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职·番外》完全7

4、番外四·陆黎篇·偏心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虽然这样有些突兀，但陆黎还是如此问道。
　　“我？”少年偏偏头，看向陆黎，“我叫楚延榷。”

　　那一刻，世界被颠倒，思念涌入心脏，将理智淹没，他不再是花明。
　　他的心长在左边，永远都是偏的。

　　“……”陆黎愣在原地，久久不能自己。
　　“怎么了吗？”楚延榷问道。
　　“……”陆黎半晌没说话，低着头，肩头颤动，淡黄色的发丝也跟着不断地颤抖。
　　“这位小姐，你不要哭。”
　　“……这里的人好吗？”陆黎似乎没注意到那个称呼，抬起头来，拭去微红的眼角旁的眼泪，强颜欢笑着。
　　“他们很好。”
　　“很高兴认识你……楚延榷。”

　　他并没有告诉这个楚延榷关于他以前的事，从本质上来说，现在他再也不是一个天使了。

　　这是一段快乐的日子，陆黎不像以前那样，靠审判案件来转移注意，他感觉这样不太好，但他已经深深迷恋上了这个人类
　　这种强烈有浓郁的爱意不停地摧残着他的理智，他彻彻底底的变成了一个人类。

　　陆黎依然很容易走神，似乎是七年间留下来的习惯，又似乎是因为精神恍惚。
　　就算他没有跟楚延榷讲话，都会盯着他看，久久不能缓过神来，眼神中带着一种悲伤，楚延榷总能感觉得到。

　　“你多少岁了？”陆黎突然问道。
　　“十四。”楚延榷老实地回答道。
　　“这样啊……”他笑了笑，鼻子发酸--要是楚延榷没死，现在也十四了。
　　“给你。”楚延榷递过来一个东西。
　　“这是什么？”
　　“这是糖，吃点甜的或许会高兴点。”
　　“你会忘记我吗？”陆黎抓住他的手，泪水雨点般的落了下来。
　　“我不知道。”
　　陆黎愣住了，但楚延榷又接着说到：
　　“我不会轻易许下我无法实现的承诺，因为我的存在是会被抹去的，如果因为这样而让别人更加伤心难过的话，上帝是不会原谅我的。”
　　“真是一个好孩子啊……”陆黎摸了摸他的头，眼泪仍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楚延榷感觉，陆黎就像是一颗闪闪发光的宝石一样，美丽又易碎。

　　“为什么不跟他们去玩？”陆黎笑着问道。
　　一群孩子正在一旁快乐地玩耍。
　　“不知道，感觉跟他们和不来。”楚延榷翻阅着手上的书。
　　“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他指了指书上的一行字：
　　“祸哉，那些称恶为善，称善为恶,以暗为光，以光为暗，以苦为甜，以甜为苦的人。”
　　这是《圣经》中的片段，陆黎这才发现，他读的是《圣经》。
　　“人的气息都是从上帝那里来的，为什么上帝创造的世界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因为人类终究还是不听话的，上帝不让他们去吃禁果，而撒旦让他们去吃，这两边不能说是完全平衡的，我认为他们应该要相信上帝的话，因为上帝创造了他们，给了他们美好的生活，而撒旦那时却只是一条蛇的样子，他们就吃了那果子，所以其实是他们自己的原因；再者说，就像是亚当和夏娃的孩子一样，该隐只是因为妒忌心就杀掉了自己的血亲，但从来没有人教他怎么杀人，这就是人的本性，不过我也不好理解，毕竟是《圣经》里的东西……”
　　“嗯……”楚延榷托着下巴思考，“怪不得……你也看过《圣经》吗？”
　　“嗯，不过这里的人不应该都看过吗？”在陆黎眼里，也就是他所谓的七年前，所有的人都应该阅读《圣经》，而且应该每天向上帝祷告。
　　“不，这里大部分的人都不读了，只有老师被要求读这本书……你是不是要回去了？”楚延榷看了一眼一旁的落地钟。
　　“嗯，是的，再见。”
　　这次短暂的对话就这样被终止了。

　　这个人就像是楚延榷的复制品--眉眼间复杂的情绪，身上的香气，甚至是发梢弯曲的弧度，全部都完美的复刻了下来。
　　陆黎深深地痴迷着。
　　日复一日，他无法专心于工作，只是在天上看着楚延榷，期待着偶尔能下去的机会。
　　路西菲尔很快发现了他的不对劲--陆黎振作起来了是很好，但是他的审判在路西菲尔眼里，变得不公正了，似乎带着那并不存在的感情。

　　陆黎发现楚延榷虽然说这里的人很好，但其实并不是这样--他从上次楚延榷说除了老师被要求读《圣经》之后，也就开始观察其他的人类了--他发现只有很少的人会读《圣经》，而且似乎他们已经不在相信神的存在了。
　　果然不读《圣经》是无法洗涤心灵的，这些人干的罪恶的丑事他尽收眼底，那这样上帝就算是被欺骗了。

　　那原本不管过了多久都无法忘却的事情，现在在陆黎的心里似乎已经被逐渐淡忘了，那个孩子，送他小雏菊的孩子，被他忘记了。
　　他生于欺骗，却永远厌恶欺骗，他厌恶欺骗，却无法摆脱欺骗，他想摆脱欺骗，却沉沦于欺骗。
　　他讨厌别人欺骗楚延榷，自己却是欺骗他最多的人。
　　所以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为了别人好，永远不是为了自己，但是自欺欺人有什么用呢？只是为了不让自己难受。

　　……

　　审判天使审判罪人，那谁来审判天使呢？

　　“你会忘记我吗？”陆黎趴在楚延榷的背上，挽住他的脖子。
　　“只要你一直留在我身边。”楚延榷抓住了他的手。
　　楚延榷17岁了，这又是整整三年，时间像酵母，他们的爱，不断的发酵，变得浓郁。春天，夏天，秋天，冬天，在那无数个日日夜夜，潜滋暗长，最后终会在那无数朵玫瑰中间，长成一朵小雏菊。
　　“我该走了。”陆黎笑了笑。
　　好像什么都很早，什么又都晚了。
　　“去哪里？”
　　“回家。”陆黎苦笑一声。
　　“你能吻我吗？”
　　“……”陆黎没说话。
　　“我喜欢你。”这似乎是个定数。
　　“我也是。”陆黎像平常那样回答，在他的额头落下了一个吻。
　　“晚安。”

　　那以后，陆黎再也没回来过，楚延榷的预感成真了。

　　“我这是要被惩罚了吗？”陆黎笑着盯着坐在上面的那个人。
　　“既然审判天使自己犯下了罪过，自然应当我来处置。”路西菲尔回了过去。
　　“不是上帝来处罚我吗？”他直勾勾地盯着那个坐在自己原本审判罪人的那个位置上的人。
　　“你可以把我当成上帝，我现在的能力可比他强多了。”
　　“你不能处死我的。”
　　“我知道，只有罪人申请被处死才能处死罪人吧。”路西菲尔不屑地笑道，“放逐的话，我有更好玩的……不然你觉得为什么他会来这里？”
　　路西菲尔指了指站在一旁的天使，陆黎看不见天使的脸，但他知道，那是时间天使。
　　那个天使完全不像是个活物，只是站在那里，宛如一尊雕像。
　　“抱歉，这是我的职责。”路西菲尔向着陆黎道歉，脸上的笑意却越来越浓。
　　陆黎仍然盯着他，脸上虽然没有恐惧，但在陆黎心里，这份恐惧已然达到最高点。
　　“这位天使来控制他的时间，而我来控制他的记忆。”
　　他是指楚延榷。
　　“我觉得你应该猜过的，楚延榷的事情确实是我谋划的，那个人类就是楚延榷，而房间里的那具尸体只是个复制品，我把他原来的尸体交给了一个人类，所以便出现了这个人类，”路西菲尔说道，“我确实不能杀你，但是拖延你的时间还是够的，到那个时候，谁也阻碍不了我了……”
　　他的话语充满了欲望，但神情却没有半分。
　　“告诉你处罚的内容吧，”他装样子翻看了一下手上的本子，“我会让你跟楚延榷一直在一起的，从你们相遇的那一年开始，高兴吗？”
　　“……”陆黎没有说话，脸色阴沉地看着路西菲尔。
　　“然后，照着原来的轨迹来发展，他会爱上你，你也会爱上他，不过想来对后面的发展应该没什么关系……”他不屑地翻了翻手中的本子，身上闪耀着天使的光辉，闪耀得刺眼，以至于陆黎已经看不见他了。
　　“不过你永远也不能表达你自己的心意，这就是对你的惩罚，你如果表达你的心意了，那么楚延榷就会忘记一切，时间会再次倒流回最初。不愧是我，真浪漫啊……”
　　路西菲尔将手上的本子扔了下去，黎明送来了曙光，路西菲尔背着光，光打在了陆黎的脸上，那光真的很亮，但他却看不见。
　　陆黎仍然记得自己的名字。
　　陆黎，黎明的黎。

　　于是楚延榷便有了这段最初的记忆。
　　一个面容姣好的少年站在他的面前，淡黄色的头发衬着夕阳，在落日的余晖下熠熠生辉，脸上带着最初的稚气，郑重其事的向楚延榷说道：
　　“我喜欢你。”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