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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明天和意外 ...


  •   孔悦然划开手机,点开日程表放到王凯文面前:

      “别人每天工作八小时,我是十二小时起。认识你以前和认识你以后,我休假从来没有连续超过两天。不是说让你和我一样,但至少,你可以把一大半打游戏、喝甜酒刷剧的时间放在工作上,至少,每天工作满八小时吧?”

      王凯文羞愧难当。

      之前谈恋爱时,他就为孔悦然的坦率、高效、和自律深深折服,眼下,他看向孔悦然的眼神更满是敬佩甚至崇拜:“老婆你辛苦了,我也会好好努力的!——如果你不吃午饭,我带回去放在冰箱晚上吃吧,别浪费了。”

      说着就勤快地将饭盒再收回塑料袋中,站起身:“我现在回去工作,晚上还是九点来接你?”

      孔悦然点点头,对自己方才十分钟的沟通效果感到非常满意:“嗯,还是九点,来之前提前给我发条信息,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王凯文重新拎着饭菜,斗志昂扬地回去了,走时破天荒地拍了拍杰西卡的电脑,对她说:“努力工作,加油!”

      杰西卡半天才回过神来,对着孔悦然的侧影,缓缓地伸出一个大拇指。

      她当初来应聘时就同孔悦然说好,八小时内绝不偷懒,但她必须准时下班,以工作效率和业绩说话。孔悦然认为十分有理,因此赞同,是以,六点一到,杰西卡连忙收拾东西开溜。

      杰西卡拎得很清,拿多少钱干多少事,钱多她也不加班,反正是本地人,不缺这么三瓜两枣的。

      王凯文九点整到孔悦然楼下等她,她忽然想吃日料,于是二人便在餐厅点了菜。等菜的间隙,王凯文还在手机上编写明天的工作事项,并沉浸其中。

      看得孔悦然欣慰不已,忽然有了做母亲的成就感,就差上手慈爱地抚摸王凯文的头发了。
      此时,罗芙的电话打了进来。

      她跟孔悦然寒暄几句后,切入正题:

      “我终于捋清楚,眼下,我最重要、最紧迫的任务是挣钱,但靠工资还不了欠你的钱,也报答不了我妈的养育之恩,所以我也想创业自己干,像你们一样做贸易。”

      “你要辞职?那你生活费怎么办?”

      罗芙故作轻松地开了句玩笑:“凉拌呗!”随即快速问道:“你公司要人吗?”

      孔悦然以为罗芙仍在开玩笑,也戏说道:“要啊,你来呀!”

      “行啊,我明天就来报道,你别躲啊。” 罗芙笑道。

      “我能往哪儿躲?说正经的,你最早做过两年销售吧,原来的客户早没联系了吧?你要是卖酒,怎么找客户,怎么做业绩,本钱哪里来,想过吗?”

      “销售经验不足,我可以学,只要有心,还怕学得不多不快吗?我最大的优势,是懂酒、熟悉行业模式,手上有媒体、酒庄的资源,而且我肯付出,有一身债压着,一定会非常努力,简直是不可多得的合作伙伴——孔老板,你考虑考虑?”

      “你真要来我公司?可你太贵,我请不起呀。”

      “不贵不贵,合作初期,我可以只拿基本的生活费,把所有精力用于冲刺业绩,到年终拿分红……”

      孔悦然警觉起来:“听你的意思,你是想——”

      罗芙等着孔悦然说出口,然而孔悦然没有。

      孔悦然也在等她。

      数秒后,罗芙生硬地接过话茬,正色道:“我想做你的合伙人。”

      ……意料之中的沉默。

      三文鱼刺身、烤青花鱼、牛肉片、炒杂蔬上来了。

      王凯文刷完手机,贴心地给妻子夹了几片刺身,孔悦然没吃几口,突然直犯恶心,慌忙撂下电话冲去卫生间呕吐。

      罗芙等了十分钟之久,见孔悦然还没回话,心想,她果然不愿意......那就不勉强。

      她先挂断了,叹口气,打起精神又陷入思考之中。

      孔悦然吐完回来,见电话已断,思忖着要不要回过去,转念一想也好,暂时不用面对这么尴尬的问题了……成都的油水真厉害,昨晚吐一场,今晚又吐两场,真不知道她那早已千疮百孔的胃,还能撑到什么时候。

      又一天,孔悦然下楼吃午饭,随便点了碗馄饨,突然又犯了恶心。她只好打电话给王凯文,让他陪着一起去趟医院。

      果然,医生告诉他们:孔悦然怀孕了。

      孔悦然已有心理准备,借医生的口核实罢了。此前没料到会这么快这么突然,手上的事没来得及早早安排......想了又想,孩子既然来了,她会负责到底,生下来认真地养。那要不要告诉自己父母?

      王凯文却毫无负担喜出望外,算了算时间,立即就给远在德国的母亲打电话,两人叽叽咕咕,一时说得热泪盈眶。

      好容易挂了电话,王凯文抹了抹眼睛,再用夹生的普通话复述给孔悦然:“妈妈很高兴,我们都说,要是爸爸还活着,肯定更加开心。她让我好好照顾你,说以后会经常给你打电话陪你聊天。”

      王凯文的父亲去年刚刚离世。去年,赶在老人去世之前,王凯文曾匆匆带着才谈没多久的中国女友孔悦然回德国探亲,让他们见了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

      孔悦然想起那位躺在病床上好几年的老人和目前寡居的婆婆,顿时默然不语,只是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肚子,久经商场见惯风雨的她突然又感到一阵紧张。

      王凯文很自然地拨通岳父电话,打算和他们分享这个好消息。那头孔父的声音激动地响起,王凯文刚打了个招呼,孔悦然就借口上厕所,快速出了门。

      下午,王凯文送她回到公司,自己开车去周边采购,早早地为迎接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做准备。

      晚上回到家,王凯文献宝似地将今天买到的婴儿用品拿给孔悦然看,却遭到她嫌弃,半开玩笑地对他说:“你这什么眼光啊,衣服裙子、杯碗勺子,各个都是花不棱登的。”

      王凯文愣了愣:“你不喜欢吗?妈妈给的建议,说小朋友肯定喜欢。”

      一说到同胞婆婆,孔悦然就想到婚礼前,曾经接这位七十岁的妇人来上海小住两周的日子。

      婆婆虽然也有中国血统,但从未在国内生活过,并不会说中文,主要的交流需要靠王凯文传递。

      当时,她夫妻二人白天都要上班,婆婆也跟着出去,晚上两人回到家,眼睁睁地每一天晚上,都瞪着房间的地上、沙发上、床上,到处堆满婆婆闲逛一天买来的茶杯、碗碟、首饰和各色花布花裙子。

      彷佛购物就是她目前的事业,第二天依旧兢兢业业,乐此不疲。

      眼看着房里都快没有下脚的地方了,孔悦然不止一次地让王凯文劝阻他母亲,可王凯文在小老太太面前,完全没有话语权。

      婆婆也慢慢知道儿媳妇不喜欢她买这么多东西还乱放,于是信誓旦旦地当着王凯文的面,答应离开时一定带走这些东西。

      结果真到走的那一天,老太太麻溜儿地上了飞机,再一条短信发过来,轻描淡写道:我那些东西忘带了,你们帮我邮寄到德国吧,小心别把瓷器弄碎了。

      饶是孔悦然不想计较,但一次两次,三次四次,老太太都跟她这般耍心机,她又不是软柿子,叫她怎么忍得了?

      自从知道儿媳妇怀孕,婆婆真的没有食言,经常打电话用并不流利的英语慰问她。

      然而,中国和德国有六小时的时差,上海晚上十一点时,德国才下午五点,往往孔悦然刚躺下,婆婆的电话就来了。

      起先她为了婆媳和睦每次都接,可接着接着发现,不聊上半小时电话根本挂不掉。

      孔悦然每次都提醒婆婆注意时差,但婆婆每次都以年纪大为由忘记。

      到后来,有天夜里三点时孔悦然电话响起,她直接关了机。第二天,王凯文便被迫听了母亲一个半小时的血泪控诉。

      说当年她如何被自己的婆婆逼迫得签署财产公证声明,如何忍着屈辱生下他们姐弟三人,如何含辛茹苦地抚养他们长大,如何又独自一人,不离不弃不怨地照顾他瘫痪的老父亲六七年。现在老伴儿走了,三个孩子都在别的国家安家,就剩她一个人孤苦伶仃云云。

      孔悦然不知道王凯文彼时是什么心情,但她回到家时,却见他红了眼睛,少见地强硬地要求孔悦然尊重母亲,无论何时都要接她的电话,哪怕打声招呼就挂,也行。

      孔悦然并没有生气上头。

      她深知,即便她和王凯文已经结婚,但两人相识的日子还太短,就算有了孩子,也仅是一年不到的情分,远远比不上人家母子几十年的相依相偎。

      她和悦地说:“我不是不想接她电话,但你也知道,我睡眠不好,第二天还要上班。要不这样,你让妈妈打到你手机上,如果到时我没睡着我来接,如果我睡着了,你就帮我告诉她一声,让她明天再打。”

      王凯文心思单纯,见孔悦然很配合地答应了,也愉快地将这个决定告诉了母亲。

      接下来一周,婆婆夜里一两点打来电话,孔悦然都装睡不醒,王凯文只得陪着母亲聊天,一聊就是一个多小时。

      旁边有杂音,孔悦然自然也睡不着,但她能忍。

      从前她能理解婆婆,也觉得老人独居在家怪可怜,时常也帮王凯文劝慰她。可随着接触多起来,她开始思考为什么三个孩子,长大后没有一个愿意待在老太太身边?为什么老太太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总是半夜打电话扰她这个孕妇的睡眠?

      而后得出一个结论,老太太的可怜,都是装给别人看的。她实则并不是个温和善良的人。

      不到两周,王凯文忍无可忍地睡前关了机。婆婆转手打给孔悦然,孔悦然看了看电话号码,犹豫一下,仍旧选择直接屏蔽。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小老太太一把扯掉了宽厚柔弱的面具。

      她开始变本加厉。

      王凯文被妻子调教后,又有了宝宝,因此很是上进了一段时间。然而没多久,他的规律作息和努力,就被亲妈每天至少三小时的电话粥拦腰斩断。

      亲妈不厌其烦地告诉他,院子里的什么花开了什么草被虫吃了,德国的天气怎么样天上有什么,老伴去世后她一个人每天怎么过怎么思念他和他爸,从前他生病她如何彻夜陪伴,她今天又买了多少首饰多少裙子,时常还抱怨儿媳妇冷漠自私。

      王凯文也觉得烦不胜烦,但亲妈一哭一闹,他就没了辙,只得老老实实受着。

      孔悦然心想,只要不波及到她、影响她睡眠、心情和工作就行,你们要表演母子情深似海,随便,爱咋咋地。

      这么着过去两三个月,婆婆见孔悦然没反应,便换了个说法,她劝慰王凯文:“KK怀孕,中国的空气不好,也有食品安全问题,要不你们搬回德国吧,这样对宝宝也好。”

      王凯文立马想到此前孔悦然算账时,强调了又强调的昂贵教育费用,在德国,小孩的教育是免费的,瞬间觉得这个提议非常可行,便积极响应道:“我跟KK商量下,我想她肯定愿意。”

      “她是你妻子,当然会听你的。妈妈年纪大了,你两个姐姐一个在美国一个在南非,你作为儿子至少要回来管管我吧?”

      “妈妈,我没有不管你......我会尽快同KK商量的。”王凯文嗫嚅道。

      孔悦然这时候哪有心情想移居德国的事?于是口头上应着王凯文,能拖就拖,从不认真地下结论。

      数月后,写字楼隔壁办公室的会计陈姐见孔悦然大中午的不去吃饭,一个人拿着水杯发呆,一不小心水还洒了,便上去帮她擦拭,打趣道:“这都结婚有了孩子,事业也好,眼下还愁什么呢?”

      孔悦然见是常来唠嗑闲聊的陈姐,皱着眉说道:“我老公想搬回德国,让我到那边生孩子。”

      “好事啊,德国的医疗条件肯定比上海好吧?听说他们的教育也免费,你这是又登一层楼啦!”陈姐拉着她坐下。

      “话是这么说,但我要是过去的话,这好不容易创建的公司怎么办?我的事业怎么办?万一我在那边定居养孩子,以后靠什么生活?”孔悦然并没有感到轻松。

      “靠你老公啊,他爸不是犹太人吗?犹太人还有穷的?”陈姐说得理所当然。

      孔悦然冷笑一声:“就算他家里不愁吃喝,但老外们骨子里也都很现实,我不工作靠他养,长久下去,怎么可能不被他和他妈嫌弃?”

      “那你怎么想的?以后就一直待在上海,不回德国?”

      “回去可能还是要回去的,但肯定不是现在。”

      孔悦然并不像她老公那样听话。她跟陈姐述说时,已经权衡好了利弊,决定暂时不理会婆婆的话,而且她才刚怀上,着什么急。

      正想着,王凯文打来电话,孔悦然按了扬声器接听:“妈妈又给你寄了一条项链、两对耳环、三根手镯,她说都是古董珠宝,以后可以升值的,奖励你怀孕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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