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闺恨》红楼阁主

11、遭变故

　　冬月的早晨，霜风凛冽，平原一片肃杀，只有远处的邯郸城像巨石一样矗立在广袤的大地上。
　　天刚放亮，赵姬便听得远处的官道上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车声。
　　她慵懒起床，准备梳妆打扮，忽然听得门外赵父急切的喊叫声。
　　她连忙命仆人打开院门，将父亲迎了进来。只见赵父身上满是霜花，眉毛胡子都染成一片白色。
　　见到赵父那惊慌的神情，她就预感到出现了什么大事。赵父接过仆人端来的茶水，一饮而尽，气喘吁吁。
　　“赵姬，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赵父将茶水咕隆吞下，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赵父的话让赵姬大吃一惊，立刻清醒过来。
　　难道？她不敢往下细想。
　　她扶着一脸通红的父亲坐下，问道“阿父，什么事情，如此惊慌？”
　　赵父欲言又止，更是让赵姬惶恐不安。
　　赵父抬起头来，看着如花一般的女儿，心里在滴血，与自己做了半天的斗争，这才慢慢说道：
　　“昨晚前方传来消息，据说赵军在长平打了大败仗，赵国的几十万军马连同当地以及上党逃难过来的几十万百姓都被秦国那个白起活埋了。现在邯郸城里乱成一片，凡是有军卒之家，家家户户都挂起白布，哀声震天。”
　　赵姬顿时觉得眼前一片黑暗，摇摇晃晃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
　　赵父一把将她扶起，拉着她冰凉的手，说道：
　　“儿啊，大军乱了之后，恐怕这城外会一片慌乱，你还是跟我回去暂时避避风头吧。等局势平定下来，我们再回来。”
　　赵姬艰难的站起来，摇了摇头。
　　“不，我要在这里等二郎回来。”
　　见女儿心意已决，赵父只得再三叮嘱几句，又送了一些钱粮，再三叮嘱，如有困难派人进城跟他找个招呼，便洒泪而别。
　　里间韩母又发出疯疯癫癫的笑声，口中大喊：“我儿二郎是秦国大将军，你们都要敬我几分。”
　　一时间赵姬心乱如麻，幸亏几个仆从还算衷心，并没有趁此机会逃离。
　　不久，官道上人群攒动，当地很多闻到音讯的村民都拖家带口逃亡去了。
　　赵姬不相信二郎会战死，强打着精神，命人关紧院门，收拾好原来挖的地窖，要是真有流民、乱兵趁火打劫，他们也可以暂时躲避一二，同时命令那个视力最好的童子时刻关注官道上的动静，一旦有危险，及时通报。
　　好在赵军虽然暂时大败，但是国家未亡，骚乱很快随着日光的移动慢慢平息下来。
　　赵母又差人来了几次，让她们会邯郸城，都被赵姬一口回绝。
　　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此刻的邯郸郊外并没有如诗如画的乡村的恬静，只有一片死亡之前的静寂。远处传来呜咽的风声，还有村中那个疯子传来的悲壮的箫声。
　　那个疯子原本是邯郸城中的贵族，因几年前他父亲反对赵王与秦国交战，被赵王全家问斩，当初因为他不满十岁，便留了下来。
　　邯郸城外的几处田庄原本是他安身之所，也渐渐的被同宗的叔伯们侵夺，因此他万念俱灰不问世事，饮酒吹箫，游戏人间。
　　赵姬以前随着韩父、韩母收山货时经过几次，见到他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生怜悯。此刻自己孤立无援，谁又来怜悯我呢？赵姬心如刀绞，但又万般无奈。
　　中午时分，门外响起了一阵熟悉的马叫声。
　　童子告诉她，门外不知何时出现一匹浑身沾满血迹的黑马。
　　赵姬心中大惊，难道是韩二郎的坐骑回来了？
　　在她惊疑之时，疯疯癫癫的韩母早就光着脚跑了出去，口中念叨着：
　　“二郎回来了，我的二郎回来了。”
　　黑骏马见到韩母发出痛苦的悲鸣，剧烈的晃着马头，眼中似乎流出了热泪。
　　韩母原本疯疯癫癫，见到黑马反倒瞬间清醒过来，用枯瘦的手轻轻的抚摸着马头，口中不停的念叨：
　　“二郎，我的好二郎，你终于回来了。为娘多想你。”
　　说完，木桩一样站在那里哽咽起来，突然一阵声嘶力竭的哭喊声在这个不大的院子里回荡，吓得原本栖息在树梢上的麻雀都扑棱扑棱的飞走了。
　　赵姬看得此景，五内俱焚。二郎是韩母心爱的儿子，也是她日思夜想的而丈夫。虽然还没来得及行周公之礼，但拜了堂，成了亲，生生死死都是他的人。
　　赵姬命人将韩母搀进房中，让仆人将马前进马厩，思考着未来如何打算。
　　片刻，牵马的仆人火急火燎的送来一卷帛书。
　　“夫人，这是刚才在马缰绳里发现的。请您过目。”
　　赵姬一把夺过来，连忙展开来看。是熟悉的字体，是韩二郎的字体。
　　灰白的帛书上用鲜血写下了两行大字。
　　“赵姬吾爱，此次战事凶多吉少。收到此书后，恐怕你我早已天人永隔，实为遗憾。自我去后，你可另择良人，努力餐饭，好生将息。今生不能相守，愿来生从此相依。二郎绝笔。”
　　赵姬口吐鲜血，摇摇晃晃，顿时晕倒在地。
　　仆人一件，吓得六神无主，好在赵姬又慢慢的苏醒过来。在众人的提醒之下，强含热泪，命仆人为韩二郎举哀。
　　凶讯传到赵家，幸得赵父怜爱女儿，派人前来帮衬。
　　丧事完毕之后，赵姬失魂落魄，终日如在梦里一般，赵父见其可怜，便派人将韩母以及两个衷心耿耿的童仆带回邯郸城，将家中的其他老仆遣散。为了避免赵姬及韩母睹物思人，偷偷的将那匹老马卖给一个过路的商人。
　　赵母见赵姬终于肯回，内心暗喜，想那韩二郎既然已经战死，赵姬心中再无挂念。以后嫁给谁，还不是父母之命。到时将她送给多金的桑贾，那是迟早的事，便日日过来与赵姬说话，名为安慰，实为给她灌输自己的想法。
　　赵姬见到母亲那妖媚势力的模样，想起她将赵二姬送入桑家虎窟，心中大恨，因此每每没有好脸色。
　　赵母以为赵姬只是悲伤过度，心绪不佳，也不以为意，甚至将这事暗中告知桑贾，让他再做等待，迟则半年，快则两月，一定将赵姬送到府中，供他享乐。
　　桑贾听闻此事，早就按捺不住，派人暗中一日三催，恨不得立刻将这美若天仙的赵姬扑倒在地。不料这办事的小厮被早就赵二姬暗中收买，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来龙去脉全然被赵二姬知晓，她心中大恨，恨这桑贾为富不仁，恨母亲见钱眼开。
　　自己既如狼窝，绝不会再让姐姐进入虎窟。
　　赵二姬心生一计，找准个机会，借着想念父母的由头，挺着大八九个月的大肚子回到家中，将自己所知的一切暗中告诉了最信赖的姐姐赵姬。恨得赵姬，银牙咬碎，凤眼眦裂。
　　她心中暗暗发誓，一定帮妹妹出了这口气，再去长平寻找韩二郎，万一真的不幸也要找到它的尸骨，将他迎家乡，自己即便是死也要死在韩二郎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