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华.蜉蝣》忘川春水

41、乾坤未定

　　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
　　波澜不惊的海面，葬送了一段没有首尾的恋爱。般若镜可以看见，或者让人看见持有者的心之所想。
　　在西门笑雁打开般若镜的那一刻，风不恋就注定会死在自己手里。

　　凌落落坐在梳妆台上，用上成的胭脂为自己的唇瓣上色，艳丽耀眼的正红色直接盖住属于凌落落的稚嫩的浅粉。
　　自从风不恋与她彻底一刀了断后，她只觉得自己变了。
　　曾经的她会为了风不恋的一个笑容，为他赶走所有嘲笑讥讽他的人。会为了他苦苦等待几千年。
　　可是现在，她才恍然大悟，自己是多么的愚蠢不堪，是多么的幼稚可笑。
　　哪有什么朝朝暮暮，携手到老，一切都是幻影和捉不住的泡沫。
　　只有自己，才能掌握自己，只有她，能够迎来属于自己的人生。

　　她将那件和风不恋初次相见的衣服丢进了火坑，看着淡蓝色的衣服一点点被火焰吞噬，变成属于死亡的礁灰色。
　　她就这么默默看着，眼底深不可测，仿佛是不见底的悬崖，没有一点的触动。
　　一颗死了的心，本就没有什么波澜。
　　直到最后一点碎片也化为灰烬，她的眉目舒展开来，宛如迎来新生，这一刻，她畅快无比，曾经那个风不恋和凌落落已经死了，现在的她，是水神阁下，是整个上天庭地位高贵的水师。
　　她披上新缝制的枯木逢春长袍，戴上了用紫水晶篆刻的鸢尾发簪，换上了新的扇子。
　　她不再用属于大家闺秀的团扇，而是用上一柄折扇。
　　那是银和铁雕琢的，锋利无比，通体晶莹，仿佛一面银镜。
　　扇面展开，耀眼的阳光反射到凌落落的脸庞，一般阴暗，一般光芒。她看着扇面中的自己，只觉得仿佛仲夏夜忽然下了一场暴雨，席卷走自己心中荷塘里的葳蕤莲花。
　　曾经总是觉得，只要自己的荷花开得足够美，足够绚烂，总有一天会有人俯下身，轻嗅氤氲的芬芳。可是如今总归是变了，自己的夏天太久了，以至于连自己也忘了这些花是给谁开的。
　　那些富裕表面的浮华，也许早就在不为人知的时候，从根部开始溃烂。
　　一切不过是黄粱大梦，庄周梦蝶。

　　东南海
　　“罪过，罪过······”水镜欢微微俯身，仿佛是在虔诚地为风不恋祭奠，但是在场的每个人都可以看到水镜欢毫无遮拦的，充满恶意的笑容。
　　“殿下，我们现在干什么。”首先是焕帝发问。

　　西门笑雁擦了擦自己衣服上的血迹，面无表情地说：“去海底寻宝。”
　　二人面面相觑，随即反应过来，看向那只被西门笑雁控制住的蛟龙。
　　“这只蛟龙的龙角的确已经被自己炼化吸收，不过，海底应该还有比这更加重要的东西。”西门笑雁看向一旁装死的蛟龙，有些不耐烦。
　　随后，他召唤囚阴鞭，用那条蓝紫色的鞭子再一次狠狠抽打蛟龙。
　　“给我化成人形，你还打算装死多久。”
　　雷电的灼烧感让蛟龙不禁发出一阵闷哼，旋即，他扭动自己的身躯，呈圆状环绕，中央的水在瞬间飞上空中，那蛟龙的身躯也在不经意间变成数条水柱，向中央汇聚，形成一个硕大的水球。那水球逐渐变成人形，水的表面慢慢浮现出人的皮肤。
　　雪白的身躯，健壮的肌肉，以及腹部近乎完美的线条，流动的水珠缓缓流淌下来，从那些线条分明处低落下来。腿部的肌肉紧实，充满力量感，荷尔蒙仿佛快要外溢。
　　他的面庞也是出乎意料地精致，除了犹如异邦人的挺拔的鼻梁，以及那直到腰间的一头蓝发，更加夺人心魄的是那双宛如紫水晶一样晶莹剔透的眼睛，桀骜不驯，却又让人忍不住为之倾倒。他的身材以及面容都足以让全天下的女子为之着迷，甚至是男子也并无可能。
　　除了方才西门笑雁抽打的地方，那宽硕的胸膛面前时一道血淋淋的伤口，背部也是两道让人惊心动魄的巨大裂口，鲜红的血液从伤口处缓缓流淌，让原本雪白的身躯有另一种朦胧的美感。仿佛在茫茫白雪中绽放的红玫瑰，危险至极，却又让人沉沦其中。
　　他几乎是完美的，甚至比扶寰的身材还要好。
　　西门笑雁和水镜欢一时间都仿佛深陷其中，直到焕帝微微咳嗽，众人才从恍惚中苏醒过来，这才发觉，身为一条龙，这个美男□□，他的全部展示在他们面前，包括他的硕大······
　　众人几乎尴尬到想自裁。
　　察觉到众人的不适，蛟龙也幻化出一件黑色长袍。

　　“在下失礼，我名叫麾诏。”他的眼神游离着，身上的刺痛感依旧丝毫不减，那股灼烧感还是清晰难耐。
　　“明知这片海域危险至极，为什么还一个个前仆后继，是什么在吸引他们。”西门笑雁异常感兴趣，不紧不慢地收回囚阴鞭，看着面色逐渐恢复正常的麾诏。
　　“这······有点难以开口。”他的眼神中难得出现了一丝迟疑和惶恐，对上西门笑雁的眼神也仅仅只是支支吾吾，搪塞众人。
　　“是吗，你有什么难言之隐？”西门笑雁依旧是笑着，但是那笑容却让人毛骨悚然，一时间，麾诏感受到的只有数以万倍的压迫感，甚至连自己的双腿也止不住地打颤。
　　一旁的水镜欢亦是如此，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麾诏，由于【虚妄世界】的开启，无论在哪个角度，二人诡异的笑容仍然能够被麾诏看到，就如同冤魂一样仅仅跟着自己，甩也甩不掉。
　　水镜欢的头发变成了漆黑的墨色，直接瞬移到了麾诏的跟前，一掌直接挥出去。本就元气大伤的麾诏一时间无法躲闪，硬生生接下了这霸道的一击，他的胸口仿佛要被贯穿，方才的伤口也在强大的冲击力下涨破，即使穿着玄色的衣服，那血渍也是隐约可见。这一掌险些打穿了他的逆鳞，对方应该是手下留情，不过此时的五脏六腑简直像是打了结一样，恶心，痛苦的感觉直接冲击麾诏的大脑。他无力地吐下一口淤血，脸色异常惨白，和嘴角残留的献血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焕帝看着面前的麾诏，只觉得同情。同为魔兽，他又怎么不知道妖兽修炼的种种艰难，如今被别人伤了原神，再加上修炼万年的龙角也被自己炼化保命，唉······
　　焕帝上前，向麾诏投以同情的目光。
　　“我劝你还是说吧，西门殿下一向是信守诺言的，你若是告诉他实情，他定能保你不死。”
　　焕帝双手搭在麾诏的肩膀上，向他输送着元气，让麾诏原本紧皱的眉头舒缓了一些。

　　“众人且随我来。”
　　一行人随着麾诏的方向，缓缓下潜到深海。
　　与他们想象中不同，这片幽暗不见底的海域，甚至连表面也是阴森至极的海域，在水下处处皆是幽蓝色的星光。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那些荧光仿佛感知到众人的目的，一点点汇聚，直至目的地，在幽暗的海底形成一座蓝光熠熠的光桥。
　　而且更加让众人惊叹的，是众人根本不需要依靠发力保障自己的呼吸。甚至不需要千里传音就可以在水下说话。
　　“这些星光似乎具有某种法力，不仅可以让我们在水下呼吸，也可以促进海底生物的进化。”水镜欢指着一条小鱼说道。
　　众人循着指向的方向看去，那条小鱼正在吸收荧光，随即它的鳞片泛起一阵蓝光，体型也变成了方才的三倍，并且眼睛变得像钻石一样。
　　“麾诏，这些光是什么？”焕帝凭借着凶兽的身份，很快和麾诏打成一片。
　　“是法器外溢出的力量，或者说是，法力的另外一种载体。”
　　无论是焕帝，还是西门笑雁都有些摸不着头脑，直到看见远处一抹蓝光越发明亮。
　　那是一颗珠子。
　　绚丽至极，那幽幽蓝光缓缓外溢，形成与方才如出一辙的荧光，周围的光宛如神环一样围绕着宝珠，庄严而又肃穆。
　　在它周围的生物，无论是海草海葵，亦或是深海鱼类，都要比寻常的种类打上五倍之多，包括那两条守卫的大白鲨，体型也大得离谱，甚至可以和巨齿鲨相媲美。兴许是常年待在宝珠的身旁，连那些鱼类也仿佛染上一些神韵。
　　“鲸陨珠。”麾诏解释道。
　　一鲸落而万物生，顾名思义称作鲸陨珠。
　　“是蛟龙一族的宝物，具体的我也不知道，说是曾经以为仙风道骨的老者赠与我们族群，本来是有两颗的······”

　　“族群？”西门笑雁和水镜欢不由面面相觑，难不成？
　　“麾诏，你的族人呢？”焕帝大直男发言。
　　相比于西门笑雁和水镜欢的微微怅惘，麾诏显得释然又随和，“全被杀光了。”
　　“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看着那枚鲸陨珠，麾诏不由得陷入了沉默。
　　“鲸陨珠，可以滋养海洋万物，也可以用它使用整个海洋的力量，可以说，哪怕只要拥有一颗鲸陨珠，就可以掌控整个海洋。”
　　“鲸陨珠分为乾坤两珠，这一颗是坤，是滋养万物的，而另外一颗乾，被上天庭抢走了。”
　　西门笑雁不由思索，自己哪怕是翻阅了全部的古籍，也从来没有见过哪一册书上写过有关乾坤双珠的事情，也没有提及过有关东南海蛟龙族的战争。
　　除非是有人刻意隐瞒，篡改历史。
　　“麾诏，你可知道当年带兵抢夺鲸陨珠的人是谁？”西门笑雁心头一紧，默默祈祷不是那个人。
　　没有一丝犹豫的，麾诏厉声开口。
　　是万世千秋神，扶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