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皎月》小满芒种

8、第八章

　　云城，晚上八点。
　　路上霓虹闪烁，灯红酒绿。
　　徐舟双手插着兜，正在路边等着人。
　　绿灯亮了，一辆辆汽车缓慢有序地行驶开来。
　　徐舟眼睛一眯，在看清车牌号后，抬起手，冲着一辆越野车挥了挥手。
　　眼见着就要撞上男人后，越野车突然刹住了，好巧不巧，堪堪停在了徐舟的脚边。
　　徐舟紧张得心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可面上他还是故作镇定，洋溢着笑脸，说道：“辛苦了。”
　　只见，从驾驶位上下来一位高挑的冷艳女人。
　　她就是秦晓。一个眼里只有工作的女人。
　　今日的秦晓身穿一套职业黑色套裙，露出了修长的双腿，脚上蹬着高跟鞋。
　　她皮肤白皙，留着干练的短发，眉眼是亘古不变的清冷。
　　“一切顺利？”徐舟问道。
　　“嗯。”
　　秦晓走到副驾驶的位置处，拉开门，坐了进去。
　　徐舟边拉开驾驶门边说：“BOSS让你明天八点报道。”
　　“知道了。去哪里？”
　　“先吃饭。我订了饭店。”
　　徐舟知道秦晓喜吃辣，便带着她来到了一家云城特色菜的老字号饭店。
　　正值吃饭高峰期，饭店里人不少。
　　徐舟领着秦晓来到了一个包厢。
　　“想吃什么？”
　　秦晓揉了揉眉心，一脸倦意，“随便吧。”
　　最近正值公司改革的关键时期，他和BOSS来了云城这边，公司的担子都压到了秦晓的身上。她已经连续加了几夜班了。
　　“BOSS打算什么时候回总公司？”
　　“说不准。可能要在这边呆两到三个月。”毕竟汀兰小区的房子租了三个月。
　　徐舟起身递了一杯水给秦晓。
　　秦晓自然接了过来，她感叹道：“谢谢。BOSS对杨小姐确实不一般。杨小姐前脚带着陈黎一起去拍戏，后脚BOSS便让你亲自接手了装修的工作。”
　　秦晓和徐舟都是苏启月身边的老人了，相较于徐舟，秦晓是七年前便跟在苏启月身边工作了。
　　徐舟当然听出了秦晓的弦外之音，摇了摇头，“我看不尽然。”
　　徐舟一脸沉思的模样，倒是少见。
　　秦晓挑眉看向徐舟，“难道不是？你那天不是在帮BOSS调查一个女明星？”
　　徐舟摇摇头，“她不是女明星。”
　　Boat Year演唱会当晚，公司临时有个项目出了问题，他连夜赶回了黎城。他是在第二天接近中午的时分，接到了苏启月的电话。
　　彼时，他正和秦晓在加班。
　　BOSS让他去查一个叫姜九阳的档案信息。起初，他以为和杨玖疆的工作有关，毕竟，之前在给杨玖疆铺路时，他确实调查过一些女明星的背景，但是像这般着急地调查一个人还是头一回。
　　徐舟接着说道：“她是一名海市的小众室内设计师，也就是负责装修杨小姐房子的设计师。”
　　秦晓觉得没什么奇怪的。
　　杨小姐房子的室内设计师，调查一下设计师的来历背景，似乎并无不妥。
　　徐舟疑惑的当然不是姜九阳的身份背景，而是BOSS对姜九阳的态度。
　　从租房子到接机、递外套、送零食、买饭……
　　这一切的一切都指向着BOSS对她很不一般。似乎他来云城的目的就是为了她。
　　“档案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吗？”
　　徐舟摇了摇头。
　　他没发现有特别之处。
　　他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查到她的档案信息，不过是三年前的。
　　她的个人经历很简单：高中，黎城一中；大学，苍蓝大学；两年肆业，之后便一直在现在这个叫卡拉新时代的装修公司工作。
　　高中和大学都是在黎城上的——因着黎城的教育资源，周边的海市、云城等地的很多莘莘学子都会去黎城读书。
　　两年肆业——现在就业压力这么大，找工作挺难。
　　其他没什么特殊的。
　　除了姜小姐有点面熟。不仅在苍蓝机场，他应该在更早之前见过她。
　　徐舟猛地想起BOSS问他的一句话。
　　你看姜小姐像谁？
　　“怎么了？”
　　徐舟沉吟了片刻，缓缓开口:“今天BOSS问了我一个问题。”
　　“什么？”
　　“他问我姜小姐像谁，你说，他是暗示我什么？”
　　两人都没说话，双双陷入了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秦晓突然开口问道：“你有姜小姐的照片吗？”
　　“有啊。”
　　他有姜小姐的简历。
　　“给我看看。”
　　徐舟翻了下手机，把照片递了过去。
　　秦晓看到照片后，她脸色大变，眉眼里是不可置信，“是她？”
　　徐舟不明所以，“是谁？”
　　秦晓一直没说话，她瞳孔涣散，仿佛陷入了什么回忆当中。好似过了一个世纪一般，秦晓看向徐舟，再次开口，“你还记得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吗？”
　　徐舟一愣，如晴天霹雳一般，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是她?”
　　两人陷入了冗长的沉默。
　　秦晓先打破了沉默，将鸡尾酒干到底，甜腻夹杂着苦涩刹那间涌上头来，“可惜了，杨小姐。”
　　“可惜什么？”
　　“可惜什么，你不知道？走吧。”
　　秦晓起身去吧台结账。
　　徐舟仰头干完一杯酒，头有些晕，拿起外套，朝那人走去。
　　可惜？
　　可惜吧。
　　可惜，杨小姐注定是最大的输家。
　　可惜，她永远赢不过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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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城片场。
　　漫天大雨，杨玖疆坠入河里，留下了动人而又心碎的眼泪。
　　片场所有的人都惊呆了，他们都沉浸在杨玖疆的演技中，无法自拔。
　　直到导演喊了一声“咔”，所有人才回过神来。
　　下一秒，大家都频频鼓掌，片场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杨玖疆回过神来，刚从河里站了起来，下一秒，言昭拿着厚厚的棉被急忙跑了过去，裹在杨玖疆身上。
　　虽说是夏天，但是在水里呆了几个小时，杨玖疆仍感受到了刺骨的冰冷。杨玖疆裹着被子，双手交握，前后左右深深地鞠了几个躬，说道：“辛苦大家了！导演，各位老师辛苦了！我买了奶茶，人人有份。”
　　这下，片场的人瞬间沸腾起来。
　　“谢谢疆姐！”
　　“谢谢疆姐！”
　　“……”
　　杨玖疆戴着假发髻，拖着湿漉漉的厚重绸缎袍子，身上裹着棉被，急匆匆地往化妆间走。
　　“疆姐，热水已经准备好了，赶紧泡个热水澡，驱驱寒。”言昭拥着杨玖疆边走边说。
　　杨玖疆全身发冷，连嘴都白了。
　　推开休息室，杨玖疆径直往浴室走去。她褪去身上的衣服，一脚踏入了浴缸里。
　　温暖的热水让杨玖疆身上的凉意去了一大半，她只觉得刺骨的寒冷驱散了不少。升腾的热气氤氲开来，刹那间吞噬了女人精致的面容和婀娜的身段，只能隐约捕捉到白得发光的肌肤。
　　褪去了胭脂粉底的装饰，女人仍然是明艳动人。仿佛是过了好久一般，杨玖疆捞起一旁的浴巾，起身，出了浴室。
　　房间里，言昭正帮忙整理着她的衣服和各种饰品。见杨玖疆出来后，言昭放下手中的衣服，迎了上去。
　　“帮我拆下头上的发饰。”杨玖疆坐到梳妆镜前，说道。
　　尽管泡了一顿澡，但是杨玖疆的脸仍然苍白。
　　“疆姐，要不要吃点药？”言昭小心翼翼地拆着发饰，询问道。
　　“没事，就是有些累了。”杨玖疆揉了揉眉心。
　　跟在杨玖疆身边多年，言昭精准地捕捉到了女人眼中的疲惫和落寞。
　　自打一周前出发来青城，杨玖疆的情绪就一直不对劲。
　　古装大戏《云中记》一直都是她的心头好，戏提前开拍了，本是一件喜事，可她看上去满脸愁云，并不是很开心。
　　言昭仔细回想着，好像就是几天前苏先生来过后，她的情绪就发生了变化。
　　言昭望向镜中的人。
　　她又发呆了。
　　“疆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杨玖疆的思绪被女生的声音拉了回来，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镜中的人面色苍白，眉眼染着淡淡的忧愁。
　　杨玖疆并没有接言昭的话，而是问道：“最近，档期都满了吗？”
　　言昭拆完最后一个钗子，回道：“嗯，满了。”
　　“能不能挤出一两天的时间来？你明天问问泉姐。”
　　泉姐是杨玖疆的经纪人，在圈里赫赫有名。她脾气不好在圈里是出了名的，稍有不满意，就对明星甩脸子，情绪上头时，更是毫不顾忌，直接对明星破口大骂。
　　不过，她对杨玖疆还算客气——这不仅是因为杨玖疆没有那些乌七八糟的事，还因为她忌惮杨玖疆背后的人。
　　杨玖疆很少直接和她对接工作，大多都是通过言昭。
　　言昭点点头，“好的。”
　　“你出去吧。”
　　言昭放下梳子，走到门口后，又回头扫了眼女人，随后，关上门。
　　杨玖疆静静地看着镜中的人。
　　沐浴后的女人仍是美得惊心动魄。
　　仿佛过了好久，杨玖疆拉开最里面的抽屉。
　　涂着丹蔻的纤细手指从烟盒里抽出一根女士香烟，点着。
　　浓厚的烟雾刹那间弥漫开来，吞噬了女人漂亮的容颜。
　　只是，女人颤抖的手出卖了她的内心。
　　苏启月。
　　思绪很乱，但杨玖疆还是清楚地回忆起上周苏启月出现在汀兰小区时的情形。
　　苏启月，何等凉薄冷漠、淡定从容之人，从不喜形于色，连笑都是极其奢侈的，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个人，那天，当她将项目书递给他时，他的眼眸有一种别样的情愫………那是一种依恋的眼神，尽管刹那间他的眼眸便清明如月。
　　她轻声问道：“怎么了？”
　　男人眼波平静如水，与平日的表情并无二致，“没事。”
　　也许是他的表情太过冷静，她大概是看错了。
　　可是，不知怎么，那抹眼神就像一根刺一样，深深地扎进了她的心里。
　　整个下午，她都心神不宁。
　　她记得，男人是在翻开第一页时，眼神才发生了变化。
　　可第一页，并无任何特别之处，除了……一个名字。
　　姜九阳。
　　念头一旦萌生，那便像是钉在了脑海里一般，挥之不去。
　　她慌了，当晚，她就开始筹划向他表白心迹的事。
　　只是，十点钟时，她突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是尤里导演打来的。
　　尤里导演通知她，因档期问题，之前敲定的《云中记》剧本要立马开拍，立马签合同。
　　《云中记》这部剧是她从三年前开始就一直交涉的，费了很大功夫才拿到这个原创剧本，是她角逐国际最高成就奖的筹码，也是她息影前接的最后一部戏。
　　休假计划泡汤了，她得马上去片场，而且得带着陈黎去签合同。
　　陈黎是自打她出道后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人，专门负责她合同和资产方面的工作。
　　《云中记》这部戏因有外国演员参演，合同条款内容繁多复杂，又涉及到片酬利润等相关问题，可能需要反复磋商修改，陈黎和她一走，一时半会儿脱不开身。
　　她房子装修的事怎么办？
　　前期房子装修的各种事项便是由陈黎和姜九阳对接的。
　　她在圈子里并没有什么交心可靠之人。
　　第一时间，她想到了苏启月，可她犹豫了。
　　苏启月下午的眼神像根刺一样，深深地扎入了她的心。
　　也许是女人的直觉，她觉得只要打了这通电话，好像有什么东西就结束了。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她接到了苏启月的电话。
　　他竟然知道《云中记》要提前开拍的事。
　　并且，他让徐舟负责对接这边房子的事情。
　　徐舟是他的得力助手，让他亲自接手装修的事岂不是大材小用？
　　她敏感地觉得，好似有什么变了。
　　她在等。
　　可在等什么呢？
　　她也说不清。
　　一切都是这么地巧合。
　　杨玖疆心里冰凉得刺骨。
　　脑海里产生一个可怕的念头。
　　难道这一切……
　　杨玖疆第一次真切地认识到，这个男人，深不见底，而她对他，几乎一无所知。
　　她不免又想起姜九阳。
　　她确实是长着一张容易让男人心动的模样——长马尾，小梨涡。眉眼弯弯，明眸皓齿，明媚清丽。
　　杨玖疆拿起手机，拨了一通电话，“陈黎，帮我查一个人。”
　　敲门声响起。
　　杨玖疆熄灭烟，她收敛了情绪，说道：“谁呀？”
　　“疆姐，尤导找你。”
　　是言昭。
　　“马上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