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罗的吻》独舞桔梗

17、缺口

　　黑色的大车停在苏易安面前的时候，她还是咋舌了，因为回家过年，苏易安背了一些书准备回家好复习。黑色的车贴了膜，外面看上去黑乎乎的什么也没有。
　　苏易安正想敲一敲窗户玻璃，副驾驶的门忽然咔嗒一声开了，苏易安说了一声谢谢，拿着自己的大包小包拎上车。
　　“都是什么好东西？”
　　苏易安并没有听出什么来：“谢谢您了，这都是带给家里人的东西。”
　　“唔？都有些什么？”
　　苏易安这才听出来是林承昊，她张大了嘴：“怎么是你？”她没听出声音来，这才觉得他说话的声音比往常沙哑：“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说完很自然地伸手去碰他的额头，还没等触到他的皮肤，又缩了回来，结结巴巴地说：“你好像不舒服的样子，是不是感冒了？”
　　林承昊笑了几声：“没事儿，多大的事儿，先送你回去。”
　　“我真不知道是你送我，回去安县，要六七个小时呢，你身体不好，我看还是算了吧。”说着去拉车门。
　　林承昊一把拉住她：“没事。我吃过药了。”他看着苏易安笑，她没见过林承昊这样的笑容，温柔的模样。
　　苏易安将随身的五颜六色的小布包拿出来，鼓鼓囊囊的，她找了很久，小脑袋都恨不得要塞进去，林承昊咳嗽两声，问道：“找什么呢？”
　　苏易安嘟嘟囔囔地：“我带回家的薄荷脑呢？”翻了很久才找出一个绿色的小盒子，递给他一粒绿色的小药丸：“放在舌头下面含着。”
　　林承昊依言将小药丸放在嘴里，冰凉的感觉顿时让精神振奋起来。
　　“这车真舒服。”苏易安摸了摸真皮的座椅。
　　林承昊又笑了：“以后不要傻里傻气的，有什么事需要帮忙，记得找我。”
　　“我也没那么多事儿需要做，其实没有什么事儿我是不会回去的。”
　　车子缓缓开上了省道，可能是年关临近，路上居然堵车了，车子缓慢在车河中移动，小小的车厢里温暖的空气流动，苏易安和林承昊不约而同笑起来。
　　“你笑什么？”
　　“你笑什么？”
　　两人异口同声，又同时笑起来。
　　苏易安咬了咬嘴唇：“谢谢你，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好像想来想去，都是你在帮我，我却没有什么能帮你的。”
　　好像话题戛然而止，气氛沉寂起来。
　　“这和你无关。”半晌，林承昊说。
　　“什么？”
　　他叹口气：“我是说，这都是我自己愿意的，和你没什么关系。”
　　“怎么和我没关系？”
　　“唔。”
　　“唔？”
　　“有关系？”
　　“当然有，如果不是你，那天晚上，就是乱世佳人被关的晚上，我说不定得在看守所呆一晚上，要是呆了一晚上说不定这事儿瞒不住，学校搞不好就读不下去……”
　　“哦。”
　　苏易安眨了眨眼：“……”
　　“没想到我还有这么大的好处啊？”林承昊轻笑：“以前我怎么不知道？”
　　“以前……”
　　“薄荷糖还有吗？”林承昊忽然问。
　　“是如芝种的薄荷叶……”
　　“你跟如芝很要好？”林承昊又问：“她是很独立的孩子，很少跟谁亲近。”
　　苏易安点头：“是有点儿。不过如芝种薄荷叶倒是很好的，用我们老家的土办法一酿，比薄荷糖提神。”
　　“你家？”林承昊打了转向灯，等在拐弯的路口：“能和我说说你家里吗？”
　　“我家啊？我爸、我妈还有我弟弟。我们家在安县最北边的杨家湾。”苏易安带着微笑说：“这个家供我念书，把我养到那么大，我爸妈很不容易，虽然我家里没什么钱，可是我挺高兴的。有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我爸很幽默的，我妈……很温柔……，弟弟很懂事。我……冷的时候，回家有口热茶，饿了回家有口热饭……”
　　林承昊听苏易安絮絮叨叨说完，沉声喊道：“苏易安。”
　　苏易安侧过头笑：“嗯？对了，那天口语比赛，你不是在现场么？我说的那个话题，就是我的家啊，你难道没有听见啊？我听如芝说，你是从国外回来的，不可能没有听明白吧？还要我再仔仔细细给你翻译一遍？”
　　林承昊说：“苏易安，我不是想听你讲故事。”
　　苏易安愣住了，她眨了眨眼睛，眼眶里转着的眼泪被逼回去，笑着说：“什么？”
　　他腾出一只手取出一张薄薄的纸递到苏易安面前：“是你的吧？”
　　苏易安打开，原来是那张汇款单。
　　“你在乱世佳人打工，几个月也就那么多钱，竟然全部寄回家，是家里有什么困难吗？”林承昊并不看她：“我不是打听你的隐私，但是我不喜欢别人骗我，不管出于什么目的。你只比如芝大一两岁，应当和她一样，诚实单纯。”
　　苏易安忽然觉得自己刚才说了太多的话，口干舌燥起来，干巴巴地说：“你想知道什么？”
　　“苏易安，我说过，我喜欢你，所以我很想知道真实的你。你的家，你的经历。”林承昊说话还是有条不紊，他说话的时候偶尔会挑眉，但是却给苏易安无形的压力。
　　“你要是不愿意说也没关系，我不是逼你什么，不用在意。”林承昊腾出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听话。”
　　……
　　“我爸……是个赌徒，一天恨不得有四十八小时来赌钱，在外面欠了债就跑，家里留着我妈和弟弟，要债的经常上门来讨债。我妈虽然泼辣，可是对付这些人是不行的，她有帮着家纺厂里做工，拿几个钱生活，但是弟弟身体不好，需要钱看病，所以爸爸的赌债一直还不清。我寄回家的钱，就是给妈妈替爸爸还债……”苏易安嗤笑两声：“我们家不仅是穷而已。我从乡下到城里念书，本来就已经倾尽所有，所以，你看到我在乱世佳人打工，其实是迫不得已，上次乱世佳人被查封之后，我已经两个月没寄钱回家了，小辉……我弟弟，其实每个月都要用药的……这一包都是给他的。”苏易安说完，一下子轻松许多，懒懒地雍在座椅里，看着前方一闪而过的护道树。
　　林承昊并没有想过会听到这样的版本，沉默了很久他安慰苏易安：“也不见得是坏事。”
　　“也只能这样想了。”苏易安想起家里的那些事，心里一酸：“还能怎么样？总比没有家的人强，我弟弟，很懂事的。”
　　林承昊见她双眼通红的模样着实可怜，于是改换了话题：“你昨晚没睡好？”
　　苏易安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好多同学都是本市的，一晚上来来往往很多人拖行李……”
　　“上了省道会平稳很多，你安心睡一觉。”
　　“那多不好意思啊，让你一个人开车。”
　　“你也帮不了什么忙。还是睡一会儿吧，到了安县地界我叫你。”
　　苏易安这才慢慢放松靠在椅背上，很快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也还不错，居然比在宿舍里睡的安稳，大概是车里很暖和，也很安静的关系，加上一股清新的雨后松林的气息浅浅环绕，感觉很安逸，所以才会让林承昊叫了几声才醒。
　　“对不起……”苏易安惊醒之后才知道林承昊将车子停在路口了。
　　“杨家湾？就是这里，你家在哪个方向？”
　　苏易安还在朦胧中，迷迷瞪瞪地看着林承昊的脸。
　　忽然，林承昊笑起来：“快擦擦你的口水。”
　　苏易安觉得脸丢大了，一边反驳一边用手飞快地去擦嘴角：“我睡觉从来不流口水！”
　　看着林承昊的笑脸，才知道自己上当了，刚睡醒的脸还带着些许粉红色，圆圆的大眼睛瞪着，朝林承昊撒娇道：“你骗我！”
　　林承昊觉得她现在的样子很可爱，带着一点点少女的娇羞和嗔怪，正如自己所期望的那样，有着勃勃的生气。
　　“哎哎哎……快说，朝哪里？”
　　苏易安指了指右边的岔道：“这边。不过，里面的路很窄的，你的车怕是进不去。我就在这里下车吧。”
　　“也好。”林承昊打开车门替苏易安提东西，外面的空气很冷，一出车门，林承昊就咳嗽了好几下。
　　“你没事儿吧？”苏易安问。
　　林承昊摆了摆手，提起两个比较大的行李：“走吧。”
　　苏易安跟不上他的大踏步，又觉得他脸色苍白的样子，跟在后面喊道：“我来提吧。”
　　林承昊不答话，依旧走在前面。刚一进村口，就有蹲在草垛子前面晒太阳的老太太朝苏易安招手：“阿囡！回来得正好，讨债鬼又堵在你家啦！赶紧回去看看啦，你娘要被打到半死了！”
　　苏易安慌张往前走，又听见有人在说：“真是造孽，又不是亲生仔……”
　　林承昊听在耳朵里，微微皱了皱眉，他看了看苏易安，可是她的目光一接触到林承昊的，就闪躲开来。林承昊心里顿时明白了一些事情，只是没想到比自己知道的还让人难受。
　　“阿奶，谢谢你诶，我先去看看，回头来看你。”说完，苏易安像一支离了弦的小箭，飞快地奔回家去。

作者有话说

　　让JQ来得更猛烈些吧……啦啦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