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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负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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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璧这一觉只有短暂的两个时辰,睡得却是异常香甜。
香甜到她差点儿以为自己方才昏迷了过去。
她的睡眠一向不算好,难以入睡,浅眠。这情形直到修习了《调息心法》才有所好转。如今她不仅睡得香甜,且每日只睡两个时辰便足以恢复体力。
但一想到那本《调息心法》是如何到了自己手中,她身侧的无名剑便随之嗡鸣颤动起来。
除了以往那些下作行径,那恬不知耻的禽兽,竟还在《调息心法》的每一页空白处都写满了他的绮念和妄想!
龙飞凤舞的笔迹,彰显着主人张扬狂放的个性。笔下的靡靡之言,更是荒诞下流至极。
“卿卿吾爱,心之所向。辗转成眠,交颈鸳鸯。”
“香酥堆雪,两点朱砂。檀口贝齿,我欲成狂。”
“美人娇娇如春花照水,情思昭昭引蝶乱蜂狂。”
除了一些故作风雅的淫词艳赋,那禽兽有时兴致高昂,骨子里的那股粗俗自大便不经意地流露出来。
“若不能水乳交融为一体,倒不如揣入怀中搁兜儿里带着。”
沉璧初见那笔迹时,正值身心遭受了重创,一张俏脸气得血色尽褪,上手便将那册子撕成了两半。
只是没多久她清醒过来,又木着脸蹲在地上将散落的残缺书页拾起来,一张一张地粘合了回去。
该学的东西还是要学。
……
沉月与从前一样听她的话,在她醒来时果真仍守在这卧房里。
沉璧起身去灶房热了些菜,兄弟二人饱餐了一顿。
饭后,沉月瞥了兄长一眼,神色竟有些忸怩。
“哥,我这身上都臭了,你看……”
他低头在袖子上左闻右闻,白皙的脸上染了淡淡的绯色。
沉璧大为惊奇,这小子还是头回在他沐浴时候赶自己走。
她抿唇尽量淡化嘴角的笑意,“灶房里烧着热水呢,待会你自己去打。”
“嗯。”沉月低着头不敢看她,耳朵尖都红了。
等卧房的门关上了,他才转过身揉了把脸。
以往他和兄长相处时,自己没个界限的举止和话语潮水般涌进脑子里,教他脸上臊得慌。
那时他对某些事情一窍不通,一味地和沈锦绣攀比,还跟着偷窥到的情景有样学样,想以此来证明自己和兄长亲近的关系。
因为只有沈锦绣能够亲吻阿兄,他便和阿兄争吵,甚至还趁着阿兄睡着后想要偷偷亲……
沉月这几日在心智上的成长岂止一星半点,成年男子该懂的他都开窍了。如今和沉璧相处时,过往那些蠢事便折磨起他的羞耻心。
好在沉璧是个细心的人,虽然不知他心中所想,却也看出弟弟的窘迫,没再说什么打趣的话。
沉月泡在热腾腾的浴斛里,强迫自己忘掉曾经做过的一些蠢事。
然而隔壁传来的水声打破了阒静的夜色,也扰乱了他的思绪。
他有些无力地遮住眼,自打他这次醒来,五感便变得极为敏锐。起初发现时还颇为欢喜,如今连隔壁水珠滴落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可真不是桩好事。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出一些陌生的画面。
红纱曼舞的二层楼阁里,觥筹交错,欢笑声不绝于耳。
有美人的藕臂在薄如蝉翼的轻纱下若隐若现,手中持着盛满美酒的金樽,递到男子的唇边。
男子漫不经心地笑着,张开双臂,偎红倚翠,就着两侧美人的杯盏饮酒。左一口,右一口。
喝得半醉便拥着两侧的美人上了楼,被翻红浪,春宵苦短。
……
那些美人的面貌都已经看不太清了,他不自觉地便代入了一张生平仅见最为清美动人的脸。
等他带了些意犹未尽地回过神来,才发现无意之中已然完成了这一世的首次释放。
他的头脑猛然惊醒,美梦做到了头。深重的罪恶感从脚底心盘上头顶,贯穿了他一整个的灵与肉。
隔壁传来哗啦一声水响,男子不自觉地以内力加持了耳力,听见衣衫摩擦的窸窣声音。
他这才察觉水温早已凉透,有些慌乱地起身穿衣。
干净整洁的衣衫穿在身上,此时便是兄长进屋来寻他,也绝不会发现自己方才忘情的半分迹象。
沉月冷着脸抽出侧腰挂着的匕首,在左手掌心狠狠划开一道肉皮翻卷的口子。
艳红的血液争先恐后地从伤口中汩汩流出,他漠然看着,眉毛却都未动一下。
以往少不更事也便罢了,如今既已通晓人事,对一些逾矩的行动必须加以约束。
他从未胆敢有亵渎兄长的心思,但兄长容貌太盛了,自己未曾防备之下,才会把兄长的面容代入了那段绮思。
是错,便该罚。
那样荒唐的妄念是初次也是最后一次了,即便是在心里,即便是自己,他也绝不容许兄长被这样的念头玷污。
沉月转身拾起桌面上的因缘镜,看着镜中那半张脸上的白色鳞片,那双金色眸子闪过厌恶之色。
人族与妖族的仇恨由来已久。如今的自己却是半人半妖,不伦不类。人族不会认可,妖族更不会接纳。
他又要成为兄长的负累了吗?
沉月攥紧了拳,看着外面微明的天色。
他绝不容许那样的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