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皎月》小满芒种

9、第九章

　　洲际酒店。
　　早上七点钟。
　　多年来养成的生物钟习惯，几乎是在闹钟声响起的一瞬间，秦晓便醒了过来。
　　冲了澡，化好妆，再次整理了一番和Boss汇报的材料，一切无误后，秦晓拿上包，出了门。
　　洲际酒店就在汀兰小区附近，路程并不远。秦晓到了以后，徐舟已经在楼底下等候了。
　　灌木丛处，向来很少抽烟的他，竟点了根烟。
　　徐舟也看见了她，掐灭了烟，走了过来。
　　“来这么早？”秦晓抱着一摞资料，下了车。
　　徐舟看着门口，用头示意秦晓进去，“上去吧，Boss正等你呢。2135。”
　　“你不上去？”
　　“你先去，我抽根烟。”
　　徐舟的眼里布满血丝，看来和她一样，昨晚失眠了。
　　秦晓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宽慰道：“别多想，我先上去了。”
　　见秦晓进了楼门，徐舟抽出一根烟来。
　　电梯停在了二十一楼，秦晓走了出来。
　　秦晓站在门前，重重吐了口气，随后抬手，敲了敲门。
　　等开门的功夫，秦晓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进来吧。”
　　秦晓跟着苏启月来到了书房。
　　望着男人颀长的身影，秦晓想，这个男人像天边月一样，凉薄淡漠，没有一丝烟火气。
　　苏启月在书桌旁落座后，看向秦晓，“路上一切顺利？”
　　秦晓迅速地点点头。
　　哎，在Boss面前，她还是免不了一丝紧张。
　　她不免想起，自己初次见到苏启月后的情形，紧张程度甚现在的十倍。
　　“资料放桌子上。”
　　“好的。”
　　没有过多的寒暄，苏启月便直奔话题，“总公司那边怎么样？”
　　见聊到了公事，秦晓紧张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公司那边一切顺利，前段时间谈的几个项目近日都已经动工了，人事方面的变动也已经落实到位了。整体来看，这次公司大刀阔斧的改革正在顺利推进。”
　　“嗯。近期，我在云城这边处理一点事，公司那边你多操心。”
　　“好的，Boss。”
　　苏启月抿了杯咖啡后，再度开口：“老宅那边怎么样？他还没回去？”
　　秦晓知晓，苏启月这次让她过来，主要为的就是这件事。
　　她家Boss总是这般矛盾，明明担心得紧，前后不过一个电话的事，偏偏不主动问。
　　一提到这茬事，秦晓就有些头疼，她说道：“是的，现在还在同学家。青春期的孩子，叛逆很正常，我最近正给他做思想工作，相信过不了多久，他会想通的。”
　　“怕不是，他现在正数落我这个哥了吧。”
　　秦晓没再说话，她将碎发勾到耳后，掩饰着尴尬。
　　“小易，你多上心些。”
　　“好的。Boss，小易该是想您了。您和他多通通电话，他会明白您是关心他的。”
　　男人起身，临窗而立，久久没有说话。
　　秦晓望着男人的背影，有些失神。
　　这个对她有一饭之恩的男人，在她初识他时，他并非矜贵得让人仰望，相反，他跌落谷底，匍匐于命运的脚下，灰败得一无所有。
　　他是从地狱爬出来的人，与弟弟相依为命，身上背负着痛苦和枷锁，然而，命运并没让他屈服，他忍辱负重，步步为营，硬生生地将曾经破产的苏氏集团起死回生，重塑苏氏集团辉煌并将其推向巅峰。
　　犹记得，当苏氏集团成为全市争相模仿的楷模时，她以为他会很开心，然而，她在他的脸上看到的仅是一闪而过的释然，更多的是无尽的落寞。
　　他的眼眸里，永远都是化不开的雾。
　　跟在他身边那么久，他似乎永远都像谜一样，叫人琢磨不透。唯有五年前那个夜晚，她在他的身上看到了疯狂。
　　心下这般想着，秦晓便又想到了昨天和徐舟说的话。
　　“有什么事，直说。”
　　见自己被看破，秦晓沉吟片刻，开口说道：“Boss，我见过姜小姐的照片。”
　　男人低垂下眼眸，许久没说话。
　　秦晓有些忐忑。
　　“嗯。还是你比徐舟心细些。”
　　“是……她吗？”
　　“嗯。”
　　“Boss，恕我直言，您还要和她在一起？”
　　似乎是没想到她会这么一问，她明显看到他的表情有些怔忡。
　　“不早了，下午准备启程回黎城。小易的事，多操心些。”
　　“好的。”
　　“叫徐舟上来。”
　　*****
　　隔壁。
　　姜九阳正坐在梳妆镜前化着妆。
　　今日的她化着淡淡的一层妆容，扎着高高的马尾，戴着圆形耳环，穿着白色职业套裙，脚蹬着黑色高跟鞋。在镜子前照了一圈后，姜九阳提起背包，准备下楼吃个早饭，然后直接去杨玖疆的房子里。
　　刚推开门，姜九阳便看到徐舟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在知道七年前那个夜晚的人是姜九阳后，当再次看到姜九阳后，徐舟心情无疑是复杂的，连带着眼神都夹杂着晦涩。可是，徐舟毕竟是徐舟，跟在苏启月身边这么久了，他情绪的转换仍然是拿捏得死死的，仅一瞬间，他便又恢复成以往侃侃而谈的模样，以至于姜九阳一度以为自己眼睛花了。
　　徐舟漾起笑容，问道：“姜小姐，吃早饭了吗？”
　　面前的女人身穿白色职业套裙，勾勒出窈窕身姿。
　　姜九阳看了眼手表，说道：“还没，正要去吃。”
　　“好的，那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
　　等姜九阳进了电梯后，徐舟才转身往BOSS的房间里走去。
　　门没锁，徐舟推门而入。
　　客厅里没人，徐舟便往书房里走去。
　　苏启月正背对着门，望着窗外。
　　徐舟恭敬地喊了一声，“BOSS。”
　　“知道了？”
　　徐舟点了点头，心里五味杂陈，“是的。”
　　徐舟张了张嘴，犹豫片刻，还是鼓起勇气说道：“BOSS，您不该再和姜小姐有所瓜葛。”
　　“徐舟，做好手头上的工作。很多事情，你还不清楚，以后你会知道的。”
　　“是。”
　　“忙完装修的事情，去送一下秦晓。”
　　“好的。”
　　*************
　　2034房间——杨玖疆的家。
　　徐舟推门而入，姜九阳已经到了，正坐在沙发上翻着材料，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姜九阳看到徐舟，忙站起身，“徐先生。”
　　“姜小姐，我们开始吧。”
　　“好的。你先看看我的项目书，看哪里有不合适的地方。”
　　徐舟接过项目书。
　　徐舟没想到姜小姐的工作能力如此出众。
　　他是学建筑出生的，对于室内装修这一块儿，虽比不上专业的室内设计师，但是硕士期间辅修过相关专业，也参加过比赛。
　　姜九阳明显在徐舟眼里看到了赞赏，她托着下巴，看着电脑屏幕，问道：“徐先生，你看哪里还有不满意的地方？”
　　“姜小姐，很好，你的PPT介绍得很详细，室内设计的整体预算以及各项耗材都标注的很清楚，结合杨小姐的想法，综合来看，你列出的这个方案是最优方案。我有一点想法，因为这套房子杨小姐的意思是按照两人住的标准来装修，我觉得可以在房间的西侧打一个隔间，将卧室和衣帽间连接起来，然后再调整一下衣帽间的格局和布置。”
　　“可以的，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我马上联系装修公司，明天就能开始装修，至于房子里的字画花瓶，我已经和供货商那边联系好了，还有杨小姐敲定的那一批家具，已经陆陆续续地往这边运输了，尽快就能到。”
　　“好的，那就有劳姜小姐了。”
　　姜九阳也跟着站起身来，说道：“徐先生，客气了。”
　　徐舟点点头，拿着公文包，往门外走，“那这边的事情就拜托你了。每周一、周三和周五，我都会过这边来。有任何事情，打电话就好。”
　　“好的。”
　　徐舟离开后，姜九阳又重新坐下，按着徐舟的意思将PPT和项目书修改了一番。
　　不知不觉间，一上午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终于改完了！”姜九阳伸了个懒腰，垂了垂酸痛的肩膀，站起身来。
　　姜九阳走到窗前后，发现外面居然下起了雨。
　　下雨的云城总是带着一丝难得的静谧。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整个城市笼罩在烟雨蒙蒙之中。
　　姜九阳将门锁好，往楼上走去。刚走到门前，便看到门口立着一把黑色雨伞。
　　是谁放的伞？
　　姜九阳走近一看，上面贴着一张便利贴。
　　请慢用。2134 。
　　是对门。
　　徐舟的老板？
　　姜九阳小心地拿起伞，脚下高跟鞋哒哒哒地敲打着地面。
　　*****
　　今日的苏启月上身穿着一件白色衬衫，下身着黑色西裤，衣领处的扣子解开，堪堪露出男人性感的喉结。
　　明亮的书房里，桌子上摊着各种各样的文件。
　　男人正看着项目书，他的目光虽专注，可心思早已飘远。
　　不知她有没有看到他放的雨伞。
　　苏启月刚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着，门铃响了。
　　苏启月动作一顿。
　　应该不是徐舟。
　　徐舟去送秦晓了，一时半会儿间回不来。
　　苏启月的凤眸透着淡淡的雾，叫人看不真切，可在那雾气后，藏着一抹笑意。
　　男人将烟熄灭，下意识地捻了捻衬衫的袖扣，起身急忙往客厅走去。
　　“有人吗？”
　　姜九阳正扒在门上，透过猫眼往门里看。
　　一门之隔，苏启月静静地站在门前，眼眸低垂。
　　门外是他魂牵梦绕的人儿，可他终究是无法打开这扇门。
　　现在，还不是见面的好时机。
　　“有人在吗？”
　　姜九阳“咚咚咚”地又敲了敲门。
　　透过猫眼，里面漆黑一片。
　　“嗯？”
　　猛然间听到男人清冷而有磁性的声音，姜九阳一愣。
　　好听到让人怀孕的声音。
　　姜九阳暗骂自己花痴，随后开口说道：“先生，你好，我是姜九阳。我看到了门口放的伞了。”
　　终于能亲耳听到她的声音了。
　　苏启月一手插兜，一手搭在门把手上。
　　他眉眼温柔，眼眸噙着笑意，嘴角微微拉起一抹弧度。
　　“嗯。”
　　门外，姜九阳觉得好生奇怪。
　　难道徐先生的老板不方便开门？为什么要隔着一扇门和她说话呢？
　　门内没人说话，姜九阳觉得可能这位先生不方便开门，她再次开口：“谢谢你的伞，还有那天的外套。”
　　“嗯。”
　　没想到还在？
　　“伞用完我再还你。”
　　“嗯。”
　　好吧，依旧是“嗯”。
　　姜九阳眉头紧锁，转身离开前，她又瞧了眼那扇门，只觉得徐先生的老板很神秘。
　　****
　　下着雨的云城，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味道。姜九阳撑着伞，小跑着往小区门外去。
　　从家里出来后，姜九阳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她穿着白色长T恤，下身穿着牛仔裤，随意地扎了个丸子头，戴着樱桃耳环，画着美美的眼线，涂着粉色的口红。
　　她压低雨伞来到了门口的一家特色面馆。
　　推开门，许是下雨天的关系，店里吃饭的人不多。
　　姜九阳看着菜单，熟练地说道：“我要大碗番茄牛肉拉面，半斤千层饼，一碗牛肉汤。”
　　“好的。”
　　“等等，同样的再来一份吧。谢谢。”
　　“好的。”
　　当姜九阳提着两份饭停在21楼时，犹豫片刻，他径直往对门走去。
　　“先生，你在家吗？”姜九阳将伞立在门口，再次扒在猫眼处，往里面看。
　　“咚咚咚。”
　　没人应门。
　　看来不在家。
　　姜九阳咬了咬唇，正要离开时，听到了门内传来男人的声音。
　　“嗯。”
　　“先生，你好，我来还伞，刚刚出去买饭，顺便给你带了一份。”姜九阳看了眼手中的饭，说道。
　　“吧嗒”一声，门开了，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姜九阳敢说这是她见过除却苏启月最好看的手。
　　掌心宽大干燥，手指瘦长挺直，指节分明，指甲圆润干净。
　　她将饭递了过去。
　　当指尖不小心触碰到男人手指的那一秒，姜九阳心里“咯噔”一下，像是触电一般，她迅速将手收了回来。
　　转身之间，指尖依稀还残留着男人手指的余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