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闺恨》红楼阁主

10、话家常

　　从桑家归来之后，赵姬因为不满母亲将赵二姬推入火坑的卖女儿之举，便不顾赵父的劝阻执意带着韩母回到了邯郸城外的韩家庄。
　　赵母听此勃然大怒，无奈赵姬已深知其中原委，又见赵姬不似她妹妹一般柔弱，只得妥协答应。末了，她吩咐下去，不许接济赵姬她们钱粮，让她经历苦难后，方能让她回心转意。
　　赵母寻思女儿家缺衣少食，必定支撑不了多久，到时再来求她，也好将其另外嫁。况且桑贾已经暗中和赵母说过，如果能将赵姬送入他府中，他必定不会亏待她。看在千金的面子上，赵母如何不答应，她必须想方设法将赵姬送到桑贾的金丝床上。
　　只是赵姬从桑家回来以后，从不涉足邯郸城，一切大小事物都由雇佣的老奴处理，兼之赵父心念当初赵姬及韩二郎的救命之恩，也时常借收山货的机会来接济她们，因此日常花销并不短缺。
　　韩母的病时好时坏，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疯疯癫癫之时总是大哭大笑，说什么大郎已经战死，二郎是秦国将军，让周围邻里看笑话。
　　清醒之时，她总劝赵姬不要管她，让她早点改嫁，恐怕二郎回不来了。赵姬本是善良之人，如何做得这等绝情无义之事。
　　日子不咸不淡，一天又一天过去。韩二郎新婚一别已经两年有余，不通音讯也已经有大半年了。
　　昨晚赵父从城中来收获之时，带来了一个不幸的消息，据说赵军已在一个叫长平的地方打了败仗，恐怕赵国有难了。
　　赵姬听得长平二字，心里大惊。
　　几个月前韩二郎来信，说是驻扎在长平一带，难道二郎出现意外。她心乱如麻，眼泪潸然而来。
　　赵父问其缘故，才得知心知女儿心事，便宽慰她道：
　　“胜负乃兵家常事。二郎定会逢凶化吉的，当年韩父不是也从战场上平安归来，再说当初将你嫁给韩二郎之时，我找先生给韩二郎测过，说是大富大贵之命，你且宽心，如有什么需求派人来吉祥巷和我说一声就是。
　　你母亲是刀子嘴豆腐心，断不会坐视不理，你就放心好了。”
　　赵姬一向与父亲亲近，听得父亲安慰的话，心情这才好了很多。赵父嘱咐了几句，带着童仆回城去了。
　　日暮过后，天色又渐渐暗淡了下来。远处农家的灯火次第熄灭。
　　“两年了，我的二郎早点回来。”
　　坐在小窗前，赵姬拿出自己曾经给二郎画的绢画，一遍又一遍的摩挲，似乎在抚摸着自己的知心爱人。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曾经耳鬓摩斯，你侬我侬，犹在耳边，不料如今二人却天各一方。
　　明星荧荧皆是晶莹之泪，秋风萧索原本痛苦之声。
　　赵姬见韩母一个人孤零零的守在地炉边，便走过来陪着韩母围在炉火边。
　　难得韩母今日异常清醒，于常人无异，赵姬便央求韩母讲述曾经的往事，以打发无聊的光阴。
　　韩母怜爱的抚摸着赵姬黑玉一般的发髻，陷入了对过去的回忆之中。
　　“我与韩父相识，原本是一个上天注定的姻缘。我记得那时正好是暮春时候，天气很好，阳光照在田野上，碧玉一般。草地上绿草如茵，空中弥漫着甜甜的清香味。
　　那天我正和同村的姐妹在桑树林中采摘养蚕的桑叶。不料草丛中有条毒蛇，等我走过去，估计是无意之中惊到了那条毒蛇还在不小心踩到了它。那家伙张嘴就是一口，咬在我腿肚子上。”
　　韩母描绘得绘声绘色，赵姬听得津津有味。
　　“我那些姐妹看到我被毒蛇咬伤，一时间六神无主，吓得扔下竹篮回村喊人去了。半个时辰他们回来时，我全身已经开始麻木，嘴唇发黑。”
　　韩母慢慢地述说，像慢慢流失的时光一般。
　　“当时我的父母赶紧找来村里德高望重的巫医，她翻了翻我的眼睛，又见我皮肤开始发黑，便断言说我没有救了，叫我父母回去准备后事。”
　　“当时我父母也没有办法。你也知道我们赵国的女子是没有地位的，况且我家中很穷，兄长不允许我死在家中，那不吉利。我的老父无奈在林中搭了一个草棚，抓了几服药，一勺一勺往我嘴里灌。”
　　“渐渐的，我身体开始肿胀，全身发黑，气息也越来越弱。父母甚至为我买了一口薄木棺材，挖好了土坑，只等我咽气，就将我埋掉。”
　　赵姬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韩母，完全被她的经历吸引住了。
　　“也是我命不该绝。就在这时我家老韩采药经过此地。当年他可是一个英俊的小伙子，虎背熊腰，器宇轩昂。”
　　韩母讲到这里，微微的笑了笑，接着说道：
　　“他家祖上有过行医经历，对这些也略知一二。当时见到这种情况，说让他试试。我的父母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由这么陌生的男子在未出阁的女儿身上拿捏拍打。”
　　“你看。”韩母撩起裤管，右脚小肚子上还有一道三四公分左右的疤痕。
　　“他当时用小刀划开我的伤口，放掉黑乎乎粘稠的毒血，然后用嘴吮吸出毒液。然后再用嘴给我吹起，用他那脏手在我胸脯上不停的按压。你想想我一个姑娘家，那经得起他这般折腾，以后还怎么嫁人？
　　后来，命是救回来了。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也为了顾全我的名声，我父母做主嫁给了这个军户。”
　　韩母沉浸在过去的岁月中，任由火光在黑暗中忽闪忽闪。
　　“再苦的岁月总会过去，只要有自己心爱的人相伴就行。不久他奉命入伍，有时一两年才见一次，像你现在一样，我就等啊等啊，等到他少了一条腿回来了，现在却再也等不到了。”
　　韩母略有伤感，赵姬便安慰这个苦命的婆婆。
　　“不过，后来儿子出生后，我们就好了很多。尤其是二郎出生的时候，更是发生了一件怪事。”
　　说到二郎，赵姬更加来了兴趣。
　　“当初，我记得是正月，那时春雪还没有融化。我怀着二郎早早的休息，也许是半晚时分，我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见一条黑龙正要闯进我的怀中之时，西边一条鳞甲耀眼的大龙从天而降，将黑龙头上的犄角撞掉，把无角黑龙撞进了我的怀里，就这样我就惊醒过来了。鸡叫第一声的时候，二郎这个胖小子就哇哇的出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