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皎月》小满芒种

10、第十章

　　连着三天都是阴雨连绵的，姜九阳一直忙着房子装修的事宜。
　　已是晚上七点钟，当客厅里最后一块红木地板贴上后，姜九阳看着满意的杰作，点点头，随后拍着手，鞠躬说道：“刚哥，今天就到这里吧，辛苦了！各位师傅辛苦了！”
　　刚哥这人长着一脸实诚模样，他用脖子里的毛巾擦了擦汗，随后开始收拾家当，边收拾边说：“客气了，小姜。你每天也够辛苦的了。”
　　“都是为了养家糊口，大家都辛苦，都辛苦。”
　　“那我们走了。”
　　姜九阳将人送走后，踩着拖鞋往楼上走去。
　　住的近，就是好。随便穿个拖鞋，穿个条纹连衣长裙，妆都不用化，就能工作。
　　上了21楼，果不其然，她的门口，放着晚饭。
　　自从昨天她给对门带了一碗牛肉面后，她晚上下班后，她的门口都会放着饭盒。
　　今天是热乎乎的罗宋汤和她最喜欢吃的蟹包。
　　上面依旧贴着一张便利贴。
　　2134。
　　一连两天吃人家晚饭，姜九阳有点不好意思了。
　　尽管肚子饿的咕咕叫，但是姜九阳决定，今天过后，坚决不能不再吃他的饭了。
　　这般想着，姜九阳从包里掏出几张钞票，往对门走去。
　　“先生，在吗？”
　　没听到动静，应该不在家。
　　姜九阳刚要离开，便听到了门内传来清冷的声音。
　　“嗯。”
　　苏启月低垂着眼眸，手依旧搭在门把手上。
　　“先生，这两天谢谢你的晚餐。这是这两天的饭钱，你方便开门吗？”
　　前一秒苏启月的嘴角还挂着浅浅的微笑，眸子里带着依恋，下一秒，眼眸里便是冷若冰霜，嘴角的笑容消失殆尽。
　　他握着门把的手一紧。
　　姜九阳觉得徐舟的老板有些神秘。
　　见门里的人不说话，姜九阳便把钱塞到一个信封里，和晚饭一并放到地上，“先生，钱我放门口了，麻烦你等会儿出来取一下。”
　　姜九阳刚要离开，“咔擦”一声，门开了。
　　依旧是一只骨节分明好看得要命的手。
　　里面的人递出来一张便条。
　　字迹潦草，但是好看。
　　“抱歉，我不方便会面。不瞒姜小姐，我性格孤僻些，外加身体抱恙，属实不适宜开门，还请见谅。你是杨小姐请的设计师，不必客气，既然晚饭已经买了，还是不要浪费的好。”
　　话这么一说，姜九阳怎么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呢？
　　姜九阳拿起饭盒，看着饭盒上猪猪的头像，声音闷闷，“谢谢先生，那麻烦把钱收好。明天还请你不要买饭了，谢谢了。”
　　没听到里面的动静，姜九阳抱着饭盒往对门走去。
　　门内，苏启月，眼眸暗得很。
　　昏暗的灯光下，男人的身影投射在墙上，勾勒出男人挺拔的身姿。
　　苏启月的眼眸里染着落寞。
　　电话铃声划破安静的房间，苏启月望着电话里的名字，走到窗前，接起了电话，“玖疆。”
　　*******
　　黑色保姆车上。
　　言昭正坐在副驾驶上整理着日程表。
　　后座上，杨玖疆穿着吊带黑色连衣裙，一手撑着车窗，一手握着电话。
　　车开得很快，车窗降下来，带着雨意的风吹了进来，拂去了夏日的闷热。
　　黑色的发丝被风吹乱了，杨玖疆将头发勾到耳后，开口说道：“启月，你在黎城吗？”
　　“我在云城，有些事处理。”
　　“真的吗？我和剧组请了假，明天下午大概到云城了，明晚一起吃饭吗？”
　　苏启月长身而立，声音依旧清冷，“明晚？”
　　他看了眼堆积如山的文件，揉了揉眉心。这几天，心上人就在身边，难免心不在焉，工作进度属实慢了些。
　　苏启月看了眼手表，说道：“你什么时候回剧组？”
　　杨玖疆回道：“后天。”
　　其实，她撒了谎。
　　她请了三天的假，后天还不回剧组的，最近几天，她熬夜加班加点，就是为了挤出来的这几天假。
　　苏启月和……姜九阳吗？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那便像是心魔一般，无不时刻地摧毁着她的心理防线。
　　尽管，她一再说服自己想多了，但是不知怎么，似梦靥一般，男人宠溺地看着女人的画面好几次出现在她梦里出现。
　　这种危机感让她很恐慌，她迫切地需要见到苏启月。
　　“好的。那明晚一起吃饭吧。”
　　杨玖疆眼带笑意，说道：“好的，明晚八点，云上人家。”
　　******
　　喧嚣吵闹的网吧里，卫铭易坐在电脑前，垂眸看着手机。
　　“卫铭易，你愣着干嘛，这盘马上就完了，你赶紧的啊!”一旁的中二少年刘嘉楠摘下一只耳朵上的耳机，瞥了眼卫铭易后，又迅速投入到了游戏当中的厮杀里。
　　电话铃声响了，卫铭易心下一紧，可在看到“秦晓姐”的备注后，他的心情又低落了起来。
　　将手机收了起来，卫铭易打开了电脑。
　　他这次考试成绩考得很差，估计班主任又把他逃课的事情告诉了秦晓姐了。
　　秦晓姐知道，他哥也就知道了。
　　脑海里浮现出苏启月阴沉的脸，卫铭易心下烦躁，疯狂地点击着鼠标试图挥去烦闷的情绪。
　　当第二局游戏输了后，一旁的刘嘉楠终于忍不住了，暴脾气上来，他摔下耳麦，一脚蹬开卫铭易的转椅，瞪着卫铭易，语气恶劣，“卫铭易，你是不是故意的啊！玩个辅助都玩不明白，都说了跟着我跟着我，你独自去下路打兵是几个意思？你专门的，是吧！”
　　“对不起。”卫铭易默默地将椅子挪回电脑前，低低地说道。
　　刘嘉楠最讨厌他这副样子，别看他卫铭易好说话，但是，他最烦他闷不吭声的模样，看着就来气，重新戴上耳麦，骂骂咧咧道：“我重新拉人，你退出去。还有把你手机给我调静音，震得老子心烦。”
　　卫铭易重新将手机掏出来。
　　有十几通未接来电，都是秦晓姐打来的，还有好几条短信，不用看，他都能猜到她发的内容。
　　只是，当卫铭易看到最后一条消息后，眼睛一亮，“我出去一下。”
　　这个网吧是刘嘉楠表哥的朋友开的，因为刚开不久，位置又偏僻，旁边紧挨着一条小巷，因此，几乎没什么人。
　　出了门，卫铭易跑到一旁僻静的小道儿，拨通了电话，“喂？”
　　*******
　　姜九阳这顿晚饭吃得酣畅淋漓。
　　蟹黄包的份量十足，味道鲜美，确实是她吃过的蟹黄包里面算顶好吃的。
　　窗外下着雨，姜九阳躺在床上，别提多惬意。
　　她很喜欢这种下雨天，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一个人窝在床上睡觉的感觉真得很舒服。
　　想着给小宋打个电话聊聊天，可看了眼时间，估计小宋现在还在加班呢。
　　刚把手机放下，短信铃声响起。
　　【九阳姐，你在吗？】
　　姜九阳看到短信后，眉头微蹙。
　　又是那个男孩。
　　姜九阳手指停在了删除的按钮上，眉头微蹙。
　　她着实有点头疼。
　　似是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她刚要删除短信时，男孩儿又发来了两条短信。
　　【九阳姐，我最近和我哥吵架了。其实，以前他很疼我的，只是，长大了，我不知该和他怎么相处。】
　　【九阳姐你很像我认识的一个姐姐，她以前常常给我带各种玩具，不过，她突然就消失了。】
　　姜九阳第N次后悔自己的好心肠。
　　当看到卫铭易发的那两条短信后，她生了恻隐之心，发了短信给他。
　　有五年零一个月了。
　　她的父亲、母亲还有妹妹，原来，离开她，已有这么久。
　　也许，今天只是想他们了吧。
　　接通了电话后，还是那个青涩的声音。
　　“九阳姐，你还在吗？”
　　姜九阳回过神来，她赤脚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雨。
　　“嗯，我在呢。你是叫卫铭易，是吧？小卫同学，要多多和家人沟通。这世间，能成为家人是很难得的缘分。”
　　卫铭易靠着墙，一手插兜。
　　一听到和他哥有关的话题，头就有些疼。
　　最近，他和他哥在冷战。
　　已经记不清有多久，他没有看到他哥笑过了。
　　他知晓他哥关心他，但他是他哥啊！
　　他想要亲耳听到他的关心，而不是通过秦晓姐。
　　秦晓姐总是说，他哥为了他、为了这个家吃了很多苦，付出了很多！
　　可他真得很怀念很怀念爸妈还在世的时候啊！以前的日子啊，尤其是爸妈还在世的时候！
　　那时候，日子过得简单幸福。他们一家人整整齐齐，他哥虽沉闷老成，话不多，但至少还是有生气的，即便后来……父母离世了，留下他们俩相依为命，但凡是好吃的好穿的，他都先想到的是自己，尤其他胃太娇惯，很多食物都吃不惯，他哥都会亲自给他下厨做饭，只是后来，长大后，胃口不似小时候挑剔了，再加上他哥工作很忙，动辄出差小半个月，更别说加班都是常态。有时候，他半个月才回家一次。
　　所以，这就是他不回老宅的原因。
　　家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他待得怪孤单的。
　　现在，好像什么都拥有了，但是他哥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话少得尤为可怜，对他严厉苛刻得很。
　　这么一想，卫铭易叹了一声气。
　　等回过神来，他才想到自己还在打电话，“九阳姐，你什么时候回黎城呢？我请你吃好吃的。”
　　黎城？
　　再次听到这两个字，姜九阳一愣。
　　哦，对了，这个男孩儿是黎城的。
　　“我不回黎城，我不是那里的人。”
　　卫铭易有些失落，不过他继续问道：“九阳姐，你是哪里人？”
　　“我啊，我是海市人，不过，我最近在云城出差。”
　　“云城？我哥也在云城出差。”
　　一提到他哥，卫铭易的声音明显低落了起来。
　　姜九阳突然有点可怜少年。
　　似乎他哥很忙，很少时间陪他。
　　姜九阳换了个手接过电话，不愿提起伤心话题，她问道:“小卫同学呀，你为什么觉得我像你认识的一个姐姐呀？”
　　想起儿时送他玩具的姐姐，卫铭易心里暖暖的，他小声地开口说道：“九阳姐，你和她长得很像，感觉很亲切。她总是给我带很多礼物的。”
　　卫铭易站得有些累了，蹲到墙角。
　　姜九阳一愣。
　　额，长得很像吗？
　　印象中，她似乎没有见过卫铭易。
　　不过，若是说到带礼物，她确实曾经有给一个小男孩儿带过礼物。
　　苏启月。
　　那时候，她爱屋及乌，对那人极好，连带着对他的弟弟也特别好。她只偶然见过他弟弟几次面，后来每次看到好玩的玩具，顺手买了，便强迫他带给他弟弟。
　　记忆虽有些模糊，但印象中，那个小孩儿脸色蜡黄，瘦不拉几，怯生生的。
　　哪像电话里的男孩儿，唇红齿白的。
　　这般想着，姜九阳觉得得亏是遇到她这个好心肠的姐姐，万一要是遇到了坏人，把他卖了都替人数钱了。
　　就当她好心人再多做一次吧。
　　姜九阳说道：“以后不能觉得长得像就乱认姐姐，万一遇到坏人，可就不好了。你现在该是好好读书，认真学习，等你考试拿个第一名，你哥肯定会夸你的。”
　　卫铭易：“……”
　　他哥夸他？概率极其小。
　　他又不是没试过。
　　他记得刚上高一的时候，有次，难得一起吃饭，他兴高采烈地说自己考试得了第一名，678分，甩第二名30分。
　　他哥什么反应？
　　不过是，淡淡地说了句，还得努力。
　　更为气人的是，他哥居然说，他考了700分。
　　他哥就是个冰块，不解风情，没人能捂得热。
　　这般想着，卫铭易不免又想起，以前，他哥带回来的那个姐姐。印象中，那是他哥这辈子唯一带回家的温柔亲切的大姐姐。
　　只是……后来，突然间就消失了。
　　他问过几次，每次他都是冷着脸，脸色很不好。
　　他猜，温柔大姐姐绝对和他提分手了。
　　也对，谁能受得了，他这个冰块脸。
　　这般想着，卫铭易心情愈发郁闷，他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九阳姐，马上暑假了，我可以去找你玩吗？”
　　“卫铭易。”
　　一道清冷的女声在安静的巷子响起。
　　卫铭易吓了一跳，抬起头来。
　　几步之外，站着一位短发冷面的女人。
　　昏暗的巷子里，卫铭易背靠着墙，抬起眼皮扫了眼秦晓后，迅速低下头，支支吾吾地开口：“秦晓姐。”
　　秦晓眉头微蹙，“又逃课了？”
　　卫铭易没吱声。
　　下意识地，他将右脚搭到左脚上。
　　这是卫铭易紧张时的下意识动作。
　　秦晓自然也看出了男孩儿的紧张，她放缓语气，温和地说道：“去拿东西，跟我回老宅。”
　　没听到秦晓姐的质问，卫铭易放松了下来。
　　虽然卫铭易不想回老宅，可他考试没考好，还又逃课去网吧，想了想，还是听话地去网吧里拿书包了。
　　秦晓等着卫铭易的功夫，想到刚刚卫铭易在电话里说的话，心下一沉。
　　很快，卫铭易背着书包从网吧里走了出来。
　　“吃饭了吗？”
　　“吃过了。”
　　“那我送你回去。你刚刚在和谁打电话？”
　　卫铭易心里“咯噔”一下。
　　看来，秦晓姐刚刚听到了他打电话。
　　下意识地，他紧了紧口袋里的手机，“没谁，一个朋友。”
　　“男同学？”
　　卫铭易胡乱地点点头，“嗯，秦晓姐，快走吧。”
　　秦晓面色凝重。
　　如若她刚刚没有听错的话，小易唤电话里的人姐姐，而且他还要去找她玩。
　　秦晓再次开口问道：“小易，刚刚电话里的人是谁？”

　　卫铭易抿了抿唇，眼眸低垂，沉默不语。
　　秦晓眉头紧皱，一脸严肃，“小易，手机拿出来。”
　　卫铭易。
　　里面的通话记录都被删除了。
　　别看卫铭易平时听她的话，但他的脾气和苏启月如出一辙，倔强固执。他若是不愿说的事情，她再怎么问，也无济于事。况且，现在正处于青春期，叛逆而敏感，正是标榜隐私和自由的年纪。只是，电话里的人，若是同龄女孩子，她倒不担心，怕就怕是社会上的女人，像他这个年纪，最是容易经受不住诱惑，若是走上歧途，被人骗了……
　　这般想着，秦晓觉得事情可能非同小可。
　　“小易！”
　　走在前面的卫铭易停下步伐，回头看向秦晓姐。
　　秦晓没再说什么，将手机还给少年，“我去开车。”
　　尽管秦晓姐没说什么，可卫铭易觉得秦晓姐心里已经有了一番思量。
　　秦晓在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的路上，从包里掏出手机。
　　“BOSS，麻烦你尽快回黎城一趟。和小易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