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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师祖 ...

  •   屋子里面四处阴沉沉的,唯一一点光亮在越知裳趟的床头,是捣了几根木柴的火炉和一支燃了一半的红烛。

      屋内弥漫着各种草药的味道,十分刺鼻。火炉上正熬着给越知裳煎制的安眠药,睡着了多少能减少些她的痛苦。

      魏清序坐在火炉前烤火,还不断打着哈欠“你看着她吧,药熬好了别忘了给她吃下去,老夫要去歇息喽。”

      “有劳师父了。”

      越知裳额前不断冒着汗,谢行渊就用温水打湿的帕子一遍又一遍的擦拭着。他的手被床上那人攥的死紧,根本抽离不开。直到喂她喝下了安眠药,才睡的沉稳了些。

      *
      “没用的东西!人在眼前都看不住,你还能干点什么!”

      楚贵妃打翻了桌子上的茶具还有糕点,恶狠狠的盯着跪在自己眼前的人。

      “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亲眼看着她喝下去的,就算我们今日不得手,日后还是有机会的。”

      素梅一边猛磕头一边求饶。

      楚贵妃甩了甩自己的衣裙,给了素梅一个白眼“喝下去了就好,本宫倒要看看,她能忍到几时。你给本宫滚出去,越远越好!”

      素梅躬着身子后退“是,奴婢告退。”

      结春燕一旦服用,痛不欲生,这世间除了前凉的几位医师,没人能制得出解药。而前凉覆灭,医师更是死的死,亡的亡。越知裳若想脱离苦海,她现在必须嫁人。

      本宫可是要做太后的人,她不过区区长公主,能奈我何?

      翌日清晨,房内早已看不出阴暗,外头的几缕阳光照进来,连屋里的灰尘都看得一清二楚。

      谢行渊守在越知裳床前一整夜,几乎没怎么合眼。

      魏清序系好了衣衫走到谢行渊跟前“行渊,你还真是有好大一片赤诚真心哪!”魏清序缩了缩手,天气愈发的冷了“:就是不知道人家姑娘怎么想。”

      谢行渊道:“师父说笑了。”

      魏清序心里暗自感叹这小子真是无趣,接着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魏清序前往开了门,是谢行渊的近属,成昱。

      成昱:“见过魏先生,见过大人。”

      谢行渊颔首:“你查到什么了?”

      成昱:“先生,问了永安公主的奶娘才知道,这酒是楚君萍送的,一共两坛,永安公主给了桑将军一坛,另一坛给了永乐公主。臣还听闻,当天晚上,陈县令家的大公子陈骏,听了楚君萍宫里丫鬟的谗言,前往了永乐公主喝酒的地方,结果没见着人,把那丫鬟臭骂了一顿。”

      谢行渊道:“听谁说的?”

      “陈骏本人。”

      陈骏不是..之前当街给越知裳示爱,结果被人拒绝,还被他爹关了三个月的禁闭,昨儿个刚被放出来。

      谢行渊刚准备说些什么,但又感到被死攥的手松动了不少,这才看见,越知裳已经醒了。

      “公主,你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还好,就是有些头疼。昨日多谢先生,知裳没给您添什么麻烦吧?”

      谢行渊:......

      昨儿个还抱着人啃,今天就给忘了..

      谢行渊:“不麻烦。”

      魏清序凑上前来仔细打量了一番“昨夜没看清,今早一看,小丫头倒是有几分姿色,勉勉强强配得上我徒儿。”

      越知裳:......

      越知裳:“您是?”

      谢行渊道:“他是我师父,换作魏清序,你中了结春燕的毒,我师父可以帮你解毒。”

      越知裳撑起难挨的身体,半坐着朝魏清序行了个礼“谢过伯伯帮我解毒,多有叨扰,还请见谅。”

      魏清序连忙摆手“哎哎哎,先别急着谢我,你的毒还没解呢。”

      魏清序接着给越知裳解释了一番什么是结春燕,越知裳就算重生了一遍,那满打满算也才不过十九岁,老头把越知裳说的满脸通红,还没说到重点的,加上成昱就都被谢行渊打发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了越知裳和谢行渊。

      越知裳:“先..先生,这毒是楚君萍给我下的吗?”

      “嗯。你别听我师父瞎说,没那么严重的。你以后要是难受的话,我就陪着你,不出三个月,解药就制好了。”

      其实就是有那么严重...

      越知裳:“嗯..好”

      “明日就是登基大典,先生,若我们找不到十足的证据,现在根本无法扳倒楚家。”

      谢行渊:“你知道是我?”

      越知裳不禁嗤笑,线索留的那么明显,这是生怕自己不知道是他,道“先生的香囊,学生改日再还你,以后可不能这么丢三落四啦,若是被旁人捡了去就不好了。”

      谢行渊闷哼一声,低着头不语。

      “先生,我还有一事不解。魏伯伯刚才说,这是前凉的毒,而且没几位会制解药。那楚君萍为何会有前凉的毒物?”

      谢行渊沉默片刻,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何会认识前凉的人?”

      越知裳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魏清序。

      “没什么好问的,先生自然不会害我。”

      谢行渊清晰的眼眶盯着越知裳“你不好奇?”

      “若有一天,先生想说了,学生自然就知道了。”越知裳一副哄孩子的语气说着“先生,学生认为,会有这么一天的。”

      越知裳重生回来就知道,谢行渊待她是不同的。

      他眼里含着一中哀伤,不同于穷苦难民的悲伤落魄,不同于仕途艰难的赶考书生,亦不同于达官贵人的目中无人。他眼里有一种别人都没有的淡然,越知裳很早就发现了。

      她没必要剥开别人的伤口来填充自己所谓的好奇心。

      “好,先生知道了。”谢行渊转而又说“据我所知,楚君萍在前凉覆灭之前,就一直在宫中做事,她那时是太医院里的一个小宫女,或许认识一些太医院会制结春燕的人。”

      谢行渊看着一脸板正的越知裳,不禁笑了出来“等会我问问师父,他应该知道。”

      越知裳撑着脑袋想了半天,道“先生,魏伯伯是你师父的话,那我应该叫什么啊?师..祖?”

      谢行渊:“不必如此,你叫他伯伯就好。”

      越知裳想起魏清序调侃自己的样子“那可不行,不能乱了辈分,我还是叫师祖吧。”

      “随你。”

      越知裳下了床,简单洗漱了一下。出了门才看到,旁边冒着炊烟的柴房里,有一个高大且较瘦削的身影在煮饭。

      柴房外面还站着成显和成昱。

      越知裳走近成显和成昱,悄声问了一句“先生还会做饭呢?”

      成显率先答了话“回公主,我们家大人心灵手巧,什么都会,做饭那更是好吃!”

      越知裳有点不敢相信,平日里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的谢先生,居然还会做饭。

      还没反应过来,柴房里那人已经只离自己三尺远了“都收拾好了?”

      越知裳应了一声。

      谢行渊“成显,去叫师父吃饭。”

      “是。”

      谢行渊:“吃完饭我们就出发回宫。”

      越知裳:“好。”

      她还挺好奇谢行渊做饭什么味道的。

      饭桌上一共有五个人,越知裳挨着谢行渊,他俩对面就是魏清序。

      魏清序是知道的,自己徒儿做饭好吃,但每次还是会被惊艳到。越知裳尝了一口离自己最近的炒肉,也拍手叫好。成显就更不用说了,还是成昱相对稳重一些。

      魏清序:“解毒的药材我都写好了,要想早日解毒,速速给我送来。”

      越知裳:“多谢师祖。”

      魏清序被嘴里的菜呛了一下,咳了好几声“什..什么?什么师祖?”

      越知裳放下手里的筷子“按辈分来讲,晚辈该叫您一声师祖的。”

      魏清序:......

      “越小丫头,你还挺有意思的嘛。”

      “师祖知道我姓越?”

      魏清序想了想,又说道“哦,行渊说的。怎么?越徒孙有问题?”

      越知裳道:“没,没问题,晚辈名唤越知裳。”

      魏清序:“哎呀知道了知道了,赶紧吃饭”

      谢行渊给越知裳夹了一个里脊肉,越知裳爱吃肉吃虾,这个季节虾不好买,所以用魏清序现有的食材炒的里脊肉。

      谢行渊:“你尝尝这个。”

      越知裳三两下吃了里脊肉,也不顾什么形象,毕竟也是经常上战场的人,不拘小节“先生!学生以后能不能日日到您那里蹭饭啊,这比御膳房做的好吃多了!”

      “当然可以。”谢行渊又夹了一块“你想吃什么提前说,先生给你做。”

      成显被自家大人说的话呛了一下。

      魏清序:......

      魏清序:“瞧瞧这小丫头,吃没个吃相,这..这成何体统!啊?”:

      越知裳眼睛眯成一条缝“师祖教训的是,徒孙谨记。”

      谢行渊:“师父,你可知道有没有还尚在人世的前凉医师,会制结春燕的?”

      “或许有。”

      越知裳:“什么叫或许有?”

      魏清序翻了个白眼,接着夹菜“意思就是老夫也不知道他死没死。”

      “您说的是谁?”

      “会结春燕的本就不多,且年纪都大了,几乎都撒手人寰了。”魏清序嚼完嘴里的饭,接着说“除了崔承齐。”

      越知裳:“崔承齐是?”

      “是我学徒,也是...楚君萍的前相好。”

      越知裳眉头紧锁“楚君萍还有前相好?”

      “当然有啊越徒孙。”魏清序开始娓娓道来“楚君萍在前凉宫当差的时候,那俩人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太医院人人皆知。当时呢,我也是支持他们的,毕竟吧,男未婚女未嫁,俩人家里情况也差不多,也算登对。”

      “可是楚君萍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前凉覆灭,我学徒出了宫,她竟也生出了歪心思,爬上了新帝龙床,造了孽,反过头甩了我那学徒。崔承齐从那以后就出宫了,现在人在哪,是死是活,老夫一概不知。”

      “可惜了我那学徒,被这恶女人毁了大半生,他本是个学医的好苗子啊!”

      越知裳慢慢的消化这件事,她重生回来才知道,有崔承齐这号人。若前凉医师尽数命丧黄泉,那这个崔承齐极有可能就是制毒的人。

      没多久,几人就吃饱喝足了。魏清序给越知裳和谢行渊塞了字条,上面都是缺的药材。谢行渊等人准备出发回宫,所以就匆匆拜别了魏清序。

      谢行渊和越知裳上了马车,照旧上了锁,成显在前面牵着马,成昱坐在马车岩上。

      成显:......

       “先生,药材的事就不劳烦您了。”越知裳郑重的说“我得想想办法,登基大典上,绝不能让楚君萍成为太后。”

      谢行渊:“嗯。”

      “没想到,师祖的学徒竟是楚君萍的前相好。”越知裳感慨。

      “若真如此,楚君萍定然和他还有联系。只是不知楚君萍用了什么方法来让他答应制药。”

      越知裳:“一个太医院出去的学徒,不可能缺钱,难道他有什么把柄在楚君萍身上吗?”

      谢行渊道:“放心好了,我会查清楚的。”

      *
      越知裳本想直接回舞兰宫,谁承想半路里被司礼监的掌印公公叫住了。

      “咱家见过长公主。”

      尹公公是宫里的老人了,算是看着她长大的。

      越知裳道:“尹公公不必多礼,可是有事?”

      尹公公:“殿下,且随咱家来。”

      越知裳犹记得,上一世在自己嫁人前夕,尹公公也找过她,是要她看先帝留给她的东西。越知裳给回绝了好多次,她并不想原谅自己的父皇,最后也没有看那一封文书。

      重生回来,务必是要看上一看的。

      “好。”

      尹公公将人带到了承乾殿,打开了殿内的一个暗格,从里面取出一封文书,还有掌管后宫的凤印。

      越知裳沉默了片刻,接过文书,里面竟有先帝按的玉玺印。

      尹公公:“殿下,您且看着,上面都是先皇的意思,咱家先退下了。”

      越知裳:“有劳公公了。”

      越知裳仔细的瞧着书信:

      吾儿知裳,见信如晤,至以为念。
      朕悔已,一悔未解吾妻心中苦,二悔未念吾儿心中怨,三悔未惩吾妾之过错。不慎其前而悔其后,何可复得!吾甚愧汝,九泉之下,愿吾儿椿龄无尽,凤翥鸾翔,酒酽春浓,朝朝如愿,岁岁平安。吾儿知裳,今交凤印予汝,执掌后宫,尚可摄政朝堂。其谢氏行渊满腔经纶,学富五车,特封为定北摄政王,辅佐于汝。罪妇楚氏,谋害先后,其罪当诛,故废其妃位,贬至冷宫,不得返矣。朕尚可安已。

      越知裳瞧着文书发愣,上一世尹公公找了自己许多次,最后收下时,将此扔在了公主府的书房内。至死都没有看过这份文书。

      先帝将废楚贵妃的机会给了自己,自己却生生错过了。

      越知裳重生前,楚君萍都还是一个昏庸至极的太后。加上楚家外戚干政,越皇室名存实亡,越知裳却有心无力。

      可这一次,越知裳没有嫁给桑元珀,先帝留的文书在,楚君萍得完蛋,楚家早晚也得完蛋。

      *
      翌日大殿上,谢行渊站在最前方,换上了朝服。

      “臣等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上方传来一道稚嫩清亮的嗓音“众爱卿平身。”

      司礼监的大太监尹公公高喊:“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贵妃楚氏,贤良淑德,蕙质兰心,故封为皇太后,因朕年幼,特许皇太后楚氏摄政,钦..”

      尹公公也不知,文书里会有什么内容,所以就照着诏书念。

      先帝这是,先给一个甜枣,再把人打死的操作。

      “慢着。”

      本洋洋得意的楚君萍,看着那人从殿外走进来,瞬间黑了脸。

      越知裳穿了一件红袍,头饰也简约大气,十分衬她。

      越玮睁着两只大眼睛看向越知裳“皇姐!你怎么来了!”

      越知裳朝他笑了笑,转头对上了谢行渊的视线,点了个头。

      “先帝亲笔文书在此,众臣听令。”

      底下哗啦跪下一大片,楚君萍也不情不愿的跪着,越知裳开始念着后半段。

      “吾儿知裳,今交凤印予汝,执掌后宫,尚可摄政朝堂。其谢氏行渊满腔经纶,学富五车,特封为定北摄政王,辅佐于汝。罪妃楚氏,谋害先后,其罪当诛,故废其妃位,贬至冷宫,不得返矣。

      众臣早已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什么?怎么这么些年前的事拿出来了”

      “这也太胆大了。”

        ……

      楚贵妃手里抢过文书,死死攥着,眼神来回飘忽,直直发抖。

      楚君萍北吓得失了魂,嘴里直乱嚷,早就没了先前的得意模样。

      一旁静立已久的楚纤凝道:“众所周知,楚贵妃出身卑贱,实在难堪大任。我身为他的弟弟,自然不能为她开脱,也不会求情。只是希望陛下和长公主看在楚家一片忠诚真心的份上,饶楚家不死。”

      越知裳道:“可。”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师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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