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根》问津此岸

101、妻告夫

　　别说赵甲他们，连见过礼部尚书夫人的寇淮他们都没认出大堂上这个夫人就是宋濂的夫人。
　　柳弃江和沈寒山看了又看还是没看出来，“是她吗，山头？”
　　沈寒山也只见过礼部尚书夫人几次面，而且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他再看好像是有点像，“好像是。”
　　裴秀娥已经向寇淮诉说自己的冤屈，她要状告宋濂目无法纪、私自将妾侍扶正，“寇大人你可要为民妇做主啊，民妇在这个容颜老去的年纪被休弃，又无儿无女，家中还有一个老父亲要奉养，民妇心里头就像吃了黄连一般，苦巴巴的！”
　　裴秀娥说到激动还用手做捧心的手势，“女子嫁人三年无所出，按理是可以休弃，民妇嫁给宋濂，三年之后没有诞下子嗣，那时民妇也想自请下堂，可是宋濂为了名声却哄骗民妇，说不嫌弃民妇生不了孩子，还承诺即使民妇这辈子都没能生下一儿半女，他也不会将民妇休弃！”
　　裴秀娥哽咽了，“可是…..可是如今宋濂养的外室有了身孕，宋濂便将民妇残忍休弃！宋濂那个没良心的苦苦拖了民妇二十五年，倘若他早些将民妇休弃，虽说民妇生不了孩子但也能嫁个死了妻子的男人做后娘啊！”
　　裴秀娥说着说着就哭起来，泪眼汪汪，直接爬过去抱住柳弃江的大腿，把柳弃江当成救命稻草，“柳将军你向来嫉恶如仇赏善惩恶，你可要为民妇讨回一个公道啊！”
　　脚下这个哭戚戚的裴秀娥还是两个月前那个咄咄逼人的宋夫人吗？
　　柳弃江有些承受不来，“我只是一个小小的衙差，你要公道找大人，大人肯定会帮你讨回一个公道。”
　　“真的？”裴秀娥抬头，眼泪汪汪的看着柳弃江，然后又转头看寇淮。
　　寇淮这可为难了，按品级，宋濂在他之上，按理来说他没有资格审宋濂。
　　见寇淮左右为难，沈寒山便提醒道：“扶正妾侍，是妾侍要接受律法的惩罚，大人绝对有资格审问任何官员的侍妾。”
　　原配为夫家在后宅操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扶正妾侍就相当于把原配的待遇给了妾侍，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所以妾侍要接受惩罚。
　　“就是就是，宋濂那亩田我拔过那么多的草，怎么能让那个歌姬随便抢走耕种！”
　　男人是田？不是女人是田，男人是牛吗。
　　柳弃江能忍住不笑，赵甲等人却不能，他们一个两个相继转身偷笑。
　　很快，寇淮就带人去宋府抓人。
　　寇淮把裴秀娥要状告宋濂扶正妾侍的事，通知宋家所有人，包括宋濂，寇淮让宋濂行个方便，让自己把胡姬带走。
　　胡姬肚子里有老宋家的血脉，宋家老两口说什么也不让寇淮把胡姬带走。
　　胡姬长了一张狐媚脸，狐狸眼，即使有了三个月的身孕，身材还是姣好，前凸后翘的，是个男人都爱。
　　“按照律法扶正妾侍，妾侍必须接受律法的惩罚，请宋老太爷和宋老夫人不要妨碍本官办理公务！”寇淮一脸正义坚持要审理这件案子。
　　“这是我们老宋家自己的家务事，你管不着！”
　　“我儿子的官级比你大，你没有资格管我儿子的事！”
　　宋家老两口死死地把胡姬护在身后，不然寇淮他们靠近胡姬，生怕冲撞了胡姬肚子的孩子。
　　宋濂瞅了瞅寇淮，然后再瞅瞅柳弃江，不由冷哼一声，“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裴氏她生不出孩子，本官有权利将她休弃，这是本官的家务事，即使是皇上也无权过问。”
　　裴氏拿休书走人的时候是一副老实巴交的自愿模样，宋濂怀疑是有人在背后怂恿，裴氏才敢状告他扶正妾侍。
　　和宋濂有过节的柳弃江，自然而然就成了宋濂的第一怀疑对象。
　　“宋大人你休妻，下官是没有权利过问，但你扶正妾侍就要接受律法的惩罚，朝廷法令是这样规定的，下官也没有办法，请宋大人行个方便让下官把人带走。”
　　寇淮好说歹说，宋濂就是不配合，拒绝让他们带走胡姬。
　　不管寇淮说什么，宋濂就一句话，“本官的官位比你的大，你没有资格插手本官的家务事！”
　　寇淮渐渐失去了耐性，宋濂油盐不进，他就直接放狠话，“扶正妾侍，妾侍要接受律法的惩罚，宋大人最好不要妨碍下官审理公务。”
　　柳弃江附和道：“就是啊，你的小爱妾不是官，我们大人有权将她捉拿归案。”
　　宋濂冷笑问道：“捉拿归案？请问本官的爱妾触犯了哪条朝廷法令，以至于寇大人和柳衙差你们要这般咄咄逼人！”
　　“触犯律法的是你，你扶正妾侍触犯了律法，但要接受制裁的是你的小爱妾，因为她是享受利益的人，”柳弃江直翻白眼，“宋大人你装什么装，你堂堂礼部尚书会不知道这条律法，你怎么还跟我们装蒜！”
　　“就是，装什么大头蒜！”赵甲也鄙视宋濂这种行为。
　　寇淮再次提醒，“请宋大人不要避重就轻，下官要管的不是你休弃是你扶正妾侍。”
　　“就是，从你决定扶正妾侍的那一刻开始就应该做好这个心理准备，这种事是民不告官不究，但现在有人告你，我们衙门就要追究你小爱妾的责任。”有怎么样的皇帝就有怎么样的臣子，这个宋濂和李祁昭太像了，都是装蒜的一把好手，柳弃江鄙视他们。
　　“这件事恐怕会影响宋大人你的仕途。”寇淮让宋濂做好心理准备。
　　“是啊，宋大人你太小气了，裴氏为你操劳二十五年的家务，又是服侍公婆，又是给你抬妾，你怎么一点感恩之心都没有，休了她，连一两银子的补偿也不给她，怪不得她要告发你。”柳弃江肯定如果宋濂给足裴秀娥养老的银子，裴秀娥肯定不会告发他。
　　“赵氏下不了蛋就该滚蛋，我儿子没有错，你们敢搞我儿子，我跟你们拼了！”
　　宋老夫人张开双手就扑向，她认为最没有力气的柳弃江，岂料柳弃江快速避开，让她扑了一个空。
　　“你这个贱蹄子敢躲，我饶不了你！”
　　宋家不像孟家是书香世家，宋老太爷以前只是村里有钱的地主，和宋老夫人省吃俭用才供出宋濂这么一个举人，老两口自己没有读过什么书，没有太多的羞耻感，也还经常骂人打人。
　　寇淮直接威胁，“宋大人想让吏部官员亲自检举？”
　　为了保住官职，宋濂只好让寇淮他们把胡姬带走，胡姬被架走的时候，嘴里还喊着，老爷，老爷！
　　宋家老两口大骂宋濂糊涂，怎么怕一个府尹，亏他还是礼部尚书！
　　寇淮刚把胡姬带回衙门，宋濂扶正妾侍这件事就传到了皇帝耳朵里，堂堂礼部尚书不顾礼法休弃原配就罢了，还扶正妾侍，简直就是给朝廷抹黑。
　　为了维护礼法，皇帝将宋濂革职查办，还让寇淮务必按照朝廷法令审理这起案件。
　　李祁昭向宋濂发难，一方面是为了维护礼法，一方面是为了转移百姓的注意力，让百姓把对选秀的关注转移到宋濂扶正妾侍这件事上。
　　深秋时刻，细雨绵绵，被罢免官职的宋濂失魂落魄地行走在凄凉的街道上，连雨伞都不撑，任由秋雨冷冷地打落在身上。
　　迎面撑伞而来的魏逢见宋濂像一具行尸走肉，别提心里有多痛快，他面带笑容就上前讥讽，“哟，这不是我们的礼部尚书宋大人吗，下雨天的，宋大人怎么不撑伞？”
　　宋濂是聋子也听出了魏逢话里的嘲讽，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他被罢免，连个太监都敢来嘲讽他！
　　宋濂做了二十多的官，即使现在被罢免了，但身上还有官威，他拿出威严睥睨魏逢，“即使老夫遭小人陷害丢了官职，也由不得你这个阉人这般落井下石！”
　　“遭小人陷害？你这个老匹夫才是小人，当年先帝授意你污蔑弹劾我舅舅官商勾结，你这个老匹夫害死我舅舅一家和我魏家一家，还有脸说别人是小人！”
　　宋濂都听糊涂了，再细细看这个魏公公，还是想不起自己和他有什么过节。
　　魏逢提醒，“前丞相张道明就是我舅舅，我就是洛城魏家公子，想起来了吧。”
　　宋濂想起来了，再看眼前这个魏公公长得确实和前丞相有两分相像，“你就是洛城魏家公子，是张丞相那个外甥？”
　　“老匹夫你总算想起来了，我就是那个魏家公子，我忍辱负重十余年就是为了向你们复仇，当年害我舅舅一家害我魏家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宋濂后知后觉的，“是你唆使裴氏去状告老夫？”
　　“对，就是本公子让你的发妻把你告上衙门，就是本公子设计让你丢了官职。”魏逢觉得自己已经对宋濂已经很仁慈，他没有杀宋濂，只是让宋濂丢了官职。
　　魏逢往前走两步，走到宋濂跟前，弯腰俯视宋濂，“官位和子嗣，你一个也保不住。”
　　宋濂看着魏逢邪魅的面容，身体越发的冰冷，嘴唇直哆嗦，想到胡姬肚子里的孩子，是他和父母心心盼了二十年才求来的孩子，他怕孩子发生什么意外，急忙跌跌撞撞地赶回家。
　　宋濂扶正妾侍，胡姬被判坐牢两年，因为她肚子里有孩子，所以官府特别照顾，等她生下孩子才让她服刑。
　　魏逢看着宋濂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兴奋得哈哈大笑，幸亏天还早，大街上还没什么人，不然他肯定会被当成疯子。
　　“害我魏家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李瑞昌、李祁昭、宋濂、柳烈、还有柳弃江！”
　　魏逢一转身就看到柳弃江站在他身后，柳弃江撑青色的雨伞，身穿衙差制服，一脸的疲倦之色。
　　昨晚柳弃江当值，到现在才要回家休息，不料就在这城北大街上碰到了魏逢。
　　魏逢双眼一缩，慌张起来，刚才柳儿她都听到了！
　　“柳儿你……我……不是你听到的那样，只要你……”
　　柳弃江直接打断他的话，“我都听见了，你一个都不会放过，包括我柳弃江，你要杀我报仇，可是我还不想死，怎么办才好呢！”
　　“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不如现在先杀你以除后患！”
　　柳弃江召唤出黑剑，一手拿伞，一手拿剑，一步一步走向魏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