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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46 拼搏的代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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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芙心灰意冷,一连数日没去上班。
有天早上照镜子时,突然看见里面的人脸色暗沉、面部松垂、眼皮耷拉而且发质枯黄,像四十多岁似的。
她吓了一跳,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副模样了?
她静下心来回顾这段时间的状态,感到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头晕的状况比以前频繁,喝茶、喝咖啡会持续心慌、心悸,肩膀和颈锥倒是从来都没好过,酸胀好些年了。
而过去三四年,她也总是加班,常常不按时按量吃饭,觉也睡不深,有点风吹草动就醒了。
她兀自叹了口气,将这种变化归结于岁月:马上三十五了,身体状况是比不得以前,得赶紧去做做保养,这不还没结婚嘛!
转念又想,其实不管结不结婚,总归要让自己看上去活力充沛,这样才不致失去对生活的热情啊!就像,就像最近的方钰那样。
方钰的短视频近期小有起色。可能是拍摄得多了,她渐渐找到感觉,开始沉迷于此如痴如醉。
粉丝数量虽然仍以个位数缓慢上涨,不过她的段视频质量,倒是显著地提高了。
取得哪怕一点成绩,就能让方钰借机庆贺一番烧一桌好菜。这种轻松,可真令罗芙羡慕。
她不再能集中注意力工作。她还没从失败当中恢复过来,从前一鼓作气的那气儿,如今折了,冷了。
她开始对着计算机或者窗外发呆,一呆一两个小时。
但没过两天,有个叫韩文晋的人打电话找到她。
听得出来,韩文晋脸上有笑:“罗小姐和谭麦克在会场吵架的气势我见到了。我们在驯鹿公馆的晚宴上也见过,对于你仅喝一口,就尝出酒的品种、价格、产区,我印象非常深刻。”
罗芙以为他要奚落她,冷淡地问:“你有什么事?没事挂了。”
“哎别,我有几家餐厅需要用酒,量不大,不知道罗小姐看不看得上?”
罗芙这才来了点精神,调起兴趣多聊几句。等韩文晋从外地出差回到了上海,她便约他在淮海路午饭。
她精心化了妆,才盖住满脸的暗沉和憔悴。
不料韩文晋迟到了,约好的十一点半,罗芙等了半个多小时,对方都还没到。他不住地给她发信息,十一点时说谈完事情刚出发,半小时后又说堵在路上。
罗芙早饭没吃多少,这会儿却是饿得心慌。她于是先点了菜,想着既然他半小时后到,那就再等等。
这不为了给对方一个礼貌的印象嘛,想着韩文晋是客户,她请吃饭,人没到她先吃总归不好,眼睁睁看着菜端上来,愣是没先动。
直到一点整,韩文晋才扑进餐厅,连声道歉。
罗芙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胃绞着抽搐,喝了些汤,却无论如何不敢吃那些硬菜了,吃一口胃就翻腾。
她依旧想着对方毕竟是客户,当然也不能说什么,心里那点儿怨气,也照旧压下去......从前孔悦然对客户的纵容,是不是也由挨饿开始?
没等她多想,韩文晋抱歉地问:“你就吃好了?就这么些?”
罗芙在心里翻个白眼,等你等得胃都穿了,还怎么吃?嘴上仍是客气地说:“吃好了,您可真够忙的,上海青岛两头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白天黑夜地赶,都忙什么呢?”
“忙两个加盟店装修,最近遇到些事,比较棘手,所以费的心思多些。”
听说他遇到难事,罗芙心里的气便消了大半。韩文晋穿着简单的外套牛仔裤,身上散发着常年健身带来的、积极向上的精神气,令他显得昂扬好看。
他只比罗芙大三四岁,听上去身家却多很多。看着他开公司有员工要养活的份儿上,罗芙不自觉地决定体谅他。
纵使知道做老板都不容易,但除了这点共情,两人也聊不出什么了。韩文晋见状,看看手表:“我三点有个会要开,你待会儿去哪?不远的话我先送你。”
“回公司。”
“那不远。今天我迟到,我来买单,你稍等会儿。”
韩文晋起身去了前台,罗芙就先一步出门,在外面等。等了一会儿,她只觉得眼前冒了阵金星,陡地一黑,人竟直直地昏倒过去。
罗芙醒来的时候,发现在医院里,韩文晋在病房外打电话。
她的头仍然有些晕,还好神志倒清醒,回想了想方才发生的事情,看看时间,便挣扎着坐起来。
这一动,牵扯得半边身体疼痛不已——是方才摔的。
韩文晋挂了电话跑进病房,略微紧张地问:“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没事,真不好意思,耽误你开会了。我现在好了,你快忙去吧。”
“我叫了医生,等他看过再说。”
医生过来了,看了看罗芙的手脸眼舌,说道:“没什么大事,就是平常压力大,劳心费神的,又长期低血糖,一累一饿,就昏倒了,输过液好多了吧?记得好好调养,多休息,按时吃饭。”
“你,你是饿的?” 韩文晋惊讶地问。
罗芙觉得好丢脸。想想自己真是来搞笑的,二十一世纪呀,在这大上海,她一个独立要强的成年女性,居然被饿昏在街头!
她红着脸辩解:“我也没想到……可能最近压力太大,吃得太少。”
韩文晋呆了几秒,忽然联想到午饭进门时,她那些一口未动的菜,不由得心生一股怜惜。手机又进来一个电话,他着急地说:“我真得走了,那边有重要客户在等。你给朋友打电话,让来照顾你一下行吗?下次我好好给你赔罪。”
“行了行了,你别担心了,赶快走吧。”
韩文晋走后十多分钟,又给罗芙发信息,说医生说的没错,你需要认真调养,这样吧,我接下来一个月都在上海,中午给你送饭。
罗芙瞪大双眼仔细端详手机里的话,不敢相信,也猜不透这人什么套路。
他不是老板吗,他不忙吗,他不会在饭菜里下药吧?
不至于吧,图她啥?毒死她?
图她美色么?可现在的她已经不比当年咯。
算了,不理他。
她挪了挪腿,又想,现在上班时间,谁有空跑来照顾她?除了方钰,但好像没那个必要专门叫她来......歇了一阵,终归起床自己回去了。
第二天,罗芙正在办公室看外卖单,韩文晋拎着饭盒,推门而入。
他走到罗芙办公桌前叩了叩桌面,罗芙一抬头,吓一跳:“呀,怎么是你?”
“我昨天不是说了吗?给你送饭,赔罪。昨天是我最忙的一天,恰好被你赶上,后面一个多月都没什么大事。”
“那你昨天可以换个时间和我吃饭,何必火急火燎地往回赶?”
韩文晋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没解释。他将饭盒放在罗芙桌上,一盒一盒打开来铺在桌面:“糖醋带鱼,西兰花蒸蛋,白灼虾。你慢慢吃,我到你附近的咖啡厅开个会,一会儿上来收饭盒。”
罗芙闻着满桌香味,顿时食指大动,也顾不上再和韩文晋说什么。她感激地看他一眼:“谢谢,我就不客气了。”拿起筷子就吃。
韩文晋依旧笑笑,看了一会儿,转身走了。
等他再次上来时,已经两个多小时过去,罗芙洗好碗筷和饭盒,整整齐齐放回包里。
“饭菜够吃吗?合不合胃口?”韩文晋问。
“想不到你手艺这么好,我全吃完了,一粒米都没浪费。”罗芙心情很好地道。
“那就好。我明天还来,你先忙。”
罗芙等他转过身走掉时,才转过头盯着他的背影发呆。她忽然觉得,这哥们儿,可真像方钰。
孔悦然推荐了她此前的中医给罗芙,下了班,罗芙独自跑去看。
是家私人诊所,中医五十多岁,戴副眼镜,话不多,给她把了双脉,问了些情况,就为她针灸扎背,扎得罗芙嗷嗷叫唤。
但只针了三次,罗芙居然破天荒地睡了一个似乎永远都不会再醒的觉,直感叹中医的神奇,就主动要求吃中药。
医生却拒绝她:“照你目前的情况看来,没必要喝中药。你是压力太大,神志紧张,除每周针灸一次外,最重要的是多休息,放松心情,把性子调慢、心调静。工作再忙,也得把身体先顾好,否则,挣那么多钱,不全都看病了吗?”
罗芙苦笑一声,看来,这就是拼搏的代价啊。
她索性向孔悦然告假,想着一年半没放过假了,是该好好松快下。
与此同时,在德国,因为那边习惯喝凉水,吃生冷食物,孔悦然的胃病愈发严重,胀气返酸不说,还动不动犯恶心、抽痛,干呕越来越频繁。
她一度以为是又怀上了,去医院检查却并没有。
她也不敢做全身检查,怕本来没什么,一查查出个大病,那就彻底完了——这身前身后的人和事都指着她,她怎么敢病呢?
想起怀孕时在上海找中医调理得很好,她便也在德国找了位老中医,每周针灸。眼下听罗芙说要休个小长假,很是惊讶,追问再三,罗芙才有气无力地说:三十万瓶销量泡汤了。
“活动不是办了吗?媒体报导铺了不少,我看在线的销量也不差,为什么还会泡汤?陈弋阳毁约了?”
“他说不是他的错……我最后跟他们公司的股东、管理层、部门经理开了次总结大会,被人言语挑了几句,没忍住,和那人对骂了半小时。后来他就不认了,说我情商低,让他下不来台脸面尽失,他一个人保证不了销量。”
“没签合同?”
“签了,但签了他不履行、说他就拖着,能怎么办?”
孔悦然沉默好一会儿,最终没再说什么,故作轻松地换了个话题:“身体怎么样,看过医生没?”
半年的拼搏努力最终打了水漂,孔悦然的数落居然没有劈头砸过来,令罗芙暗暗称奇,她带着疑惑回答说:“身体还好,就是长期亚健康、睡不安稳,最近在针灸,好些了。我现在最担心三年到了,却完不成任务……不过你放心,无论如何,还有一年半,我会像从前一样努力,能做多少是多少。”
孔悦然嗯了一声,而后的对话,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是以不多会儿就挂了。
陈弋阳和谭麦克,令罗芙第一次看到了商场的复杂,以及那被人藏起来、隐秘释放的狡猾,阴暗,自私和贪婪。她是个有些理想化、常常会心软的普通人。
心软的人,在脆弱时,的确容易受到别人的影响。别人的真善美,能点燃她心里的火焰,同理,别人的假恶丑,也会熄灭她的希望。
她的希望灭了一会儿,剩了点子星火。
就着这点子星火,罗芙问自己,要因为别人的自私算计,就选择缩起手脚和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