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鹤》乌龙无糖

150、结局4

　　天庭永昼，本无黑夜，但若在窗子上布一层特殊结界，也能让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

　　当视线里仅剩黑暗时，耳边的呼吸声便被悄然放大，格外挠人。

　　“对不起，这次太紧张了，下次我会小心点儿，还疼吗？”

　　颜月把人抱在怀里，肌肤相贴，每一寸温度变化都能清晰感觉到，也能察觉对方隐忍的颤抖。

　　可关情倔强地转过身，背对着他，嘴巴还是很硬，“这点痛算什么。”

　　颜月笑叹，打趣道：“不痛？那刚刚是谁差点哭出来呀？”

　　关情一听，狠狠扭头凶巴巴地瞪了回来，抬手便要打：“谁哭了？？你说谁哭了？！你不要血口喷人！！”

　　颜月连忙把手从他脖子下抽出，扯来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我错了我错了，关少侠饶命！！”

　　关情只是吓唬，倒也没有真要打，不过颜月这番求饶态度，虽说一眼就是假的，但还是哄得关情瞬间没了脾气。

　　“哼，认错不止，屡错不改，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他重新转回去，颜月便讪讪从被子里钻出来，顺势将他再次揽进怀中，贴着他耳边压低声音说话的语气显得无比轻浮，“没办法呀，你这么可爱，我忍不住不调戏嘛。”

　　关情翻了个白眼，用手肘轻轻顶了顶颜月腹部，“行了，睡觉，我困了。”

　　颜月没有继续闹，伸出手点点他红彤彤的耳朵，小声道：“情儿，晚安。”

　　*

　　颜月醒来时，关情睡得正香，为了不吵醒他，颜月起床的每个动作都轻手轻脚。

　　仅仅只是出个门，也要夸张地开个传送法阵，生怕开门时照进来的亮光会将他晃醒。

　　离开仙羽殿，颜月直飞向仙师大殿，在仙师殿后山烟泉边寻到了山晓。

　　“山晓仙师。”

　　颜月喊了他一声，径直在亭子里坐下，兀自给自己斟了杯茶。

　　山晓泡在烟泉中修炼，青衫长袍在烟雾中轻若蚕丝，飘然欲仙。

　　一抹碧色从他发束上垂落，隐于青烟，妙不可言。

　　他没有回头，只是微微侧目颔首，柔声回应：“小仙参见仙羽殿下，不便行礼，还望殿下勿怪。”

　　颜月闷头喝了一大口茶，放下茶杯时叹了口气，露出一个无奈微笑，“山晓大哥，你于我也算有恩，不必总是对我这么客气，像相大哥那样就好了。”

　　山晓转回头抿嘴轻笑，“我又不养兔子。”

　　咳咳咳咳……

　　刚喝下的茶忽然呛回咽喉呛得颜月捂着额头直咳嗽，山晓笑而不语，片刻后转言道：“殿下是来跟我辞别的吧。”

　　颜月认真起来，捧着茶杯的手指无意识紧了紧，“天庭容不下外人……情儿不能久留，会坏了规矩。”

　　“所以殿下打算跟他私奔？”

　　颜月苦笑皱眉，“这，怎么能用这样的字眼呢，山晓大哥，你别跟我开玩笑，我认真来找你商量呢。”

　　“可这事情没得商量，你的神君灵源干系着全天庭仙神的神力和仙力，天戒更是支撑十八座仙岛万年不坠的唯一力量，你若长期脱离天庭，势必会影响仙官与神官的后期修炼。”

　　“我之前离开十三年也没……”

　　颜月话还没说完就被山晓打断。

　　“你离开十三年，整个天庭的神力倒退了数千年，若非我，成子推，和辞风师父苦苦支撑，天庭秩序早就乱了。”

　　他说话依旧温和无波，只是语气多多少少变得严肃了些，“以前是不得已而为之，我不怪你，但现在，大事已了，我不能再由你任性，况且特殊时期，新神官仙官的修为还不稳定，正是需要你坐镇天庭，为他们提供可持续修炼的灵力之时，你断不能说走就走。”

　　山晓一字一句传入颜月耳中，颜月脑海里情不自禁浮现出辞风说过的一句话“神君灵源，是恩赐，亦是束缚。”

　　所有神官的神力，仙官的仙力，其根本都来自于以神君灵源供养在仙岛各处的灵。

　　以前颜月并不能直观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神君灵源对天庭有什么影响，可他离开的那十三年，不止一次听相如赋抱怨过“老大，你不在天庭，仙岛灵力枯竭，我们都没法儿修炼，只能偶尔来人间寻找灵力充沛的地方修炼。”

　　只有真正离开了，才能看到实打实的影响。

　　颜月并非不懂其中利害。

　　“你说的，我都明白，但是……”

　　山晓在烟泉中打坐一动不动，似乎是看透了颜月心中忧虑，叹息着问：“殿下，我知道你在乎关少侠，但是就非得时时刻刻粘在一起吗？你在天庭，他在人间，偶尔见一见，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何至于纠结？”

　　他说的太过直白，叫颜月有些难堪，“我是怕他带着阴昆仑，会惹上心怀不轨之人觊觎……两个都没什么心眼，轻易就会相信旁人，我怎么能放心……”

　　山晓：两个？

　　山晓疑惑一瞬，过后才反应过来颜月指的不仅有关情，还有颜忱。

　　“我明白了。”

　　他这才明白颜月真正纠结的问题是什么。

　　“哈哈。”

　　他忍不住笑了笑，语气终于不再隐隐透着严肃，“理解了理解了，但你还是不能长时间离开天庭，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商策无果，颜月失落而归。

　　回来时，正见关情坐在寝殿门口的台阶上望着苍白的天空发呆。

　　他停步在院门口没有进去，扶着半敞的门页，指甲不自觉在门上抠出了浅浅痕迹。

　　恰时梅锦从另一边出现，抱着果篮子挨着关情一并席地而坐。

　　“阿情，还有两天你就得走了。”

　　他从果篮里翻出一个水润润的柿子，在胸前擦了两下后递给关情。

　　关情将目光从天空中落下了，目视前方，看也没看便接过来送入口中，嚼着柿子口齿不清地说话：“不要两天，明日我便离开，后日杨青青大婚，我想提前一天过去。”

　　梅锦扯了扯嘴角，“那下次来，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关情这才转头看向他，眼中闪过一瞬伤感，旋即吭哧笑着撞了撞他肩膀，“嗐呀，又不是生离死别，只希望下次见面，你别又给我装作不熟的样子。”

　　梅锦低头苦笑，“我孑然一身，连仙职都没有，除了这里无处可去，若得罪了神君，怕是连唯一安身立命的饭碗都保不住。”

　　关情又咬了口柿子，鼓着眼睛凑近问：“你怕他吃醋？”

　　梅锦抬头，理所当然地耸耸肩，“不然？”

　　关情倒不反驳，反而咯咯笑了笑，“说的也是，哈哈。”

　　颜月听罢，哭笑不得。

　　但一想到刚刚自己那副酸溜溜的心情，又觉得没被冤枉。

　　“阿锦，你在天庭这么久，为何迟迟没有仙职？”

　　“我修为不够，承受不了仙灵加身，能在仙羽殿做个自由自在的仙仆，已经很不错了。”

　　“听起来，这些年颜月对你还不错。”

　　“阿情……”

　　梅锦忽然有些心虚，挑了颗李子塞进嘴里，支支吾吾嚼了半天才接着说，“神君有没有告诉你，我最开始是怎么混上来的……”

　　关情看着他，垂眸一笑，话里句里尽是坦荡，“我知道啊，当然知道，你把我送颜月的红绳说成是你送的，他那时虽记忆全失，却知道自己给那红绳渡了灵光，必是格外珍视的信物，这才被你轻易说服，直接捞上天庭当了仙仆。”

　　梅锦十指扣弄果篮，低着头显得格外局促，“你……会不会怪我……”

　　他如此担心忧虑，关情却表现得风轻云淡，甚至想笑。

　　“这有什么可怪的，你若没来天庭，谁给我找泪石？”

　　梅锦愣了愣，眸光颤抖，欲言又止。

　　关情揶揄地挑挑眉梢，冲他笑了两声，眉眼皆是清风般的干净纯粹，“再说，你忘了，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若连这点小事都计较，那算哪门子朋友？”

　　梅锦双唇打颤着牵扯出一个感动的笑，亦如许多许多年前，在那记忆都已经模糊的过往中，在皎洁月光下罚跪时，关情给他偷来鸡腿时的心情。

　　他放下果篮，一把抱了过去，“阿情！认识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

　　颜月正感慨着，忽见这一幕，当即推门冲进去，“咳咳！！”

　　梅锦吓得虎躯一颤，连忙推开关情，双手高举过头顶，作投降状。

　　关情倒不以为意，手里举着半个柿子，起身笑眯眯地朝颜月走去，“颜月，你去哪儿了。”

　　话音刚落，柿子忽然从他手中吧唧坠地。

　　浅铺在玉石砖板上的仙雾以柿子为中心荡开，伴随着关情晃晃悠悠的步子，一时间凌乱四散。

　　他突然头晕，下意识伸出手寻找可以支撑身体的东西。

　　颜月见状哪里还有功夫跟梅锦较劲，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前扶住了他，“情儿？？怎么了？？”

　　关情甩了甩脑袋，五指深深嵌在微卷发丝之中，眉头紧皱，神色痛苦，“不知道，就是突然感觉，心慌得很……”

　　颜月短暂紧张后，慎重拧眉，沉思了一会儿才道：“你大概是没有休息好，身子还虚弱，别想太多。”

　　关情抬眸略带无语感地瞪了颜月一眼，“我身体怎么样我自己会不知道吗，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呀？该不会……”

　　他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瞳孔缓缓放大，“该不会是杨青青出什么事了吧……”

　　听见他的怀疑，颜月表现得并不意外，似乎在刚刚就已经比他先一步想到了这一点，“如果你不放心，我们现在就回冥庭地府。”

　　关情眉头越绷越紧，在他眼底，颜月难得窥见了一丝恐惧。

　　“好，早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