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纸》砚丞书

11、眉来

　　孟惊倪故作冷静，“找我有事？”
　　那边语气有些严肃而且急促，“告诉我，你在哪？”

　　孟惊倪还是第一次听到蔚寅先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心里难免奇怪了一下，“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你现在和孙严方在一起？”
　　孟惊倪一抬头，冷不丁对上孙严方带着探究的目光，她含糊应一声：“嗯……”
　　蔚寅先缓了下语气，说：“阿弥，别跟我闹别扭了，现在把你的位置告诉我。”

　　孟惊倪终于听出不对劲，当着孙严方的面，她下意识就留了个心眼，对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句语焉不详的话，“我发给你吧。”
　　她挂电话以后给蔚寅先发了这里的定位，想一想，又把楼层和包厢号发过去。

　　蔚寅先收起手机就准备往外走。
　　正好江闻拿着资料从办公室外面进来，每个防备撞见他眉眼冷肃，忍不住心头一憷，“……蔚队，怎么了？情况有变化？”
　　蔚寅先说：“有点私事，我出去一趟。”

　　“蔚队！”陈放跑了过来，“刚才周小姐来电话，说孙严方带了个女人去他名下的一间饭店，不知道是不是……”
　　“这事我知道。”蔚寅先说。
　　江闻皱起眉，“孙严方是不是太猖狂了点？我们查得这么紧，他居然一点收敛都没有！”
　　陈放说：“怎么办？那女孩会不会有危险？可是我们也不能贸贸然就冲进去救人啊？捉贼捉赃，我们也没有足够多的证据。”

　　蔚寅先这时说道：“孙严方带走的是我……”他顿了下，“我认识，我现在就去带她出来。”
　　陈放和江闻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里头不约而同兜上一股探索隐私和八卦的欲望，刚才那句“是我……”什么？

　　是我朋友？亲戚？妹妹？
　　如果是这样，那没什么好避讳的。

　　除非是——
　　我的女人。

　　蔚寅先说完就走，没理会他俩意味深长的表情，到楼下门口他刚坐上车，副驾和后排车座的车门同时被人打开，陈放和江闻坐了上来。
　　陈放一脸正色，“蔚队，你一个人去孙严方的地盘我们不放心，还是一起吧。”
　　江闻凑过来附和道：“是啊，我们俩在外面也好有个接应。”

　　蔚寅先都懒得拆穿他们。

　　所幸孟惊倪发过来的位置就离市局不远，紧赶慢赶花了半个小时的车程。到郡生饭店门口，蔚寅先把车停在一个隐蔽的树丛下，又能清楚瞧见饭店门口的情形。
　　他下车前交代道：“没我的指示，原地待命。”

　　孙严方名下的这家星级饭店，远离车水马龙的喧嚣，于万家灯火之外，像一座巍峨青山立于白水环绕间，外观恢弘大气，是本市地标性的建筑之一。

　　这种高级场所，消费机制有些讲究，一般采用会员制。
　　所以蔚寅先在饭店门口就被拦了下来。

　　接待员说：“先生，请出示您的金卡。”
　　蔚寅先从西裤口袋摸了个东西举到他眼前，语气肃然，“警察办案，别碍事！”
　　接待员看清楚对方手里的证件，愣了一下。
　　蔚寅先一阵风似的往里走。
　　电梯门口的漂亮服务员不知情，还以为是客人，笑着问：“先生，几楼？”

　　“7楼。”

　　蔚寅先来这里是要带人走的，不是来消费更不是来交朋友的，所以行事也没什么规矩可讲，到了包厢门口他直接推门进去，偌大一间包厢，看见孙严方笑吟吟给孟惊倪递了一杯酒。

　　他像个不速之客，一下子就坏了孙严方的兴致。

　　“唷，蔚警官？”孙严方有意无意瞥了孟惊倪一眼，然后似笑非笑地说：“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不会这回又查到什么东西，又怀疑到我这儿来？年底冲业绩也没有你们这么滥竽充数的。”

　　蔚寅先确认孟惊倪无恙，这才不咸不淡开口：“警方办案向来讲证据，孙老板只要不是作奸犯科，自然就经得住盘查和审问，这不没关两天你就出来了？”
　　孙严方冷冷一笑，“是啊，得亏蔚警官明察秋毫，知道我安分守己。那次也算不打不相识，正好，既然你来了，不如坐下来喝一杯？”

　　蔚寅先说：“孙老板理解一下，我吃公家饭的，局里有规定，不能随便在外面吃野食。”
　　这话可以说是一点面子也不给。
　　孟惊倪听了都忍不住要替他捏一把汗，他是铁了心要得罪人。

　　孙严方皮笑肉不笑地对孟惊倪说：“你们家这位公职人员，倒是很守规矩。”倏地表情一收，“但是我这里也不是任人撒野的地方，闯了我的门，没有半点表示就想走，你是想敬酒不吃吃罚酒？”

　　蔚寅先的目光分寸不让，直视着对方，“刚才家里的老人打电话到警局，说她姑娘去了周家一整天还没回，怕出了事，我们多方查询查到了这儿，孙老板，上次的抓捕让你受了委屈，这才过了个冬至，孙老板还是警醒些，别重蹈覆辙的好。”

　　这番话搬了周家出来适当施压，又拿老人报案的事予以警告。

　　上回被抓去审讯，孙严方究竟是不是被冤枉受委屈，这事他心知肚明，如今风头吹得正紧，他就是再嚣张，也怕半夜漏了风声。
　　要是二进宫，又碰上蔚寅先这种硬茬，恐怕就没那么轻易再出来。

　　蔚寅先说完没理会孙严方什么脸色，俯身将孟惊倪打横抱起，转身离开。
　　出来以后，护工赶紧推着轮椅跟在后头。

　　其实孟惊倪有些云里雾里，蔚寅先刚才字字句句都在针对孙严方，好像话里有话，应该是知道了什么。
　　联想到最近他们在查的妇女失踪案，她小声问：“你们在查的那个案子，和他有关？”

　　蔚寅先淡淡瞥她一眼，没接茬，存心让她着急。
　　等抱着她进了电梯，蔚寅先才出声，“他不是什么好人，我劝你少和他眉来眼去。”
　　她说：“你少往我身上撒气，我什么时候和他眉来眼去的了？”

　　孟惊倪被抱得紧紧的，离他的脸很近，成熟冷感的轮廓比以前要更具压迫感，但他不高兴的表情却和以前如出一辙。
　　眼睫下压，目光狭长而冷薄，垂着眼睥睨人。

　　“我要是没有及时赶到，他手上那杯酒，是不是就直接喂进你嘴里了？”

　　“……”

　　孟惊倪懒得理他。

　　树荫下的车里，江闻透过车窗，紧盯着饭店大门，说道：“我认识蔚队以来，没见过他这么着急的样子，所以我猜测，里面那位一定是未来嫂子。”
　　陈放的精神要紧绷一些，但也不耽误他聊八卦，“我认识蔚队比你要早，没听说过他有女朋友，或者走得近的女性朋友，身边唯一的异性，就是咱们队里那些女警姐姐了。”

　　江闻说：“不还有周小姐么？”
　　陈放一想，“那也不算，没看出来蔚队对她有什么可升华的情感倾向。他寡了这么多年，我当初还以为他信奉什么程朱理学。”
　　江闻：“什么理学？”
　　陈放：“存天理，灭人欲。”

　　两人正聊着，陈放忽然捕捉到出现在饭店门口的高大身影，他低声叫：“出来了！快看！”
　　江闻遥遥望过去，顿时被他抱着女人的画面惊呆，距离太远看不清女人的面貌，但从那绰约的影子看来，大概率是个美人。

　　“我没猜错，是未来嫂子。”

　　站在饭店大门的台阶下，蔚寅先四下里一瞧，问道：“你车停哪了？”
　　孟惊倪悠悠地轻声说：“这么厉害你自己找啊。”
　　蔚寅先闻言打量了她半天，忽然低声说：“就非得为难一下我，你才感觉舒服一点？这些年你的趣味还是这么又刁又蛮。”
　　声气温湿，黏黏腻腻。
　　孟惊倪立即反唇，“比不上你浑身粗野。”

　　蔚寅先嗓子又低了几分，“对，你见过。”
　　孟惊倪慢半拍才反应过来，情绪翻涌，终于骂道：“你无耻。”

　　远处车里的陈放和江闻一时看不懂这两人到底是在吵架还是调情，说是调情吧，那表情又不像是那么回事，说是吵架，两人又抱得这么紧，凑得这么近。

　　其实不远处的女护工也有些看不懂，她推着轮椅过来，说：“是在找车么？我知道停在哪。”
　　她指了个位置。

　　找到车子停放的位置，蔚寅先把孟惊倪放到副驾上，帮她系上安全带，说：“我先送你回去。”
　　孟惊倪静静看着他，问：“今晚我有没有给你添麻烦？”
　　蔚寅先抬眼，“没有。”
　　她说：“那你知不知道，你刚才那些话，可能已经彻底得罪孙严方了？”

　　蔚寅先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孙严方突然接近你，一定用心不纯，我们正在调查的失踪案确实和他有关系，还有，孟淮让也和他有点关系。”
　　孟惊倪听完惊讶了一下，接着又陷入沉思，“所以，孟淮让如今混得还不错，是因为有孙严方在背后帮他？”

　　蔚寅先说：“总之，你离这两人都远一点，”
　　孟惊倪思绪有些飘远，“我可能回来得不是时候。”
　　蔚寅先脸色一变，冷冷说：“阿弥，别这么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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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了，老眼昏花，就这么多，明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