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纸》砚丞书

12、怪物

　　蔚寅先不愿意和她继续这个话题，绕到主驾上车，问她怎么会上孙严方的车，还让人带去了饭店。

　　孟惊倪也觉得这事有蹊跷，“原本开车送我的司机因为家里有事，没等我出来就跑了，最后只发了条短信过来，然后很巧地就碰见孙严方准备离开，我脚有伤开不了车，他说送我。”
　　蔚寅先谨慎道：“这个司机不能要了，我给你换一个。”

　　孟惊倪扭头看着他，“孙严方和失踪案有关的话，你是怀疑他想对我下手？我是在周家上了他的车，要是因此出事，他不怕事情闹大？”
　　蔚寅先说：“不一定是这一次，找机会和你多接触几回，等你放下戒心自然就容易下手了，这世上一个男人想伤害一个女人，往往轻而易举。”

　　孟惊倪说：“既然是这样，那你刚才着急忙慌的干什么？我还以为什么事这么要紧。”
　　蔚寅先是关心则乱，“凡事都有意外，你不在乎自己，但总有人在乎，因为这件事，裴姨在家连饭都吃不下。”

　　孟惊倪对这种话题一向有些逃避，索性不接茬揭过去，“那个孙严方为什么会选择对我下手？以往失踪的那些女性都有什么特征？”
　　蔚寅先何其了解她，当然知道她这是在转移话题，“你如果不拿自己当回事，学不会爱护自己，迟早要让身边的人伤心伤神。”

　　类似的话，孟惊倪也对他说过，因为他出任务总是弄一身伤回来，但他说自己烂命一条，怕死就不会选择干这一行。
　　她说你这些话让裴姨听见会伤心的。
　　你看，她不是不懂这些道理，她只是不愿意用在自己身上。

　　蔚寅先说完那句话，又续上了她的问题，“以往失踪的那些女性都是平常人家，共同点是家境和工作都很普通，有一定的生活压力。而你和她们唯一相同的一点是，都长得很漂亮。”

　　孟惊倪闻言一愣……
　　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以前，蔚寅先总是很直球且不吝于说她漂亮。

　　高一那年，她正准备参加一场国家级的琵琶演奏赛，每天放学都要去她的琵琶私教那里练琴，蔚寅先自然是每天陪同。
　　她练琴时，他就在旁边的课桌刷题。

　　比赛前一个月她表现得很镇定，所有人都认为她应该十拿九稳。
　　她从小接触五弦琵琶，可谓是老天爷赏饭吃，天赋有目共睹，她的琵琶声偏好自在，潇洒酣畅，也可以是暴雨挟疾风，在情感上落指千言，丝丝入扣，技巧和结构上又严密得环环相扣。

　　原本应该视一切如平常的她，却变得容易焦虑，几乎每天晚上都失眠。
　　有一天晚上她跑到露台上，埋着头绕圈子，不知道绕了第几圈，忽然脑袋撞上一副胸膛，她后退一步看着对方，“你干嘛？”
　　蔚寅先的模样比初中那会儿又要挺拔不少，他乌沉的黑眸映着零星的月光，下巴一抬，也说：“你又干嘛？”

　　孟惊倪闷着声没说话。
　　他却了然，“紧张得睡不着？”
　　两人生活在一起太长时间，蔚寅先几乎一眼就能看透她。

　　孟惊倪在他面前没办法嘴硬，因为都是徒劳，越掩饰越显得她像个傻子，所以她没有否认。
　　他问：“你怕什么？”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就是莫名焦虑，“我除了会弹琵琶，是不是已经没有任何优点了？脾气古怪，阴晴不定，他们看我像怪物……”

　　她想起有一次午休，教室里有人拿手机看电影，开了外放，悬疑惊悚的背景音在盛夏午后的教室里频频回荡，直到传来一声诡异尖锐的怪笑，一下子让孟惊倪回忆起当年被关在废弃车间的情形。
　　她忽然发出惊恐的尖叫，把教室里看电影的同学吓了一大跳，所有人看她的眼神都带着惶惑和不耐烦。

　　蔚寅先脸色仓惶地冲过去，安抚了两句，然后把她拉出教室。

　　“他们看我像怪物……”

　　蔚寅先说：“那也是漂亮的小怪物。”

　　孟惊倪在情感方面总是空白一页，但她却因为这句话红了脸，“我知道，但我不想当小怪物。”
　　蔚寅先语气调侃，“莫非当大怪物会让你更有自信？”
　　孟惊倪：“……”

　　回到小洋楼，蔚寅先抱她下车。
　　进屋后，裴姨看见她没什么异样，赶紧双手合十谢天谢地。

　　蔚寅先还得回警局，临走前对她说：“我怀疑孙严方对你下手，是孟淮让在背后撺掇的结果，我不限制你的自由，只要你警醒一点离他们远远的，他们也不敢明着抢人。”

　　第二天蔚寅先就安排了个可靠的人过来给孟惊倪当司机，孟惊倪几次去周家，孙严方贼心不死，三番两次找借口和她套近乎，都被她推脱掉了。

　　孟惊倪分析过孟淮让是怎么撺掇姓孙的，说辞无非是她除了有点闲钱以外，无父无母无所依靠，很方便下手，真要出了什么事，也只有蔚寅先会为她奔波，一个同样无父无母的刑警支队队长，更没什么好顾忌的。

　　那晚，孟淮让还真是这么孙严方说的。

　　孙严方听完沉思半晌，说道：“这个蔚寅先我查过，他父亲也是干刑警的，在他8岁那年因为任务殉职了，然后就进了你们孟家，当养子。”
　　孟淮让嗤笑一声，“什么养子？孟惊倪被绑架回来后整天发疯，回来我爸不知道上哪找的这么个人，你说神奇不神奇，他一来，孟惊倪就不疯了，乖得就跟拔了牙的母老虎似的。”

　　孙严方好奇地“哦”了一声。
　　孟淮让见引起了他的兴趣，继续爆猛料，“有件事你不知道吧，当年我爸入狱，就是这两人搞的鬼！”
　　孙严方惊讶道：“为了什么？”
　　其实具体的原因，孟淮让并没有头绪，但是这么些年他思来想去只认准一个，他露出愤恨的表情，“因为我爸娶了我妈呗！”

　　孙严方显然不大相信的样子，哑口半天才说：“就为了这个？”
　　孟淮让讽刺道：“现在知道什么叫恶毒了吧？当年她一天到晚跟我过不去，我看在我爸的面子上不和她计较，她反而得寸进尺，以为我怕了她！”

　　孙严方心下冷嗤，别说孟惊倪了，他身边要是也有这么个无脑蠢货老在跟前作对碍眼，他也会想办法尽快除掉这个人。
　　又道：“这么说来，当年你父亲那些贿|赂|官员，操纵市场股价的证据，都是孟惊倪收集以后，联合警方呈上去的？”

　　这女人够狠啊。

　　眼见春节要来，裴姨开始忙进忙出，她在家政公司雇了十几个人做大扫除，小洋楼一共三层，占地面积不小，门前有花园，后面有一座游泳池，车库等等。
　　这几天，里里外外忙得孟惊倪压根没处下脚，不是被推到这里，就是被挪到那里。

　　孟惊倪的脚休养了一个多月，已经能拆掉护具，不过仍是不能下地。

　　周末傍晚，她在露台练了一下午的琵琶，正无聊得发愁之际就接到了梁伽然的电话，说要过来，让她准备一下，孟惊倪还没问准备什么，对面就挂线了。
　　结果不到10分钟，梁伽然的车就到了。

　　她看着进进出出做大扫除的人，然后抬头冲着露台上的人喊：“干嘛呢，走，陪我出去一趟。”
　　直到坐上副驾，孟惊倪才问：“去哪？”
　　梁伽然说：“前一阵我那茶庄不是因为孟淮让闹事，翻修过一次嘛？我这次弄了个大工程，在二楼设计了个台子。”
　　孟惊倪看着她没说话。
　　梁伽然搓着手笑嘻嘻道：“孟大琵琶家，有时间到我那台子上弹一曲呗？”

　　孟惊倪当年在乐团坐的是首席的位置，她在国外演出那几年也是一票难求，后来她辞了国外的乐团公布隐退回国，身价一度高涨。
　　不过既然已经隐退了，那也就没有摆谱的必要了。
　　她问：“现在么？”

　　“你答应啦？咱格局就是大！”梁伽然惊喜地扑过去抱她，“不是现在，就是想带你过去瞧瞧环境，毕竟是你要演出的台子，得你满意才行。你放心，保证高雅体面。”
　　“那倒不用，只要别太吵就行。”

　　车子刚开出去，梁伽然这才想起来问：“对了，这事你同意了，蔚寅先同意么？”
　　孟惊倪说：“不用他同意，我自己做主就行。”
　　梁伽然半信半疑，“是嘛……”
　　孟惊倪无奈，“这是干嘛……我还没有一点自主权了？”

　　梁伽然不置可否地哼哼一笑，你要有绝对自主权，那我还需要多此一举问这一句么？
　　她想起高一暑假，他们班夏令营的事。

　　梁伽然在营地里待不住，然后撺掇孟惊倪去附近的那条河里玩水，两人瞒着众人偷偷摸摸跑过去，光着脚在河边玩了许久，热得浑身冒汗，然后自然而然就下水游泳了。
　　结果大当天晚上孟惊倪发烧了……

　　梁伽然急起来去男生的帐篷找蔚寅先。
　　蔚寅先拎着随身携带的药箱跑过去，看见烧得半死不活的孟惊倪，脸黑得跟煞神一样，他拿了额温枪给孟惊倪测体温，已经烧到39度了……
　　于是他的脸色又凉了几度，梁伽然在旁边大气不敢出。

　　他取出冰袋，一边问：“好端端的怎么就发烧了？”
　　梁伽然这才支支吾吾，说出下午两人偷摸去游泳的事，“可能浑身带着汗下水，所以就……”

　　蔚寅先没再说话，一整晚陪在孟惊倪身边，给她物理降温，让她发汗。

　　第二天早上，孟惊倪稍微退了烧，昏昏沉沉醒来，乍一眼看见面无表情的蔚寅先时还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里？”
　　蔚寅先一语不发，扶她坐起来，喂她吃粥。

　　就是从那天起，孟惊倪开始受到蔚寅先的严格管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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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蔚·铁汉柔情贤惠忠犬·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