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和地狱之间》樱雪幻舞

12、 梦境——莫夜１２岁时的日记（３）

　　２月４日（２）
　　医院寂静的走廊上方，为了方便急救而每隔两盏开着一盏灯，明亮的白光在瓷砖上映照出莫煜淡淡的影子。
　　莫煜态度悠闲，然而他终究是个雷厉风行惯了的人，速度依旧很快。我和萧飒早就换上轻巧的鞋子，宛若猫咪般无声无息，借着墙壁因为病房门而开出的凹口隐藏身体，屏息凝神，竖起耳朵静听他的脚步声，以此判断方向。
　　他太机警了，直觉也准确得可怕，我可没胆子直接跟在他后面，那么做的话，没被发现的几率就像买彩票中头奖的几率一样低。
　　救护车的尖啸隐隐传入耳朵，同时一队医生和护士忙乱地从转角处冲了出来，衣衫有些零乱，显然十分匆忙。
　　“准备Ｂ型血、２４小时心电监控，通知ＩＣＵ重症监护室预备，消毒器械，手术即刻开始！”为首的一个医生一边小跑赶向走廊另一端的手术室，一边用英语镇定地吩咐护士。
　　天助我也！
　　借着他们的掩护，我疾走几步，隐入另一条走廊墙壁的凹口，眼角余光眼睁睁地看见莫煜走入了一部电梯，灰色的冰冷金属门缓缓闭合。
　　来不及细想，我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另一部电梯，按下２楼，免得和他相遇，脑海里只有一个信念——我一定要知道他白天的行踪！
　　及至电梯门关上的一瞬，我才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严重的错误——萧飒被关在了外面。
　　我，现在只有一个人啊……
　　莫名的恐慌从心底最深处漫起，儿时对莫煜的惧怕清晰地闪现。
　　他从未惩罚过我，甚至未责骂过我，然而那样的他却每每使幼小的我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现在，我竟忘想去窥探他不欲为人知的一面！
　　腿瘫软下去，无力地半跪在地上。
　　放弃吧！现在后悔，一切皆来得及！
　　电梯门向两侧滑开，我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舌尖尝到一丝鲜血的味道。
　　借着痛感，努力地站起。
　　我不是想知道他的一切么？那还犹豫什么呢？我这么懦弱的人，不可能第二次凝聚起勇气。
　　行动前已经看熟了医院的平面图，我认准楼梯发足狂奔，急促的足音成为耳边唯一充斥的声响。
　　撑下去！撑下去！就会得到想要的答案！
　　温柔的月光，让我看清，莫煜站在门外的庭院里打电话，背对着我，黑沉沉的背影遗世独立。
　　忽然想知道他在说什么。我蹑手蹑脚地走到巨型喷泉池旁边，蹲下身，借着石台的高度隐藏起自己，心里祈祷着，我主耶稣，千万别让他绕着喷泉踱步或者回转过来。
　　低低的声音陆陆续续传入耳畔，冰冷而柔和，慑人的危险性。
　　“……知道了吗，嗯？”
　　“你清楚后果的。”
　　“呵，为什么？”
　　“你不是小夜——懂么？”
　　我？身体不自然地僵硬，绷得像一根弦。
　　“Ｓｉｄｎｅｙ，”他的语气再柔下一分，更恐怖，“你以为我不明白你的心思？”
　　Ｓｉｄｎｅｙ？！
　　我眯起眼睛，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异国男宠之一。
　　敢情他白天玩失踪，就是为了和Ｓｉｄｎｅｙ呆在一起？他把丽姨丢在一边，后者也不说一句吗？
　　无名火起，忽然想冲出去给他一拳出气，虽然晓得我连衣角都沾不到，就会被他一个过肩摔扔到喷泉池里与鱼同乐——柔道黑带可不是用来唬人的。
　　“别装了。”语气轻柔依旧，却含有浓浓的威胁，“这么做，唯一目的就是间接伤害小夜。”
　　我？茫然地看向前方，他的男宠关我什么事？八竿子打不着的，能和我有什么深仇大恨？
　　“我厌恶欺骗。”略去所有柔和，他的话语令我不寒而栗，“或者，你希望……呵。”他以一声轻笑终结了未完的话。
　　难怪他说话总是又轻又柔，原来是免得惊吓到无辜者啊。
　　我了然地点头。商场上的“修罗杀手”还是有几分未曾泯灭的人性的哈。
　　“我现在过去，把一切说清楚——你自找的。”他冷冷地说，不待对方发表意见就关掉手机。
　　片刻，听到了汽车引擎的声音。我斗胆把头略略伸出，就看见黑色的劳斯莱斯绝尘而去。
　　要不要再继续跟下去呢？
　　我为难地皱眉。
　　我知道Ｓｉｄｎｅｙ住在哪里，而且他们家有后院，想翻墙进去偷听谈话也非难事。
　　缓缓地走到没有一个人的街道边，天空已隐隐有了一些光。
　　一辆在深夜行驶的出租车也许误会我要打车，停在我旁边。
　　这是上天的旨意吗？
　　呼，幸亏随身带了些钱。
　　我淡淡一笑，为好奇心找到一个借口，然后心安理得地坐了上去，对司机报出地址。
　　公路的栏杆在窗外掠过，我半眯着眼睛陷入沉思。
　　到底是什么事呢？
　　虽然从语气推断，他们这次会面很可能是决裂。但想到也许会看见莫煜和Ｓｉｄｎｅｙ吻别的亲密情状，还是有莫名的难过，仿佛被遗弃到空旷之地，被排斥在人世之外。
　　唉，萧飒这家伙跑到哪里去了。有他在，至少还有个参谋，现在只剩下我单枪匹马，无限凄凉。

　　２月４日（３）

　　要司机在离目的地５０米处前停车，我掏出钞票付了车钱，缓缓地往环境清幽的高级住宅区走去。
　　无良的司机，竟然多诈了我２５英镑车钱，欺负我看不懂英文的计价器吗？哼！
　　但我没有时间也不想去计较。莫煜应当比我先到，我若不想漏听重要内容，需得想方设法尽快溜进Ｓｉｄｎｅｙ的房子才行。
　　从口袋里掏出随身的小包，里面装着一些零钞和各种卡、证件，可惜护照和签证都在莫煜那里，否则我老早就溜回家过我的孤单春节了。
　　唉，我短暂、寂寞而美好的一去不复返的寒假呀！
　　我从一大把出入卡中翻捡出Ｓｉｄｎｅｙ所在别墅的那张——莫煜允许我以主人的身份随意去他任何一个情妇或男宠的家中。
　　幸好。我舒了一口气，假若没有这张卡，我绝对会被无情的铁门拦在外面。
　　一盏灯孤零零地悬在大门上，提供微弱的照明。
　　把它插入后，静待了三秒，大门如愿敞开。匆匆取下吐出的卡，我一路小跑，在绿树红花互相掩映的幽静环境中，靠几盏方便保安巡逻而开启的草坪灯的光芒，仔细辨认着那幢别墅。
　　由于只去过两三次且都在白天，我并不怎么认得路。
　　似乎是这条鹅卵石步道？又好像要走过那片草坪？
　　我在一片美轮美奂的花草树木中，很丢脸地——迷路了。
　　因为是高级住宅区，房子稀稀疏疏，放眼望去，都是大片大片凌冬而不凋的常青植物，间或点缀着平静如镜的湖泊，以及缓缓流淌的小河。
　　月光洒在水面上，波光粼粼。不知是栽在何处的腊梅，淡淡香气随着轻柔的晚风吹送过来。
　　夜空如同黑色的绸缎般，一切在黑暗中安静地沉睡，我这个突兀的闯入者却有如无头苍蝇，盲目地乱撞。
　　天啊，出不去了！
　　我茫然四顾，四周的景致，都是令人恐惧的陌生。我忽然十分后悔执行这个临时的决定。
　　车灯的光遥遥照来，同时，我听到了熟悉的引擎声。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在月光下绝对清晰的车牌号，几乎怀疑这是自己的幻觉——莫煜？！
　　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比我还晚？！
　　我才不相信他也迷路了！
　　也许，他有什么事情需要临时去做吧？
　　或者，更悲惨一点，事情已经结束了，我白跑了一趟？
　　浑浑噩噩的脑子一片混乱，我只知道，一定要循着这辆车的轨迹追过去。
　　为了把噪声尽量减小，并且把发生意外的几率降到最低，小区里实行了严格的限速制度。
　　他的速度很慢，我目测了一下，大约是１５公里／小时，只不过相当于一辆自行车而已。
　　可！是！
　　说和做完全是两回事！
　　不知哪位哲人说过，幻想和现实是有差距的！
　　我追得苦不堪言，比在学校跑１５００米还辛苦，喘着粗气，并且要时刻调整角度，不让他在后视镜里发现我。这可是在气温低于零摄氏度的寒冷冬夜啊，但我硬是弄了个大汗淋漓。
　　好不容易目送莫煜悠然进了别墅大门，享受１６摄氏度的温暖空气去了，而我，还必须——冒着被保安抓住、触动警报、更重要的是被莫煜发现的危险——去翻墙。
　　我哀叹连连，什么时候我也要做梁上君子的勾当了？
　　这就是好奇心的代价？
　　苦笑了一下，我回想了一会儿攀岩的动作要领，隔着眼前的铁栅栏窥伺着屋内的景象。
　　从布局看，这里是Ｓｉｄｎｅｙ养花花草草的地方。从这里绕到屋子旁边，有一扇通往储藏室的门。而储藏室，则与客厅毗邻。
　　就这么干！
　　主意一定，我小心翼翼地避过那些纤细却敏感的丝线，利用栅栏的空隙落脚和攀援，有惊无险地进入了房子的内部。
　　初战告捷！
　　穿过小径，我缓慢地转动门把手，一闪身进了储藏室，又按原样关好门，不敢发出一点声息。
　　储藏室的门虚掩着，他们的谈话一字不漏地被我听了去。
　　我清楚地知道，莫煜离我，只有四五米的距离而已。
　　客厅金色的灯光泻入了几缕，辉煌而耀眼。
　　我站在门边，紧贴着墙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