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鹤》乌龙无糖

151、结局5

　　冥庭遥遥在北，二人赶到地府时已是七个时辰之后。

　　地府樱花林与往日无常，只是这个季节显得有些落败。

　　颜月：“杨姑娘喜欢昭京的热闹，她那个性子确实不适合长时间住在地府这样的地方，花大哥为此特意在昭京置办了一座百亩大的宅院，看来确实是打算安心陪伴杨姑娘好好过日子了。”

　　关情努嘴翻了个白眼，小声嘟囔道：“那还不是因为冥庭现在有游星把持打理，他闲得没事儿才会把心思放在杨青青身上。”

　　颜月负手走在他身侧，笑意始终停留在他精致的侧脸上，眼神总是如此温柔缱绻，连三两落在地上的花瓣都似乎在他脚下化成了情诗。

　　“那你呢，想不想要我也这样陪着你。”

　　关情看似对什么事情都不放在心上，也从不会想得太多，但听见颜月这句话，他却是下意识愣了愣，显然能听得懂其中深意。

　　“我没那么小家子气。”

　　他缓缓敛了没心没肺的表情，面上覆了一层淡淡的沉重，旋即随着小声叹息散入风中，转头时，又是笑盈盈模样，“颜月，你可别拿我当借口偷懒哦，别以为有三位仙师和五位真君在，你就可以什么都不管，该操心的还是要操，你不用担心我和臭狍子，我会帮你照看好他的。”

　　颜月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沉默片刻喉咙里才发出一声“嗯”。

　　关情一个快步走到颜月面前，面朝他倒退着走路，满眼都是笑意，“现在这样就很好，不需要更好了，真的，如果现实太完美，我反而会感到不安。”

　　颜月蹙眉微挑，“何出此言？”

　　关情沉吟须臾，点了点嘴唇，“嗯……因为太完美的感觉总是不真实，就像两百多年前，你打败了虎妖，拿回兰悟，又有天庭出面为你疗伤，钦点你为神君，彼时天镜谷也在上升期，实力可与云浮宫争锋，而我，稳拿仙旨，不止一次幻想过上天庭与你共事的美好生活，所有的一切都那么完美，可后来呢……”

　　说到这里他没有继续再说下去，只是抿了抿唇，自我安慰般虚笑了笑，“所以后来，我就很害怕这种不真实的完美，像……”

　　他忽然止了笑，停住步子，抬眼四望，眉头紧锁，“像现在，发生在杨青青身上的完美，就让我感到有些心慌。”

　　颜月举目与他一起寻找，却发现偌大地府空无一人。

　　这下，就连他也感觉到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游星说，花大哥想按照人族的习俗传统为杨姑娘操办婚礼，所以不让我们这些神仙提前下来参与，只让我们在大婚当日出现，想必，这会儿他们应该在昭京吧。”

　　颜月找了个合适的理由安抚关情内心的不安，关情点点头，没有否定。

　　“那我们去昭京。”

　　由于进入人族城市不方便使用传送法术，二人只好先传到昭京附近的小镇，可买了马匹后才知道昭京城门已经关了，要等次日卯时才能进城。

　　无奈，二人只能先在小镇客栈过夜，等待明日一大早动身。

　　而大昭不愧是大昭，普普通通一个小镇，其规模却抵得过其它地方的县城，颜月在灯火通明的大街上随便走进一家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三层小楼，没想到里面竟是集客栈，食肆，酒馆，勾栏，赌坊为一体的娱乐之所。

　　一推开门，热闹声震耳欲聋，正中央高台上的舞姬转出了虚影，水袖仿佛能直接甩他脸上。

　　当他转身想走时，热情好客的店小二已经把他按在圆桌边，微躬身子笑眯眯地问：“客官要点点儿什么？”

　　颜月怔怔看着他，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坐下了，手里还拿着菜单！！

　　年轻的店小二笑容可掬，不动声色地上下扫了颜月几眼，见颜月迟迟不点菜，便用熟练的官话自顾自介绍起来，“客官是外地人吧，我们小暖客栈最有名的菜是小楼熏肉，和鼎鼎大名镇昭楼的味道一模一样，绝对正宗，客官要不要来一盘？还有来大昭必吃的昭京烤鸭，这个一定得上！不用等进昭京，在这里就能吃到！”

　　颜月坐在这里只觉得十分局促，四面八方都是此起彼伏的丝竹之音，掺杂着二楼赌坊里“开开开！！”的叫嚷声，闹得人头晕目眩。

　　关情坐在他对面，倒并没有像他那般不适应。

　　“我来点吧。”

　　他从颜月手中拿走菜单，简单点了一荤两素加一汤，便把菜单还给店小二，“再来两碗米饭，可以了，谢谢。”

　　店小二刚从颜月身边转到关情身旁，还没来得及推销，关情已经将菜单递还到了他面前。

　　“不是，二位公子看上去穿的蛮得体的，就点这么一点儿菜？”

　　关情歪了歪头，颇有不解，“得体和点多少菜有关系吗？出门在外，衣着得体那不是最基本的讲究吗？我们就两个人，这些菜足够了，再多也是浪费，就这些，我们不会再点了，你不必多费口舌。”

　　店小二吃了鳖，但依旧满脸都是奉承微笑，似乎仍不死心，有种非要在这一桌多赚些银子的固执，迟迟不肯离去。

　　“是是是，公子说的是，那酒总得来点儿吧，公子一看就是行走江湖的少侠，必是无酒不欢的，我们这里最好的酒叫醉昭昭，冷热皆宜，口感爽辣，绝对不会让公子失望！”

　　关情一手举着菜谱等他接，一手无奈扶额，“不需要……”

　　闻此，老练的店小二表情管理失败，忍不住扯了扯嘴角，“啊？哪有年纪轻轻的小伙子不喝酒？”

　　颜月在一旁苦皱眉头笑了笑，许是实在不忍心让店小二失望，便道：“来壶茶吧，要最好的茶叶。”

　　本以为小二卖了茶会心满意足地离开，没想到他见颜月比关情好说话，当即从关情手中夺过菜谱摆到颜月面前，作出了比之方才更加热情的笑脸，“这位客官有所不知，我们这儿最好的茶那可是用当日新鲜采摘的嫩茶尖炮制而成，大昭人人都知道，镇昭楼的新茶老腊是为二绝，而我们小暖楼也不逊色，既然点了茶，那就一定要尝尝腊肉！有芹菜炒腊肉，盖顶香腊……”

　　颜月努力保持礼貌微笑，不知该如何拒绝，只得对关情投去求救目光。

　　关情垂眸无语，直接起身，“走，换一家。”

　　颜月：“啊？？”

　　店小二闻此立刻慌了神，下意识拉住颜月，“别呀别呀，公子你看你朋友，怎地如此不讲人情，既然是出门游玩，又进了我这小暖楼，自然是要吃个尽兴，光为了填饱肚子那多无趣。”

　　说着，他给旁边一位衣着暴露的侍酒女使了个眼色，那女子便立刻抬起笑脸，端着酒杯一步一扭地朝关情走去，巧妙地将关情拦在门口不远处。

　　“哎呦，好俊俏的公子，来了干嘛要走呢，是嫌小暖招待不周吗？来，我先敬公子一杯，当是赔礼了。”

　　颜月开始后悔了，后悔刚刚那一瞬间的犹豫，就该在关情说走的时候毫不犹豫就走啊！

　　现在他更加不知道该怎么脱身，一个简简单单的“不”字，怎么就那么难说出口？

　　就连想推开店小二，都还要先掂量掂量怎么推更合适。

　　另一边，关情自是没搭理侍酒女递来的酒，姑娘倒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喝了一杯后，开始不安分地靠近关情，抬手就往他耳边抚摸。

　　纤纤玉手划过关情脸颊，使之为之一颤，下意识闪躲开。

　　颜月还在与店小二推脱拉扯，余光看见这一幕，脸上的礼貌微笑顿时挂不住，“够了！要么现在上菜，要么我们立刻就走！”

　　店小二被一把甩开，还没反应过来，菜单也被颜月直接丢进了怀里。

　　侍酒女的动作微微愣住，侧头打量店小二的示意，关情便趁机绕开她往门口走。

　　小二：“好好好，这就上，这就上！”

　　店小二终于放弃，关情也深吸一口，转身走回来坐到颜月身边。

　　待店小二和侍酒女讪讪离开后，哪怕周围环境依然吵闹，还是给人一种清净了不少的感觉。

　　“颜月。”

　　关情幽幽瞪着他，眼里半是鄙夷，半是恨铁不成钢，“没人教过你出门在外要当心被宰吗？”

　　颜月尴尬地呵呵一笑，“宰什么？？”

　　关情：……

　　“银子啊！钱呐！不然还能是什么！！你们千妖城的妖民不也是会做生意吗，你不懂？？”

　　颜月眨了眨眼睛，怪是无辜模样，“做生意……等于宰客？？”

　　关情一拍额头，“这位不食人间烟火的殿下，你真该好好学学怎么做个人。”

　　颜月闻此，低头若有所思。

　　千妖城的妖民再怎么模仿人族社会，也不可能模仿得一模一样，对于颜月来说，做生意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能卖就卖，爱买不买，像人族这样投机取巧的方法绝不会在千妖城出现。

　　他见所未见，实在难以理解。

　　心想：五族之中便数人族最为复杂难懂，上次指挥疏散大昭百姓时就没有考虑到国与国之间的冲突，或许，自己确实该好好“学习学习”，才能真正成为一个合格的神君。

　　他叹了口气，将一个小计划暗暗藏在心里，抬头时，复又眉眼含笑，温柔如初，“我知道了，情儿教训的是。”

　　关情也没有揪着他不放，简单吃过后，二人便在三楼客栈休息。

　　随着夜深，楼下的热闹声渐渐隐入暮色中，楼外的蝉鸣与风声开始占满空间，和着星辰明月，在嘈杂声褪去后别有一番安静祥和。

　　关情伸手接住窗子外的月光，趴在窗沿边，望着不知方向的远方，“颜月。”

　　颜月正在写日记，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与想到的计划一笔一划仔仔细细记录下来。

　　虽然如今记性已经正常了，但这个习惯还是改不掉。

　　“嗯？”

　　听见关情唤他，他便应一声，但随后对方却没了声音，他也不觉得奇怪，随口接着说，“你能不能，不要总是直呼我姓名。”

　　关情正无聊发呆，这会儿回过神，一时来了兴趣，“哦？为什么？你不喜欢？”

　　“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只是觉得，不够亲近。”

　　“那我叫你什么？仙羽殿下？颜老二？小月？”

　　颜月放下银羽笔，笑着回头，一脸宠溺地望向窗子边，看见关情背对着亮晃晃的明月，整个人都像裹了一层霜。

　　“也不能跟大多数人叫得一样呀，最好是独属于你的。”

　　关情起身将胸前的长发甩到身后，走过来毫不客气地坐在颜月腿上，两只胳膊架在颜月肩膀上，眼里尽是挑逗与玩味，“我问你，现在连江言都不敢直呼你名字，除了我……还不够独一份吗？”

　　颜月吭哧一笑，虽有些无奈，却仍十分开心。

　　关情俯身向他靠近，轻声细语道：“对我来说，你的名字，就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字。”

　　他一边说，一边凑得越来越近，渐渐地，便贴上了颜月双唇。

　　颜月闭上眼睛，心想不能如此被动，于是捧着他下巴，轻轻含住了他的下唇。

　　可不一会儿，关情忽地挣开，表情突然惊慌。

　　“又来了……”

　　他紧紧抓着胸口衣襟，慌慌张张望向颜月双眼，像无助的孩子寻求依靠，“又是那种感觉！怎么办！肯定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