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比喻》金星天蝎

3、称呼

　　宾利私家车，制服司机，外加贴身管家，真是做足了排场。张德明想想自己，再看看眼前的小丫头，就觉得真正的千金小姐是在这里，自己根本不是什么白马王子，充其量就是个骑白马的唐僧。他十分清楚自己家里家境殷实，老爷子的祖产仍旧是经营得善，到他们这一代是怎么败也败不了的，谁叫老爷子的爹当年如此有眼光，选择了时下最热门的房地产做主业。老太太又这么精明，活似佘太君再世，把家里的五朵金花硬是按照宋氏三姐妹那样培养。到了他们这一代，虽然开明了很多，可只要有手有脚，就一定要有份稳当的职业，他算是家门不幸了。现在他这个有手有脚的家门不幸正在执行着老太太的政治任务，安全把人送回酒店。

　　“明哥哥”，小丫头叫道。
　　张德明听到这个称呼，着实吓了一跳。他在圈子里面的称呼是叫“明少爷”，其实最早他们一大帮子人聚在一道抽签，他抽到的是十二，自然而然就成了十二少，他当时还觉得一个劲地开心，偶像张国荣在胭脂扣里面演的就是十二少，可后来想想十二少的结局，再想想张国荣的结局，脊梁骨一阵冷飕飕，决定还是让人家叫他“明少爷”的好。当然，出去玩的时候，那些沙龙会所的小姐还是有大把的人叫他“明哥哥”的，可那是沙龙会所的小姐，听着眼前的千金小姐这样叫他“明哥哥”，他的背还是僵了一下，有点罪恶感。他在想，这小丫头碰谁都“哥哥姐姐”乱叫的吗，这个习惯不太好，这年头，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涵义早已超过了字面上的意思，引申意义是深了不能再深。

　　“你可以叫我Ken，你听得懂国语对吧？”
　　小丫头点点头，那敢情好，他讲普通话，她说粤语，沟通无碍，“以后不要随便叫哥哥姐姐，这样不好。”张德明教育道，就像教育一个小孩子一样。他觉得自己还没结婚怎么就有了做爹的感觉，真别扭。
　　“阿Ken,我知道阿，可是你们都是大哥的朋友阿，我自然要叫哥哥姐姐，对不对？”张德明又被她的称呼雷到了。干嘛喜欢加个“阿”，算了，加就加了吧，起码比那个“明哥哥”听上去感觉好一点。他发觉这个小丫头说话相当有技巧，老是问“你知不知道”“对不对”，这让他有点无语。
　　小丫头住的是海伦宾馆，除夕将近，南京路游客如织，大红灯笼沿着步行街一溜排开。张德明刚想自己下车，就看到门开了，是小丫头的贴身管家开的门。那管家一脸的温和，不过看在张德明的眼里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样子。管家让他下车，又像李莲英扶慈禧太后那样把小丫头从车子里面接了出来，他觉得这个比喻十分恰当又万分别扭，恰当得是管家功架十足，小丫头也有股贵气，别扭的是两个人的身份关系怎么也没办法和一个太监还有一个皇太后联系起来，他有点发噱。

　　“阿Ken，你要不要留下来吃午饭？你知不知道，我每次都是一个人吃饭，好冷清的。”小丫头有点可怜得撒娇道。原来，粤语说起来也是可以很嗲的，张德明突然发现到。他以前念大学的时候交过一个来他们学校做交流生的香港女朋友，那个女孩声线有点沙哑，还有点粗，唱梅艳芳的歌那是一个字－赞，可每次和他说粤语，噼里啪啦的，他总有种吵架的感觉。小丫头声音软软糯糯，又加了一句让他无语的“你知不知道”，让他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拒绝。

　　“我就是我是颜色不一样的烟火，天空开阔要做最坚强的泡沫。。。”张德明的手机铃声响起，“张德明，萧晓在你旁边吗？”是陈曼生的声音，
　　“在，怎么了？”
　　“岑诺想让萧晓做她的伴娘，你把电话给她。”
　　岑诺要让这个小丫头做伴娘？张德明有点诧异，不过再一想，也对，岑诺是他们家唯一的女孩，又加上至交朵朵已婚，她女性朋友其实很少。
　　“你的Manson哥哥。”张德明把电话递给萧晓。
　　张德明接着就看到萧晓那一脸的惊喜，一个劲地点头，眼睛又红了起来，大有哭的趋势。
　　“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做诺姐姐的伴娘，我好高兴。”萧晓把电话还给张德明，她觉得真的好开心，她可以替大哥看着诺姐姐结婚，她觉得又高兴又心酸，她觉得老天还是开眼的，她相信因果循环，相信命，原来命运真的很奇妙。
　　“我知道，”张德明看到萧晓红着眼问他知不知道，这次他立即答了个“知道”，好像他要是给出其他答案，她会立马哭给他看。
　　“好了，你知不知道，那个小丫头动不动就哭，很麻烦，”张德明压低声音朝电话那头的岑诺说道，他竟然也用了“你知不知道”。
　　“你经验丰富，不信你对付不了一个小丫头。”岑诺开着玩笑，张德明竟然向她抱怨。
　　“我对付熟女那是经验丰富，做baby sitter经验为零。”

　　张德明挂了电话，认命地看着小丫头，她眨巴着那双大眼，还好，眼泪是止住了。
　　“阿Ken,我们吃饭去吧。”萧晓看着眼前的张德明，其实，她猜得出张德明也差不多是个公子哥，和她在香港认识的那些官仔少爷很像，穿得体面，游手好闲，现实，世故又精明，他把她当小丫头，很想甩了她，如果不是那个老太太的命令，估计他理都不想理她。那些个官仔少爷也把她当小丫头，更把她当筹码，一种能让他们光耀门楣的筹码。香港人做生意，有那么一句话，“要么忍，要么残忍。”大哥去世，没有人帮爹地照料生意，爹地看上去突然老了好多，她是独女，虽然爹地总是对她说，乖女，找个好归宿就好。但是，她很清楚，如果要让爹地那么多年的心血继续下去，她的选择只能是门当户对的联姻，她也把自己当筹码，萧家的筹码。只是，她听到了那首张国荣的“我”，没有想到张德明也是个怀旧的人，现实又怀旧的人。就像自己，家里在中环其实有好几套公寓，她还是喜欢住山上的老屋，因为那里开阔，可以看到海，每次看海景，她都有种错觉，仿佛，自己不住在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