倔强的很,竟冲着卫启叫了起来。
      “是谁扰本尊清净?”
      那声音隔着一片枯木,飘荡而来。一阵风从背后呼啸而过,卫启回过头,背后竟站了一个人。只见眼前这个女人也就不到四十岁左右的模样,一身黑色长袍,长发齐腰,面容虽有些消瘦,可五官精致,肌肤雪白,依稀还能想象年少时艳冠群芳的模样。
      卫启拱手道,“小生冒昧,打扰美人姐姐清净。这就离开,这就离开。”
      “你当月重楼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卫启见眼前的女人,黑色的长纱飞舞,宛若极速飞来的一团黑雾。一只雪白的手,犹如鬼爪从黑雾中探出,紧紧掐住了他的脖子。
      “幽冥鬼爪”卫启暗惊,恐怕这次难逃一死。
      突然,一只暗器飞来,宫月另一只手腕旋转拈花转手接住,原来竟是一只削下的枯木枝。枯木枝力道虽猛,但却偏开要害,显然对方并不带杀意。
      宫月环顾四周,冷笑道,“暗箭伤人,可不地道。”
      “那你去欺负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可算地道?”
      卫启看向枯木林,嘴角流露出似有似无地笑意。
      清风骤起,不知从哪里飘来了许多枯枝,一青色罗裙女子一跃三丈,脚尖轻触枯枝,飞身而来,轻盈落地的一瞬间,宛若惊鸿。
      “红叶?”卫启大喜,全然忘了自己的脖子还在别人的手里掐着,“好巧啊,又见面了?我就说嘛,你放心不下我的。”
      沈红叶心里咒骂着,命都让人握在手里,怎地还笑得出来?但她向来不爱多说废话,故而只是冷冷地瞪了一眼。
      宫月道,“小姑娘,是这书生坏了规矩。我的月重楼一律是男子禁地,坏了规矩,便别怪我留不得!拳脚不长眼,我劝姑娘不要多管想事!”
      沈红叶道,“人,你到底放不放?”
      宫月看着那姑娘,一时间有些失神,这张脸竟然有些面熟,又不记得在哪儿见过。
      沈红叶疾步向前,一掌劈了过来,宫月推开卫启,斜身后退。
      宫月不知这叫红叶的姑娘到底使得是哪派的功夫,明明是冲着下路来,一个峰回路转竟转向上身要害。招式竟是又快又奇,但耍起来又行云流水,势如破竹。
      宫月多年来深居月重楼,难得见到如此,也不禁叹道:
      “好俊的功夫。”
      宫月的幽冥鬼爪虽然狠毒,见此情景,竟然也是暗惊,只能以攻为守,不敢轻易出招。
      沈红叶毫不留情,招招致命,毫无防备,皆是猛攻,全然不给自己留后路,竟逼的宫月连连倒退。
      “师父!”宫芙蓉在附近巡查,听到竹林异动,连忙赶了过来。见师父身处下风,转到沈红叶背后,想要使出一招鬼爪来偷袭。
      “小心”卫启见宫芙蓉要偷袭,连忙拦住宫芙蓉,扯着她的臂膀死活不松手。
      “臭小子,这是你自找的。”宫芙蓉的鬼爪虽不及师父 ,对付一个书生还是绰绰有余。宫芙蓉使出一招鬼爪穿心,五指刺破卫启的胸膛,又一脚把他踢到一边。宫芙蓉眼珠子一转,心中当下有了主意,掐着卫启脖子,一手提起,剜了打斗中的沈红叶一眼,阴笑道,“沈红叶,我让你住手。”
      本来那张纯真的脸蛋也浮上了一层不相符的邪气。
      卫启扒着宫芙蓉的手,几乎要喘不过来气了,“好狠的姑娘,我们见了两面了算是朋友了吧。就算是为了你师父,也不必要我的性命吧!”
      沈红叶心系卫启安危,不得不停了手。宫月见这姑娘年纪轻轻便出手不凡,方才她隐身于枯木林,自己竟然浑然不觉,着实是个可造之材。这模样长得又极为讨喜,很是喜欢。
      “小丫头功夫不错,只可惜年纪轻,容易被外物乱了心神。看你天资不错,你若拜我为师,我便将我几十年所学交给你可好?”
      “我不稀罕。”
      “别动他,要打架冲我来。”沈红叶一边说着,一边慢慢靠近卫启。卫启被掐着脖子,脸颊涨红,青筋暴起。
      “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当场自尽,我就放了他。”宫芙蓉挑衅地笑了笑。
      卫启憋红着脸喊道,“别信她,这鬼丫头,阴的很,我......我可以的。”
      宫芙蓉回头狠瞪了卫启一眼,手上的力气又加重了两分,指甲刺穿皮肉,卫启将发紫的唇咬出了月牙白,却硬是不吭一声。
      “是不是我死在这儿,你就放了他?”沈红叶低声道。
      “当然,我们月重楼的人一向说话算数。”
      “好”
      沈红叶从腰间抽出宝剑,薄如蝉翼的剑刃泛着淡淡的青色寒光。
      她慢慢走向宫芙蓉边,冷着脸道,“不过……我觉得这宝剑由你刺穿更好。”
      宫芙蓉后退了两步,狐疑道,“你想偷袭我?”
      “并不是,我只是希望死在你手里。”说着,沈红叶将宝剑递在了宫芙蓉手里,又将剑尖抵在自己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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