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师尊要飞升》Jessie杰西

50、带我走吧，师尊

　　“谢谢你们的帮忙。”锦瑶颇有涵养地道了谢。

　　从上台到落幕，锦瑶一直注视着他们。尤其是眼前这位哥哥，他的每字每句，每分神态，都让人无比熟悉。

　　甚至，对方刚道出上半句，她便能八九不离十地猜出下半句。

　　但她又觉着奇怪，倘若自己之前当真见过他，以对方这般容色，她怎会记不住。

　　如祥云覆过，令人探不清，也触不着。

　　即便天道抹去了她的记忆，她也还是能在芸芸人海中识出于自己而言意义非凡的那人。

　　她没有忘却。

　　她只是记不清了。

　　“怎么了？”白衣青年看她盯了自己半晌，温和问道。

　　是了，就是这份和煦温柔的关照。

　　心底又沉了一沉。

　　许久，锦瑶仰脸看着他，困惑笑道：“我们是不是认识？”

　　神色凝在脸上，白衣青年认真地望着她，良久扬了扬唇角：“为何这么问？”

　　“我只是觉着，你看我的眼神……好像不大一样。”对方的反应让锦瑶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她坦然道：“所以就感觉，你应该是认识我的一位长辈。你说的那些话，还有神情举止，都让我感觉像是在哪里见过……但我确实记不清了。”

　　她生平从未这般难受过，好似自己的识海被锈刀生生剜下一块，怎么填也填不满。

　　她觉得她一定是忘却了什么，才会被那对眸子刺得满身疮痍。

　　“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我每多看你一眼，心里就难受的不行。”女孩说着说着，双眸莫名浮了些水泽，她苦涩笑道：“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沈云舟再隐忍不住，上前抱住了女孩，环着她的双手止不住发抖。

　　他有些颤不成声，飘渺的字句成段成段地零落在女孩耳边。

　　“锦玲……是我对不住你锦玲……”

　　女孩身影顿了一顿。

　　她并没有用过锦玲这个名字，从她记事起，家里的长辈就一直管她叫锦瑶或是瑶儿。

　　但是。

　　锦玲两字从这个男人口中说出，有种莫名的相识感。

　　就好似许久以前，这个白衣青年曾在哪儿一遍遍地这么唤过她。

　　“师尊，师姐她记不起来的。”容墨一只手停靠在他肩上，安抚着他，“这是天道轮回，并非是简单的记忆清除。不是造界养魂的话，是记不起以前的事的。”

　　良久，沈云舟放开了女孩，哑声答：“我知道。”

　　“时辰差不多了，师尊可要现在回去？”

　　沈云舟半晌没搭话，深深地入了一口气，听得自己的声音飘忽道：“再等等吧。”

　　“好。”

　　女孩听不明白他们的话，什么天道轮回，造界养魂，听起来倒像是从哪本修真小说择来的词。

　　她虽听不懂，却不迟钝。她方才听见那少年唤自己为师姐。

　　任由白衣青年替自己挽上鬓边错杂的发丝，女孩直愣愣地接上他的目光，反复琢磨着两人方才的对话，她犹豫地吐出两个于她而言非常陌生的字眼：“师尊。”

　　那手忽然停在她眼睫上，指尖轻颤不已。

　　旁边的容墨亦微微愕然。

　　白衣青年却仿佛看明白了什么，勉强笑了笑，问：“你是在叫我么？”

　　锦瑶也知道自己方才的行为有些傻气，点头承认道：“就是忽然就想叫来试试看。”

　　果然。

　　他无奈地揉了揉锦瑶的发顶，回答了她最开始抛出的疑问。

　　“我是谁不重要，你就权当……没见过我吧。”

　　便是说了，也只会让她觉得匪夷所思，委实没有这个必要。

　　锦瑶并没有应他。

　　片刻的不语，她忽而笑了笑，一转话锋：“我之前总是做着同一个梦，梦里倒确实管一个人喊过师尊。”

　　他顿了顿，没有说话。

　　“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记得他说……他怕伤害到我，让我在外面等着，等他接我回去。我被放到一片空地上，然后就一直等一直等，可是等到天黑了都不见他人影。那段时间就周而复始地将这个梦做了几十次。”

　　白袍下的手攥得发白，指尖渗入几丝血迹。

　　第一回做这个梦时她只觉得自己是修真文看多了，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但三两年下来间断做了数十回，她便愈发想拨开那层缭雾，将那人的容貌看个真切。

　　眼前的男人，让锦瑶不由自主想到了梦里的青年。

　　梦境里的她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娃娃，四周如蒙了层白纱，让人眯得恍恍惚惚的。她在一片青翠的软地欢腾滚打好一阵后，青年便会一如既往地出现在她身后。不厌其烦地替她拍落身上的尘土，再将她抱起。

　　他很温柔，即便她弄脏了衣裳也不会过分责怪，只是报复似的揉过她的脑袋。不过她不大喜欢被那人摸头，因为那双冰冷的手总是将她的发髻揉得一团糟。

　　“……师尊？”

　　青年淡淡应了一声后，掐过她的脸颊，嗔笑道：“叫我也没用，说了多少次不许在地上打滚，就是不听，也不知道你那些师姐是怎么带你的。”

　　锦瑶只记得这些散碎的片段，每当她想看清对方的面容，周遭便会打下一阵刺目的强光，灼得她睁不动眼。

　　似是无形中被阻止了什么。

　　她断续道完这些话后，对方才从缄默中回过神来，方平静道：“既是梦，便知道当不得真。”

　　“我知道是梦，但是……”锦瑶哽住了，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解释。她自己本身也不是个信奉神话传说的人，如何开的了口认定对方就是自己的梦中人……

　　那实在是太过荒诞。

　　她不自主地牵上对方的衣袖，生怕他似幻梦一般，镜花水月，转瞬即散。

　　沈云舟却缓缓抽开手，撇走视线，对容墨道：“回去吧。”

　　容墨神色复杂地点头道：“好。”

　　锦瑶却忽地变了脸色，艰涩问：“你要走了吗？可是……你还没有回答我……”

　　沈云舟终究还是没忍住捏了捏女孩的脸颊，说：“该说的都说完了，其余的不是你该过问的事。”

　　对方这个拈脸的动作，同梦境里的青年如出一辙。

　　锦瑶讷讷道：“那……能不能告诉我你要去哪儿？什么时候还能再过来一趟？”

　　见对方仍是没有回答的意思，锦瑶垂下眸，泪花渐渐盈上了眼眶。

　　沈云舟见状，接过容墨递来的帕子，一丝不苟给女孩擦着脸上的雾泽，什么话也没说。

　　锦瑶原是矜持恪己的性子，此时却大着胆子直截抱过他的腰身。

　　沈云舟被这突兀的环抱惊得颤了颤。

　　锦瑶腾不出手去抹脸，她不敢去看对方的神色，如今更是哽咽得连说话的力气都难使：“我想知道……你是不是他……”

　　锦瑶不在乎认错人后的尴尬，她只是凭着几缕脆弱如藕丝般的牵连，寻上了这人。

　　但她觉着自己不会认错人，如果不是相识，为什么二话不说就应了她的请求？

　　为什么会是那样的眼神？

　　为什么会失态地拥她唤她为锦玲？

　　“你自己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锦瑶在他怀中愣愣抬首。

　　发梢被揉得一团凌乱，白衣青年的唇角上挑几分，原本蛊惑勾人的容貌一下柔和了不少，落在耳边灼息仿佛能渗入魂魄深处。

　　“你心底如何想，事实便是怎样。”

　　他的话十分简洁，但已经给出了锦瑶想要的答复。

　　梦境与现实重合，云雾逐开后，模糊的片段刹那间清晰起来。

　　她凝视着满眼柔水的青年，心中不再犹疑，涩笑中再次唤道：“……师尊。”

　　他轻声答：“嗯。”

　　“师尊，师尊……”

　　“听到了，别喊了。”他被女孩抱得近乎要透不过气，这时才反应过来彼此间的距离太过相近。即便是从前，他也不曾这般亲昵地待过锦玲，便僵着手想把孩子从身上扒下，“周围的人可都在看着，你确定还要这么抱着我？”

　　锦瑶固执地不肯松手，眼眸一眨不眨：“这不是梦……对不对？”

　　“你不妨看看旁人的反应，就知道是不是梦了。”

　　锦瑶依言看向四周，留意到他们动静的人，脸上的表情皆是精彩万分。

　　有睁大双眼掉了下巴的。

　　有眨巴着眼拉着旁人同享八卦的。

　　甚至还有流露艳羡目光的。

　　锦瑶这才悻悻地放了人，后知后觉地捧着愧意：“抱歉……”

　　她毕竟不是锦玲的性子，所能记起的东西也是十分有限，她连在一旁驻守已久的容墨都没能认出来。

　　“没什么可抱歉的。”沈云舟终于得以缓一缓气，他停顿片刻后笑道：“从前你就不是会道歉的性子，现在自然也不必说这些。”

　　“那些……我都记不得了。”困惑之余，锦瑶如实道。

　　单凭一些孩提时的片段，锦瑶摸不准自己从前和他是怎样的相处模式。不过想想，自己刚才的举止已经算是逾矩了，但师尊没有表露出半分怒意或是不自在，由此看来他平时的脾性应该算是较为柔和温婉的那一挂。

　　“记起太多对你也没有好处。”

　　这孩子能跨越轮回认出他，已经够了。

　　“我知道我忘记了许多事情，我感觉得出来。”那种感觉很微妙，记忆纷至沓来，却破碎不堪。锦瑶小心地牵过他的衣袍，像是捧着深渊里最后的那点烛火：“我……我能跟你一起走吗，师尊？”

　　心头咯噔一下，他沉默了。

　　青年的回答一字一字地敲碎了锦瑶的期盼：“我也想带你走，锦玲……但是……我做不到。”

　　想要逆转轮回，修改命格，只能飞升。

　　是了，飞升。

　　那个他永远都触不到的境界。

　　锦瑶听得出对方语气里的失落，还不得她做出反应，一旁的玄衣少年开口了。

　　“师尊，你很快就能做到了。”

　　白衣青年微茫的眼神中，倒映着少年无比平淡的笑容。

　　“我会让你如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