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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番外三·陆黎篇·爱 ...

  •   那颗温热的心脏仍在跳动--楚延榷是天使,这么做也是不会死的,但陆黎知道,这很疼。
      因为剖开胸口时的动作,一个一寸长的伤口在心脏的正中央,那个口子随着心脏的跳动不停地涌出鲜血。
      “你……看……”
      是的,他从不背叛,无论是在哪方面。
      “我……爱……你……”音节一个一个艰难地从喉咙里迸发出来,血沫从嘴角溢出,惨白的嘴唇被染的鲜红,慢慢的,血顺着他的下巴滑落,沾湿了他的皮肤,和胸口前的血液混合在一起,就像是绽放的红玫瑰一样,散发出光彩,芬芳馥郁。
      陆黎却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一瞬间,他只觉得天旋地转,感到难以置信,血腥的场景他见过许多,但眼前的人是楚延榷,他除了心疼还是心疼,几天前他还是一个心智只有7岁的孩子。
      那一个晚上的经历就像是把他的皮剥开,将骨头取出来再装回去一样,浑身上下已经散架了。
      “陆……”楚延榷的脸上带上了几分惊愕。
      陆黎突然意识到了自己错误的举动,不过已经晚了。
      你不相信我。
      你不喜欢我。
      楚延榷张着嘴,但没说出话来,不过陆黎知道他要说什么。
      楚延榷笑着,咧开了那张鲜血淋漓嘴,眼泪夹杂着血液顺着脖子滑落,他将心脏彻彻底底的从胸口附近扯开了,那几根粗大的血管被生生扯断,他很痛苦,表情极度扭曲地将送到自己的嘴边,一口一口地撕咬着,没有咀嚼,直接吞了下去,好像那根本不是自己的心脏。
      不过这样子的状况没有持续多久,楚延榷很快晕了过去。
      那半个心脏掉在地上,那道口子还在不断地向外涌着鲜血,他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他知道自己正在倒下,满是疲惫的闭上了眼睛,似乎想说什么,嘴无力地张了两下,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楚延榷醒了,他躺在一张柔软的大床上,床头柜上那个熟悉的白瓷花瓶里插了几朵小雏菊。
      他就像是一具尸体,僵直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耳朵里响着巨大的嗡鸣声,一片死寂。
      好想死啊。
      好想死啊。
      好想死啊。
      好想死啊。
      好想死啊。
      好想死啊。
      好想死啊。
      ……
      “咔嗒”一声,门开了,楚延榷应声转过头去。
      “……”他没说话,门口的人是陆黎。
      “怎么样了。”他看起来有些紧张。
      “……”楚延榷依然没说话。
      他躺在床上,侧头看着陆黎,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手中拿着一束小雏菊,一侧的头发滑落在脸上,一丝一缕,经过眼睛,疲倦的眼睛就像是黑洞一样,光照进去了也没有影子,只是一片漆黑。
      在陆黎眼中,世界上的每一个人都像是一本本书,是可以翻阅的,但现在的楚延榷就像是一张白纸一样,永远也看不见上面有什么。
      他没有思想,陆黎脑子里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话。
      “能过来一下吗?”楚延榷终于有了动静,但陆黎看不见他实际上要干什么。
      于是他走向了楚延榷。
      楚延榷将小雏菊放在一旁,用右手撑了一下,看起来似乎有些费力地让自己坐了起来,左侧的发丝顺着肩膀滑落,他盯着陆黎那双漂亮的粉色眼睛,左手朝着陆黎伸了过去。
      但他只是一言不发,轻轻地捻着陆黎的头发。
      突然,他抓住陆黎的肩膀,用力一拽,将他摁在床上,那束小雏菊的花瓣也因此四散开来,黄色的花蕊在床上格外明显。
      他摁住陆黎的双手,将陆黎压在身下,侧头向外面吐出一个白色的东西,在地毯上发出了几声闷响。
      随后温热的唇覆了上去,陆黎感受到了一股腥甜的味道。
      他感觉过了很久,但其实并没有多久。
      楚延榷直起身,擦了擦嘴角的血,依然将陆黎压在身下。
      “这是我的血。”他这样说道,但陆黎看不出来他想干什么。
      因为他这张白纸,上面出现了东西,只不过是一串一串的乱码,转瞬即逝,就算有意思,没给你留下时间解读。
      随后他从身上摸下一块白瓷片,对着自己的手腕扎了下去,鲜血喷涌,不管是抓着瓷片的手还是被扎的手腕。
      陆黎还能依稀看见伤口里细小的白色瓷片。
      刚才他吐的应该是瓷片,但没吃到这种瓷片的渣子--应该是被他咽下去了。
      细麻衣再次被染红,楚延榷似乎很喜欢这个颜色,眯着眼睛,捏住陆黎的下巴,强行让陆黎与他对视。
      突然,他笑了,就像是以前那样,这甚至让陆黎产生了一种他们还像从前那样的错觉。
      “陆黎,我们都是罪人。”

      说着是要将楚延榷处死,但是一直这样,过了很久,最后还是没舍得。
      他选择了“放逐”,他所谓的放逐带有私心,这也是他唯一的私心,虽然他现在依然看不见楚延榷的“质”--他将他看见的那种感觉称为“质”--不过从表面上看,楚延榷的状态似乎好了些,所以他将楚延榷送到了人间,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会经常去探望他,这已经超出他最开始预料的结果了,这比那个结果好太多了。
      不过他还是很在意,若是只看不见神的“质”还好说,但他看不见路西菲尔的,现在也看不见楚延榷的了,他想摸清楚规律,却无规律可寻,或许是他还有哪一个重要的点没找到?
      现在他能肯定,应该不是楚延榷没有思想,他否定了自己之前脑子里冒出来的观点,他曾经怀疑过是不是因为路西菲尔和樊凡大人的力量太强,那么楚延榷是怎么回事,他本来认为是因为楚延榷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随机的,没有预兆。
      但按照上次的事情,楚延榷在能在他进来之前将花瓶摔碎,再把碎片含在嘴里,说这是没有提前在脑子里预想过的实在是有点奇怪。

      今天是他每个星期去看望楚延榷的日子。
      “陆黎!”那个快乐的孩子似乎又回来了,他快乐地跑向陆黎,扑进他的怀里。
      “你看,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但那并不是一个快乐的孩子,他浑身上下沾满了不知从哪里来的血,脸上的血都快要在陆黎身上擦干净了。
      “喜欢吗?”他赤着脚,就连脚背都是脏兮兮的。
      但他手里拿着的东西却不一样--那是一束小雏菊。
      几株小雏菊被连根拔起,一片洁白中微露几点淡黄。
      “嘿嘿嘿,我想起来啦,陆黎最喜欢这种花啦。”
      这是他目前送给陆黎最正常的礼物了。
      陆黎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头,笑了笑,那笑中似乎带着些无奈。
      “陆黎不喜欢吗……?”他拿着小雏菊的手垂了下去,直直地盯着陆黎的眼睛。
      “我很喜欢。”
      “嘿嘿嘿,陆黎喜欢自然是最好啦。”楚延榷又开心地笑了起来,踮起脚,双手挽住陆黎的脖子,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一口他的脸。
      “最喜欢陆黎了,陆黎一定要跟我永远在一起哦。”

      人的手、猪的心、驴的肝、鱼的眼、鹿的角,还有那束小雏菊。
      这都是楚延榷送给陆黎的礼物,除了那束小雏菊,它们每一件都被单独用透明的玻璃瓶装着的。
      陆黎找了一个花盆,把那几株小雏菊栽在了花盆里。
      小花似乎是因为被连根拔起过,所以养得并不是很好。
      瘦弱的枝条在空中随风轻轻地摇晃着,明明结果比预想中的好……为什么自己开心不起来呢?

      这是第七周。

      陆黎去探望楚延榷。
      “嘿嘿嘿,陆黎,你来了啊……”楚延榷这次没像从前那样,笑着跑出去迎接陆黎,而是坐在那张靠窗的书桌旁,明媚的阳光洒在他的脸上,他仍然笑嘻嘻的。
      他拿起身边的一张纸给陆黎看--那是一张儿童画--小小的山坡上,站着两个小人,后面有一栋小房子,太阳不知道是刚升起来还是将要落下去,诡异的红色布满了空余的地方。
      “嗯,很好看。”陆黎依然像以前那样笑了笑。
      就在他以为这就是楚延榷这周送给他的东西了的时候,楚延榷开口了:
      “我知道陆黎最喜欢什么了。”他抱住了陆黎。
      “陆黎,杀了我。”
      无需多言,那一刻,陆黎看见了--他看见了楚延榷的“质”。
      两行热泪流了下来:“好。”

      所以他亲手处决的楚延榷,他最爱的那个人。

      他很小心的将楚延榷的尸体保存了起来,但是只是保存,这个“礼物”同其他“礼物”一样,被放在了一个角落里,只是守着,从不进去看,他的心里只剩下了一种奇怪的情愫。
      那盆小雏菊因为养育不当,陆黎回去的当天就快死了,他盯着它看了很久,犹豫了很久,最后将它做成了干花,插在一个白色的瓷瓶里。
      如果能将这份爱永久保存。

      天使的爱可以分成多少份呢?
      对上帝的敬爱让他们永不停歇地高歌,对人类的慈爱迫使他们放下自己的戒备。
      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学会了人类的东西。

      “花明,我想你不应该再像现在这样了。”路西菲尔说道。
      现在“花明”这个名字是独属于他一个人的了。
      “……”他张了张嘴,沙哑的嗓子没发出任何声音。
      存放楚延榷尸体的房间的门就在旁边,他却只是坐在门边,颓废地看着那片带着天使浮雕的天花板。
      他真的很久没出去了,七年了,他一直在这里,周围全部都是散落的头发,金色的长发变成了淡淡的黄色,似乎散发着点点光芒。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你不审判我吗?”
      “我为什么要审判你?”路西菲尔笑着说道。
      “我违规了,咳咳……咳咳咳咳……”他好像是被呛到了一样,猛的一阵咳嗽。
      “我和你一样,为什么要审判你呢?”他捏住陆黎的下巴,让他抬起头来注视着自己的眼睛。
      陆黎猛得颤了一下,瞪大了眼睛,淡黄色的发丝从肩上滑落。
      他这才发现,路西菲尔的头发也不是像其他天使一样纯粹的金色,而是和他现在一样,是淡淡的黄色。

      他想他确实应该忘记一些东西。

      不久之后,他又开始了自己的审判。
      他就像是个审判的机器一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有时候甚至还没等犯人将话说完,他便将犯人处决。
      就这样,人间传出了一个流言--审判天使昏庸无能,审判只会乱来。
      有一天,在陆黎结束一天的工作之后,他突然醒悟了什么,那是他以前从没考虑到过的。
      他回忆起了那天的细节。
      在他审判楚延榷却被楚延榷搞砸了之后,路西菲尔找到了他,告诉他村子里的人干的那些事情,楚延榷最后自己找回来了,像是自首一样的找到了路西菲尔,而路西菲尔降下神罚,将那些人全部杀死了。
      如何惩罚犯人的决定权应该是在陆黎的手上,虽然路西菲尔可以负责审判,但村民和楚延榷的事情从根本上是联系在一起的,或许陆黎看一个人就够了,但路西菲尔不一样,他没有那个能力,但就算是有这个能力也不妨碍最怪的那一点,综上是可以得出一个结论的--不管是对楚延榷的审判还是对村民的审判都应该是一并处理,而怪的点也在这里,路西菲尔对楚延榷的审判似乎并不在意,而是在事情刚发生的时候先处决了村民,处理速度极快,但对于楚延榷的审判却偏要陆黎来决定,拖了整整三天。
      不是说对于楚延榷审判的太晚了,而是村民审判的太快了,就像是……害怕他发现什么东西一样。

      到底是什么事?
      陆黎最后打消了这个想法,就像是看见一个式子一样,只有式子却没有问题,你可以无限想象它的可能性,却始终不是在解一道题。

      “花明,太久没出去了,出去走走吧。”路西菲尔推开了陆黎房间的门。
      陆黎没说话,他只知道,虽然他公平审判,但是他痛恨人类。
      “那里到秋天了……你不想看看吗?”路西菲尔见陆黎没动静,再次提议道,“……这是他的愿望吧?”
      路西菲尔向来对陆黎很好,对他有奇怪的感觉只是陆黎单方面的直觉。
      “……好。”
      “那里发展了很多呢。”路西菲尔笑着说道。

      这里确实变了许多,路西菲尔说这里的孤儿院是充满了慈善与爱的地方,就像是楚延榷那样,或许能缓解一下陆黎的心情?
      他化为普通人类模样,来到了最近的一所孤儿院,他站在孤儿院门口,孩子们正快乐的和老师做着游戏,谁也没发现他的到来,那里确实充满了欢声与笑语,而那里的孩子让他想到了给他和楚延榷起名的那几个孩子,他甚至已经想不起来他们叫什么名字了。
      这并没有缓解陆黎的心情,他鼻子一酸,眼泪再次蓄满了眼眶,是啊,七年了,七年都没缓解过来的情绪,现在又怎么可能缓解得过来。
      恰在此时,微风拂过,淡淡的花香袭来,一个少年正坐在一旁的梧桐下,微风将书页掀起,梧桐树叶恰好落在书上。
      两鬓纯黑的头发略长,垂下来刚好遮住半边脸颊,显得皮肤格外白皙。
      少年似乎察觉到了这边的视线,抬头望向陆黎。
      他的眼睛很纯净,虽然是纯黑色,却不夹带一丝污秽,从中还透露着一种清澈。
      他偏了偏头,朝陆黎招了招手:
      “嗨。”
      陆黎愣住了,那个笑,实在是太像了。
      见陆黎没回答,那人便又问道:“是要找院长吗?他出去了。”
      微风拂过,秋天的梧桐树再次落下几片叶子。
      一种莫名的情愫涌上心头,陆黎很理智,他知道,这不是楚延榷,这只是个人类,他前几天才看了楚延榷的尸体,他不可能再复活了。
      少年除了年龄看起来比楚延榷大一些,其他的地方简直是一模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道。
      陆黎张了张干涩的唇,说出了那个他自己念起来都有些陌生的名字:“我叫陆黎。”
      “陆黎……”少年停顿了一会,“好的,我会跟院长说的。”
      他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虽然这样有些突兀,但陆黎还是如此问道。
      “我?”少年偏偏头,看向陆黎,“我叫楚延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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