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疟子》完全7

4、格内里特

　　章启：2022.12
　　斯威特来到老板的面前，凑到老板耳旁，说道：“为什么要伪装成明理惠子呢？”
　　“……”老板明显被这话吓到了，这句话的威力可能比别人说他杀了人的威力还大，“你……你在说什么？”
　　“40年前明理惠子的事情是真的吧。”
　　“……是又怎么样。”
　　“她的死给你们带来了不少好处吧。”
　　斯威特脸上笑意全无，加上刚才的话，让老板感到头皮发麻。
　　“……”
　　见老板没有说话，斯威特又接着说道：“她死之后，你们就用她的事情来吸引游客，毕竟肠子被扯出来这件事可以满足很多人猎奇的心理。你们让小孩站在村头唱歌，这样就吸引了游客的注意，而你去解说明理惠子的事情，去设置更多的悬念，这也就是你会说‘明理惠子最喜欢生人了’这句话的原因，你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不过你没想到我会花钱来买你的消息，所以最后你只能乱给我扯了一些理由，就像你之前搪塞别的游客那样。”
　　老板吞了吞口水，湿润了干涩的嗓子，伸手想拿面前的保温杯，却被斯威特先一手摁住了保温杯。
　　“……”他无暇顾及这些。
　　“毕竟也是过了四十年，加上最近其他地方的灵异事件也不少，一直用明理惠子原先的那一件事情赚钱还是不太好的，所以你们就想再利用明理惠子的事情，来制造另一个噱头吧？”
　　“……”老板抓住了保温杯，想把保温杯拿出来，却不料斯威特反而把杯子摁得更紧了，他只得尴尬的收了手，眼睛飘忽地望向了别处，看起来有些艰难地吞了一口口水，“……怎，怎么可能，村子里的人都那么怕那几个孩子，你们也看见了……”
　　“你们串通好了的吧。”
　　“……串通好了……串通好了……”老板思索着，似乎思索出了结果，话语如同跳出掌心的兔子一般奔向另一处，“串通好了，那照你这么说，死的是谁？要是真的串通好了，谁的监护人会让他们的孩子去死？”
　　“这就牵扯到为什么她会死在这里了。”
　　“……”老板神色明显不对了。
　　“她不一定是学生，也不一定是这里的本地人，她的脸被划烂了，而且身上的钱包以及证件也都没有了，这个我不好辨认身份……”
　　“那你也不能乱指控我吧。”
　　“不过谁说你跟她的监护人串通了，她是游客对你实施计划才有利，特别是孤身一人，幼稚又无知的游客，如果是女学生就更好了，在警方发现尸体并确认身份后你可以将事情牵扯到明理惠子身上。这对于你来说并不算困难，你是旅店老板，想试探游客的性格简直是轻而易举。而将明理惠子跟女学生联系在一起，只要是你或者是其他的老人到街上喊一下，就算没人信，也会形成一个舆论风向。”
　　“……”
　　“她使用了大量的阿片类药物，已经中毒了，不过也可以说是吸.毒导致的中毒，应该是海.洛.因。”
　　“你……”
　　“看你的表情，我应该没说错。我是501的，你应该也知道她经过了501。”
　　“……”
　　“我闻见了轻微的血腥味以及一种浓郁的酸臭味，这是海.洛.因.吸食者身上会特有的味道，她应该还有些意识，但不多，不过我塞钱她还是接了。”
　　斯威特将手伸进了口袋里，取出了一张钱，以及……一个紫外线手电筒？
　　“你看，这上面曾经有过血迹。”
　　“……这钱才不是我的。”老板悻悻地笑道。
　　“钱你才洗过吧，这点你恐怕是最清楚的，那么这些钞票上的指纹应该只有我们的，如果你想说这钱是我洗的，那么你的指纹可就难办了，钞票在使用时，总不可能带血，所以如果是别人洗过钱再用，一定会留下使用者的指纹。”
　　“……”
　　“还不肯承认吗？”
　　“……你知道又怎样，我承认又怎样，我们确实已经串通好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个外来者，什么都做不了……”老板似乎是疯了。
　　“……”这回换斯威特说不出话了。
　　魏廖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只觉不妙，急忙走上前去。
　　他刚想开口，便听见老板近乎疯狂地再次开了口：“……你又能怎样，告诉你，明理惠子才不是她自己死的呢，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怎么可能……什么铁丝网太老旧被她踩断，铁丝插.进了她的肚子里，把她的肠子勾了出来，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呢？恶心的傻子们，根本就是我们把她捅死了，爬上去把她放在铁丝网最顶端将她扔下去的时候，那时候……那时候铁丝就已经插.进她肚子里了，她……她翻下去的时候，一整根肠子都被扯了出来，连着的……连着的还有她的内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
　　“……你……永远也不知道我们那个时候，那个时候我们有多慌乱，你永远不知道她尸体砸在地上发出的那声声音后面跟着散落的内脏砸在地上的声音有多么恶心……我们是不得已……是不得已才编的，没想到那群一样恶心的游客喜欢这些东西，不管是假装的还是真的，都是……都是为我们花钱的傻子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群装作变态的家伙，真是越来越不容易被满足了啊……可能心里面已经被恶心的不舒服了，面上却还要假装什么都不在意……我最讨厌这样的人了，这个小姑娘就是一个，一个爱装b的傻b，完全不知道吸毒过后是什么感觉，完全不知道杀人之后是什么样的感觉，却觉得自己能很容易的戒掉毒，杀人之后能冷静的处理，这种恶心的傻子就应该深切地体会一下，你也是……你肯定也和他们一样，只是追求猎奇的傻子，比他们聪明一些的傻子罢了……”
　　“斯威特……”魏廖伸手想去拦，却没拦住，斯威特一拳垂在了老板的脸上。
　　“……”
　　“……你……你这个……该隐的后人……”斯威特脸上尽是难以置信。
　　“……基督教？也就你们这群小孩子信了，上帝要是真的长眼她就不会死了。”
　　“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那你怎么能体会得到我们的感受？我看你钱那么多，肯定从来没体验过我们这种生活在底层的人的感受……你知不知道现在这个年代还有几个村子，你知不知道我为了这个村子付出了多少？”
　　“……”
　　“我还不能死……该死的是你们……”
　　“警.察还在外面！”魏廖提醒道。
　　“那又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已经被买通了的……”老板颤抖着举起了枪，并给枪上了膛。
　　“趴下。”魏廖抓住了还在发愣的斯威特，贴在了柜台旁。
　　一声枪响，似乎是因为紧张过度，老板被枪并不是很大的后坐力震得瘫软在了地上。
　　“什么人？”门外的警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冲了进来。
　　“在柜台后面。”魏廖提醒道。
　　但警.察似乎是在忌惮对方有枪，并不敢贸然上前。
　　“他刚刚只装了一发子弹。”魏廖再次提醒。
　　那群警.察中有两个跑了过去。
　　“已经晕过去了。”一个警.察将老板扶了起来，而另一个捡起了那把枪。
　　“先生，无论发生了什么，请您保持冷静，我希望你们能跟我们去做个笔录。”
　　“好。”
　　就这样，老板进局子了。

　　斯威特一直没有说话，像是失了魂，根本没有站起来的力气，只有魏廖一直扶着他，带着他向前走。
　　“警察先生，刚才的内容我全部录下来了。”魏廖有些担心斯威特的状况，想要尽快处理掉警.方这边的事情，“他现在好像不太舒服，至少让我把他送回去。”
　　“……行吧，那你先把他送回去。”
　　一直到魏廖做完了笔录回去，斯威特还一直是这个状态。
　　“他一直没说过话吗？”
　　“嗯，他怎么了？”莫甸问道。
　　“没怎么，我的好妹妹是在担心我吗？”终于，斯威特抢在魏廖前面开了口。
　　“才……才没有，你怎么还是这么吊儿郎当的……”
　　“我们走吧。”
　　但这句话之后，斯威特没再说过一句话。
　　魏廖记得他当时指定的地点中有一个，叫做格内里特--无尽之夏，最耀眼的地方，如同一块闪闪发光的钻石，镶嵌在这块大陆中。
　　如果照斯威特的说法，绕一圈回去，那就先去这里比较好。相比于其它的地方，已经算近的了，但仍需要开一天多的车才能到。
　　莫甸在后座看了一会手机，便靠在窗边，看着窗外变换不定的景色，以及逐渐落入地平线的太阳，颠簸的车就像是小孩沉入梦乡的摇篮，莫甸没一会又睡着了。
　　“魏廖。”斯威特突然叫到。
　　“怎么了？”
　　“……钱是什么东西都可以买到吗？”
　　“不行吧……”
　　“那有什么东西是钱买不到的吗？那个村子，只要我加钱到一定程度，他们什么都会卖给我。还有你，也是我买来的。而他们生活得那么痛苦，仅仅只是因为没有钱吗？”
　　“可能他们确实是需要钱，钱能带给他们快乐，因为在没有建立起物质基础之前，人们是不会去追求精神上的愉悦的。而钱买不到的东西，往往都是精神上的东西，就比如说你之前在寻找的真相。”
　　“……那如果他们有钱了，会像我们这样，去追寻精神上的东西吗？”
　　“……”魏廖没说话，恐怕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解答。
　　“按理来说，是会的。”
　　“你是在靠你的算法来回答我的问题吗？”
　　“我不知道。”
　　“……真烦啊……”斯威特小声嘟囔了一句。
　　“如果我让你感到困扰，那么我就不会再说话了。”
　　“……”

　　魏廖感觉自己不应该那么说话，斯威特好像并没有打起精神来。
　　“应该不是算法。”他跟斯威特说道。
　　“为什么？”
　　“因为我还能找你说话，我作为一个保护系统，本来是不需要主动跟你说话的。”魏廖在说谎，他其实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在使用电子的那一边大脑，因为他不知道自己使用电子和生物大脑的区别，所以他不能区分。而让斯威特高兴，可能会在他的保护系统里面。
　　“……”斯威特很久没有再说话。
　　“……你没必要让我高兴的，我不是因为这件事情，不过我还是希望你能有自己的意识。”
　　魏廖感觉斯威特的心情确实好了一些，但他仍不是之前的斯威特。

　　斯威特有很多疑惑，关于货币，关于生命，关于毒品，关于爱，这些对于人类很重要的东西，他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这或许就是神发下指令的原因。魏廖可能明白，但斯威特不知道如何表达，如何去问。
　　他一直在思考那个老板的话，他确实体会不到他们的痛苦，但是如果体会不到他们的痛苦，如何去让他们幸福呢？想要治理好这里，那肯定要先摸清楚这里的情况，但这些属于底层的痛苦，这些痛苦的来源。
　　他被那个老板的话震撼到了，他在书上看到过，人在极端的情况下会疯，关于老板的经历，虽然他无法感同身受，但是他能感觉得到老板的绝望，和老板曾经经历的绝望，明明是他们杀了明理惠子，但是他们却很痛苦，这可能就是上帝给他们的惩罚吧。

　　“斯威特，”魏廖再次开了口，“那个老板，他确实被抓了，因为非法持有枪.支，以及涉嫌杀人，因为做法太出格了，给钱也没用……这也算用钱买不到吧。”
　　“……”斯威特笑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笑，明明上一秒还在无法理解的悲伤中间，他现在应该要庆幸，还好老板没死，他们没事，“你人真好，现在我相信了，你没有骗我。或许和你相遇是命中注定，是上帝为我留下的最后一个礼物。”
　　“……我……我有这么重要吗？”
　　“嗯，和我……”斯威特看向了魏廖，随后到嘴边的话便停住了，笑容僵硬在了脸上，“……好像到了吧。”

　　那是一片净土，周围的一切快速的褪色，变成了白色，一切都是白色的，尽管天已经快黑了，但一切都好似在散发着光芒，这是格内里特，最幸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