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鹤》乌龙无糖

148、结局2

　　关情不明就里地眨了眨眼睛，拨开颜月的手，兀自朝杨宝妮走去，“要回去是吗？我送送你们。”

　　他讲话倒是风轻云淡，但杨宝妮的神情却呆愣在颜若若身上久久不能挣脱，并对关情的声音置若罔闻，像是根本没心思去听。

　　关情注意到她奇怪举动，一回头，见颜若若也是差不多的状态，而颜月捂着额头，一副不忍直视模样。

　　到这里，关情终于明白在他们之间有什么事情是他所不知道的，他正想问，却被颜月牵住手强行往屋里拉。

　　颜月：“宝妮，若若，你们自己聊，我们还有事儿。”

　　换成旁人在关情面前如此莫名其妙，他定是早恼了，不问出个所以然来是决不肯罢休的，何况事关杨宝妮，更加不能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去。

　　但奈何拉走他的人是颜月，他担忧地看了眼杨宝妮，终是忍着性子乖乖跟颜月离开了她们面前。

　　而颜月自然明白他的担心，于是刻意放缓步伐，在去找颜忱的路上将十年前巫蓉锦城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讲给他听。

　　本以为关情听后会震惊不已，对他这个看上去恣意又乖巧的表妹会有一个全新认知。

　　但令颜月没想到的是，他非但不惊讶，反而理所当然地评价道：“这倒是宝妮能做出来的事情。”

　　颜月一时惊奇，回头惊问：“你原来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关情耸耸肩，不以为意：“知道啊，她也不是第一次两次冒充我，我可深受其害呢。”

　　颜月愣罢，付之一笑，“呵，好吧。”

　　走着走着，二人来到亭廊尽头的小榭，此处竹叶潇潇，日影粼粼，清流淌过左侧，别有一番清净。

　　只是一连串的水泡声混在潺潺流水中，将优雅摧残得支离破碎。

　　关关：“咕噜咕噜咕噜咕咕咕！！！”

　　“看我的字！俊秀飘逸，独具一格！”

　　“诶，你会写字不？哦，你可能都不认识字，哈哈哈，小文盲！”

　　“我可是上知天文下晓地理的神器！虽然说神力不如你，但我比你有文化！”

　　一句句自恋语录由远及近，颜月与关情听到后，都恨不能掉头就走，无颜以对。

　　在关关面前，颜忱独坐椅畔，兰悟静静漂浮在他身侧，时不时瞥一眼关关，始终没有搭理它一句。

　　这会儿颜月和关情都在心里默默庆幸，庆幸颜忱听不懂关关的语言。

　　自从兰悟缔约化形以后，关关就像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成天赖在兰悟身边喋喋不休，几乎都快忘了它自己也是有主人的。

　　不过对此关情倒是表示理解，从来没有限制于它。

　　毕竟孤孤单单了十几万年，好不容易见到唯一的同类，自然是恨不得粘在兰悟身上。

　　可惜它的热情在兰悟看来却是喧闹，一整个热脸贴冷屁股，无论它是死皮赖脸地巴结，或是出言冒犯，兰悟都无动于衷。

　　“关关，安静一会儿。”

　　颜月走上前，双手捧住关关，轻声细语地安抚着它那被兰悟伤透的幼小心灵，“好关关，兰悟有心事呢，我来解决，你先不要讲话。”

　　颜月的话与温和笑容令关关如沐春风，它仰头望着他时，仿佛看见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好，好……嘻嘻。”

　　关关蹭了蹭颜月手掌，继而化作水束扭绕着圈在了他手腕上。

　　终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关情抱臂倚在柱子边，视线一直落在颜忱背影上，微微蹙眉，神色里透着若有若无的沉重。

　　颜月安抚完关关，这才开口唤道：“兄长。”

　　颜忱一动不动地撑着下颌，目光远远游离在院落之外的重叠山栾之上。

　　山尖在缭绕云雾中像半遮半掩的女子，羞涩地不肯露出全貌，不知颜忱是看景色看得出神，还是故意不想理睬颜月，半句回应都没有。

　　颜月笑意渐渐有些挂不住，笑容略显疲惫，无奈看向兰悟，见兰悟也是一副对旁人爱搭不理的样子，冷漠到极致。

　　须臾，他落下笑，长长叹了一声，“兄长，刚刚愠儿来过了，他请你回千妖城。”

　　颜忱闭了闭发酸的眼皮，终于开口回应，“你不是已经帮我把他打发走了吗。”

　　颜月走到他身旁，挨着他坐下，看着他半个侧脸，语气忧伤，“兄长，我是按照你的意思打发愠儿了，但其实我也不明白，你为何非要住在这里？”

　　颜忱顿了片刻，缓缓转头对上颜月的眼睛，看上去还是有些冷漠，但他眼底深处的浓浓情义却是怎么也藏不住，“这里可以是我们的家，但千妖城不是。”

　　听罢，颜月心头一颤，双目微睁，良久无言。

　　颜忱盯着他的眼睛，更加认真地继续说：“我们是家人，既然千妖城不认你，那我也没有留在那里的必要了，这里挺好的，这里……是我和瑶瑶……”

　　颜月这些天一直惶惶不安，害怕颜忱会因为万瑶而对自己怀恨，所以连安慰的话都不敢轻易开口去说。

　　面对颜忱，他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这唯一的亲情也会离他而去。

　　至于颜忱非要离开千妖城搬来这里的原因，颜月想过无数种可能，许是为了怀念万瑶，许是为了逃避现实，又许是想把千妖城彻底放手给颜愠。

　　不过这些原因，多多少少都有些牵强，让颜月苦思不得其解。

　　可最合理，也是最有必要的一个因素，他却忽略了。

　　那便是为了他啊。

　　颜忱话说一半止住了，转言又道：“小月，你和瑶瑶帮我把愠儿教得很好，省了我很多麻烦，以后，他和千妖城，还需要你多照顾照顾，我就不操心了。”

　　颜月点了点头，却不知该说什么，莫名的心酸涌上鼻尖，想哭的感觉一阵阵在喉咙里翻滚。

　　他不敢多留，借起身离开的动作低头悄悄揩去眼角一点湿润，“情儿，我们走吧。”

　　关情看着他快步逃开，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这就走了？”

　　颜月没有被叫住，步子反而越来越快，很快就消失在拱门转角处。

　　关情满步犹豫，一边克制着去追颜月的脚，一边加快语速，略显心虚地对颜忱说：“臭狍子，我，我很少跟别人道歉的，就这一次，下次可没有了，对不起！！”

　　颜忱转过身趴在长椅靠背上，释然地打了个哈欠，“谁怪你了，是父亲安排你，让你把缔约之法告诉瑶瑶的，我若怪你，岂不是怪到了父亲身上。”

　　听罢，一直笼罩在关情脸上的沉重感瞬间消散，“哇！臭狍子，你怎么这么聪明！我爱死你了！”

　　他毫无预兆地扑过去抱了抱颜忱，抱得颜忱身躯都颤了两颤，旋即撒腿去追颜月，边跑边回头对颜忱高高扬手道：“回见！”

　　颜月在转角等他，他飞奔过来时，见颜月两眼已经红了一圈。

　　饶是伤心难忍，颜月仍旧努力对他笑了一笑，“我就说吧，兄长不会生你的气，瞎担心。”

　　关情也不甘示弱，斜眸瞥着颜月问：“你不是也一直幻想臭狍子会和你断绝关系，结果呢？”

　　说罢，二人看着对方的眼睛，不约而同吭哧一笑。

　　只是这笑并没有多少喜悦，反而尽显哀凉。

　　颜月：“兄长太过仁慈善良，是我们不该以俗人的想法去揣度他。”

　　关情渐渐敛了笑，叹息道：“谁不想当善良的人，可善良，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颜月听罢只觉得心酸，不想对此发表什么言语，于是叹了口气，短暂沉默片刻后，说起其它来：“跟我回天庭吗？”

　　关情表情忽然略显微妙，沉吟好半晌才僵硬地挤出半点笑意，“好，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颜月看出来他有些勉强，猜测他并不是很愿意去天庭，“情儿，你若待不习惯，我们随时离开。”

　　关情避开他的目光，点了点头，“嗯……”

　　外面，杨宝妮已经带着天镜谷一众人回去了，待颜月寻到颜若若时，她正坐在门口石阶上发呆。

　　“颜二哥哥，我留在这里陪堂兄。”

　　彼时颜氏其余人已经离开，独留颜若若在此，想必也是拗不过她非要要留下。

　　而关于杨宝妮就是阿晴之事，大概她也已经知道了。

　　只是颜月仍旧不明白，她心里到底是在在乎什么，问她，她表现得连自己都不清楚的样子。

　　颜月不好多管，随口交代几句后便回了天庭。

　　天庭和以前相比似乎没有任何变化，但又好像哪里都变了。

　　除去天神殿中少了一座神坛之外，变化最大的便是冥庭殿。

　　冥庭殿落灰许久，即使是仙宫也会显得有几分凉薄，但自从游星与七位新任的星君住进来之后，这里至少不再那么凄清，有了独特的人烟味。

　　颜月回来时没有通知任何人，以至于他出现在连仙门口时，守门的神官一时未认出来，两把神耙就这样不留情面地将他拦在连仙门外。

　　“站住！什么人！出示羽令！”

　　颜月暗自幽怨片刻，并未与小神官计较，默默拿出引音羽推送至守门神官面前，温和道来：“仙羽殿颜月，可以进去了吗。”

　　两位小神官愣了一瞬，旋即立刻后撤拉开步子，拱手作礼，“参见神君。”

　　颜月随意抬手虚扶他们起来，目视前方，正要直接进门，却再一次被守门神官的胳膊拦住了去路。

　　“神君，你身后这位？是哪个殿的？我们需要详细记录进出仙神名录，还请神君……”

　　言未尽，意已达，小神官再次拱手退后，把上半身压得更低。

　　颜月眉头微皱，下意识回头，见关情正看着自己，眼底的神色有些奇怪，像是无辜，又像可怜。

　　以前天庭乱象频发，徇私舞弊者极多，自点仙封神之后，颜月特意对山晓强调，任人唯能，把规矩和责任摆在第一位。

　　所以，这新一届的仙官和神官，大多都比较“死板”。

　　想来关情是早就明白这一点儿，才会一直担忧自己来天庭会不会给颜月凭添困扰和麻烦。

　　可颜月自己定的规矩，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他正琢磨着该给关情编排个什么身份，关情却主动开口回答了守门神官的话：“我不是天庭仙神。”

　　既不是仙神，便没有资格进入连仙门，关情说出口后，表情肉眼可见变得失落。

　　颜月明白他不愿撒谎，内心暗暗叹息几道，决定不做强求。

　　“他是我的客人。”

　　他转过身，重新面向守门神官，实话实话。

　　小神官压了压作揖的手，脸埋得极低，以至于看不清表情，“既然是这样，那容我记下姓名与入连仙门的时间，还请仙友三日后主动离庭，莫叫小神为难。”

　　三日，是天庭仙官请客的最长期限，一般来说，仙神请亲朋做客只允许逗留半日，而守门神官给了关情三日，这便算是发挥了最大的人情世故了。

　　颜月不自觉压了压眉梢。

　　作为神君，却没有得到更大的特权，这让他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但他确实没有理由为难一个基层神官，于是只淡淡回道：“嗯，我们知道了。”

　　反倒是关情扬眉喜笑，上前一个劲儿道谢：“谢过仙官大人！你这神仙怪好的呢！我会记得你的！！”

　　这话说得令守门神官都有些不好意了。

　　守门神官拿笔记录时，他还凑在一旁老老实实交代，“我叫关情，关门的关，情义的情，别记错字了。”

　　颜月被他的举动逗得哭笑不得，可稍加品味后才明白，自己不就是喜欢他这个样子吗，永远真诚，心思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