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罗的吻》独舞桔梗

8、撞破奸 情的小狐狸

　　平安夜寒风冷冽，苏易安裹着小棉袄在校门外的公交站台等了足足半个小时，手脚都发麻的时候才等来了摇摇晃晃驶来的15路，通城最老旧的公交线路之一，服役多年的公交线路开动起来的声音吱吱呀呀惨不忍睹。最重要的是没有空调，上了车依旧冻到要死。司机显然认识苏易安，他用鄙夷的眼光从后视镜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苏易安，最后摇了摇头：“好好念书小姑娘，别一天到晚出去玩。”
　　苏易安吸了吸鼻子，这么冷的天，就刚才喝了两口糖水，也不觉得饿，她只是没什么精神和一个开夜班车到面色铁青的公交车司机多说什么。虽然这一趟车里只有自己和司机两个人，但是苏易安宁可把那句话当做是空气。
　　到乱世佳人的时候，场子里已经有了不少人，小白很高兴地跑来跑去，服务得更勤快些。平安夜，来的人多，小费自然也少不了。
　　苏易安坐在化妆镜前仔仔细细描眉，涂上鲜红的唇膏和黛色的眼影。
　　“够美的了，还照。”玛利亚手指间夹着一支细长的香烟，靠在门边懒散地望着苏易安。
　　苏易安用手指抓了抓头发：“行了。“
　　“你去三楼的雅包吧今天。”玛利亚取了个外国名字，说起话来居然也开始学外国人倒装。
　　苏易安挑眉，三楼的雅包向来是莎莎那几个姐妹的，长得好会说话，坐大腿玩色子撒娇，恰到好处的风情，唯独苏易安不太会这些。每每被嫌弃。
　　“莎莎不在？”
　　“她不做了。”
　　“什么？”苏易安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上次还挺莎莎说自己缺钱，才几天功夫就不做了？
　　玛利亚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有什么，你说这女人就是占便宜，生了个漂亮的脸蛋，傍了个有钱的老头子……”
　　“那他家里人怎么办？她妈妈不是等着换肾吗？”苏易安皱着眉问。
　　“哟，你傻啊，傍上有钱人了，当然是那老头子付钱！等老头子两眼一闭，搞不好莎莎还能捞一笔……”
　　玛利亚妖里妖气的声音听得苏易安一阵发抖，好似那老头子就快去和上帝约会一样。她拍了拍裙摆，上楼去。
　　三楼的雅包向来清净很多，整个楼面没有监控设备，苏易安很少能上去一睹真面目，绕过华丽的灯柱，整个楼面有三两个大包间，还有若干小包间，今天显然上座率很高，否则也不会轮到苏易安上来。
　　V3包间的门虚掩着，里面没有音乐的声音，但是暗暗地蓝色光线从里面照射出来，苏易安只是停留了那么几秒……
　　“……看来你愿意两败俱伤。”这个声音，苏易安很耳熟。
　　“……结婚的话，我就带如芝走……“苏易安赫然听见了林如芝的名字，她从门缝里望过去，那个身材笔挺的男人，分明是林承昊。
　　苏易安的心跳漏了两拍，刚想撤走，退开两步，一声惨叫，接着就是玻璃器皿落地的声音，在寂静的三楼显得格外触目惊心。苏易安傻了眼，侍者急坏了，破口大骂：“你没长眼睛啊！！弄坏了你赔咯！”
　　苏易安慌慌张张看清楚跌碎的酒瓶子：“对不起……”她蹲下身子收拾破碎的玻璃碎屑。
　　林承昊听到外面的动静，从虚掩的门缝里看到蹲在地上的女孩子，背影很熟悉，半截修长白皙的小腿露在外面。
　　“收拾完快走。”他冷冷地说。
　　“哼，林承昊，这就是你选的僻静的地方？连服务生都笨手笨脚的。”穿着华贵的女人看了一眼跪在地毯上收拾的苏易安：“林承昊，你的品位越来越差了。”
　　那带着不可一世的音调。
　　苏易安知道不能在这里发生冲突，她也不想惹麻烦，迅速收拾好东西，站起来，低着头。
　　“对不起。”说完，她转身就走。
　　“等等。”
　　苏易安站定。
　　“转过来。”
　　苏易安依言转过身去，她不是怕她，只是不愿意惹事，更不愿意在乱世佳人惹事。
　　“您有什么吩咐？”苏易安平静的问。
　　女人居高临下：“你月薪多少？”
　　苏易安不卑不亢：“一晚上两三百块，但是我不是每天都来。”
　　“哦……”女人拖长了音调：“那你工作一年也赔不起这双鞋。”她微微抬脚，雪白的鞋面上一滴紫红色的污渍，想必是刚才收拾红酒瓶的时候不小心甩上去的酒渍。
　　苏易安咬了咬嘴唇，这个样子被林承昊看在眼里，她喜欢这样，尤其在紧张的时候，两排细细的小米牙就会不经意地探出来啃噬自己的嘴唇。她的嘴唇微微有些丰厚，不过他不喜欢她嘴唇上那厚重的唇彩。他记得苏易安的嘴唇，是淡淡的粉红色，很漂亮的颜色，只是今天，被这俗气的艳红覆盖。
　　只见她快速地走进包间，取了两张餐巾纸，蹲下去，姿势卑微，轻轻地擦了擦雪白的鞋面，那污渍倒像是生了根，不为所动。
　　苏易安咬着嘴唇再擦了一遍，依旧如此。
　　林承昊上前，皱着眉一把拉起苏易安，力道之大，苏易安险些站不稳，歪歪斜斜踉跄了两下，林承昊拽住她的胳膊：“你够了吧？和个小姑娘计较什么？”
　　林承昊看不下去苏易安这个样子，他知道苏易安，可以表现得很卑微，可是她的内心却比谁都要敏感，像是受了惊吓的小狐狸，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不安。
　　“约在这里也是为了照顾彼此的面子，郑蕴芝，不要得寸进尺。”林承昊沉声说，言语里却有意想不到的压迫感。
　　郑蕴芝冷哼一声：“你从来都是这样，这样藐视我，就连一个妓女你都能照顾，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不能可怜可怜我！”她言辞之间显出几分悲愤。
　　苏易安刚想回嘴，林承昊低声咆哮：“注意你的措辞！”
　　“我说错了么？”郑蕴芝尖利的声音像是一根芒刺，扎在苏易安的耳膜上。
　　“我不是你嘴里的妓女。”苏易安冷冷地说。
　　气氛顿时尴尬起来，郑蕴芝这才仔仔细细看这张浓妆艳抹下的脸蛋：“你说什么？”她有些不敢置信。
　　“我说得很清楚。这里是公共场合，请你自重，不要影响到其它客人。”苏易安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那好，你既然要这么说，找你们经理来，这双鞋……”
　　“郑蕴芝！”
　　“你喊什么？这么多年，我的脸也早就被你丢光了，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郑蕴芝像是要鱼死网破：“林承昊，就算你有恨，这么些年了，你早该忘了吧！你不是一向都劝说别人不要那么爱计较的吗？那么，你为什么独独对我那么苛刻？承昊……”说着说着，居然潸然泪下，一双纤白的手自然而然抓住了林承昊的衣袖。
　　林承昊不动声色地从她手里将手臂抽出：“如果你非要在这里闹到人尽皆知，我也没有办法。但是郑蕴芝，你知道你自己做过什么。这些事，我不再提已经是仁至义尽。”
　　“可是你也没有吃亏啊……”郑蕴芝柔声说：“承昊……你问问你自己……”
　　“我不想在这里和你讨论这些。既然话说完了，我也该走了。”林承昊面对着苏易安，苏易安能清楚看到林承昊眉心间的那个“川”字，此刻，他又深深地皱着眉，看了看苏易安短得过分的裙子：“站在这里干什么？”
　　“工作。”她吐出两个字，低头回避林承昊的目光。
　　林承昊再也没说什么，叹了口气：“走吧。”这句话不是对苏易安。
　　郑蕴芝原本几乎快要落下泪来，只因为林承昊这两个字，又一下子破涕为笑，轻轻掖了掖脸上的泪珠子，快速跟上了林承昊离去的步伐。
　　苏易安的目光一直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林承昊走得很快，离开一段距离，苏易安才注意到他的身材 ，不仅仅是不错而已，那么长的腿，包裹在西装裤下，只是他走得很快，一眨眼就拐过弯儿不见了。郑蕴芝再一次回头看了一眼苏易安，却与她的目光刚好相撞。她有着女人最为敏感的直觉，就是那么一眼，她认定了苏易安不是那么简单。否则，一向不喜欢惹麻烦的林承昊，绝不会这样帮她。倘若真是一个小小的女招待，在帮她擦鞋子的时候，林承昊也不会这样失态地拉她起来。他是怎样的人，她郑蕴芝再清楚不过，即便是亲切，即便是没有架子，对人也是客气的微妙的淡淡的疏离。最严重的时候，他与人说话，也要隔着客套的距离，不会与人过分亲热，更别提有肢体方面的接触。但是对于苏易安，一个小小的动作，更比言语的表露更让郑蕴芝心生警惕。这十八年过去，郑蕴芝步步为营，即使她不能胜利，也不会让别人夺取她胜利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