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集 [存稿试读]》妗妗扶桑

39、009

　　“母后！那邱相与汝阳侯简直就是蛇蝎心肠，明知儿臣有身孕，他们还非要打死儿臣的驸马，想要儿臣守寡呀！”

　　“并非儿臣执意糟践您的好意，而是有其父必有其子，汝阳侯这般凶残暴虐，顾停远自然也非良人！他……他日后定会家暴儿臣的，母后！”

　　顾家这桩婚事，乃太后与安国公亲自牵线促成，所以，上辈子，赵云蘅才会一直以为顾停远真是翩翩佳公子。

　　她一面哭一面倚靠到太后身侧，双眸通红，梨花带雨，声泪俱下，真真我见犹怜。

　　芈太后被惊了个措手不及。

　　她的长女素来情绪稳定，坚韧独立，居然也会像寻常女儿家那般在父母面前哭诉？

　　她忽然对这个女儿感到很陌生。

　　而赵云蘅这话，听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又让人挑不出错来。

　　她不过就是个害怕所嫁非人的柔弱小女子罢了，又能有什么坏心眼儿呢？

　　香肩颤颤，赵云蘅用秀帕掩面，一双眼愈发红润，热泪涟涟仿若决堤一般。

　　“母后，您要为儿臣做主呀！儿臣，儿臣不能没有霍承衍……”

　　盯着她冷静了会儿，芈太后摆出一副慈母神色道：“苒苒呀，怎的此前从未听你提起过，这，这忽然就怀孕了呢？”

　　苒苒是赵云蘅的乳名，以往听见这二字都倍感亲切，而今，便只会让她觉得恶心。

　　眨着泪珠密布的眼睫，赵云蘅一脸难为情道：“儿臣与霍郎都身居高位，行事自当谨慎，而且，像霍郎这样清冷孤傲的性子，又怎会愿意将儿女私情公之于众？”

　　“其实，他出征南疆之前，我们二人因政见不合有所争吵，不欢而散，本以为这段情当是就此终了，日后各自婚配。”

　　“可感情之事，素来不讲道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前段日子在郊外偶遇，儿臣与他久别重逢，难免干柴烈火，就，就……”

　　赵云蘅欲言又止，但用不着继续往下说，也能知晓之后发生了何事。

　　在她面前，芈太后素来温和慈爱，听罢，自是满脸疼惜道：“原来是这样，哎，都怪母后，乱点鸳鸯谱呀。”

　　芈太后用帕子替她擦脸，赵云蘅顺势握住母亲的手道：“怎能怪母后呢？母后与舅舅也都是为了苒苒好！”

　　闻言，安国公芈炀连忙笑容关切道：“云蘅，你真就，非他不可了？”

　　“嗯，霍郎生得俊美无俦，还身强力壮……”赵云蘅显露娇羞，浑然一副已经沉陷其中，无法自拔的模样，“母后，您与妹妹应当都知晓，这闺房之乐有多重要？”

　　“儿臣既为摄政长公主，那自然得要这天底下最能干的男人！”

　　这话虽说衬她身份，但未免露骨了些。

　　几人暗道不妙：她开过荤之后，还真真是色迷心窍了呀！

　　而寝殿内，霍家人一直在竖耳倾听。

　　闻言，不由心生感叹：果然，男人还是得靠真本事啊！

　　霍承凛忍俊不禁，出言调侃：“三弟这张脸，没想到，竟还有救命的一日。”

　　正所谓招蜂引蝶，无论是在北疆还是京城，霍承衍都是儿郎里最鹤立鸡群的存在，为求清净，霍豫夫妇只好将他送往蜀山习武。

　　可未承想，他学成归来后，竟然已经清心寡欲得像个和尚……

　　外殿，赵云蘅的眼泪还在止不住地往下流：这帕子属实熏得太辣了些！

　　赵珩宽慰道：“皇姐，这些年您忙于朝政，早已过了适婚年龄。如今您终于愿意成家了，此乃喜事，咱们又怎会怪您殿前失仪呢？”

　　“能为所爱之人赴汤蹈火，何尝不是一件幸事？人活一世，最重要的，就是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

　　赵云蘅看向他的轮椅，再瞧他一副清风朗月，温文尔雅，身残志坚，心慈面软的模样，内心暗自咋舌：还得是你会演啊！

　　“双生连心，阿弟向来最懂皇姐！想当年你染上天花，我终日守在床旁照料，废寝忘食，你才得以痊愈。阿姐果然没白疼你……”

　　赵珩面色温和，笑容愈发诚挚了些。

　　而赵云蘅说完这话，心下便忍不住开骂：人面兽心的东西，当年就该病死你！

　　见这二人姐弟情深，哪怕知晓是假，赵云薇也觉十分刺眼，忙加入其中道：“皇姐，咱们是一家人嘛，自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含泪看她，赵云蘅状似感激地点了点头：“薇儿成家之后果然是长大了，都知道心疼皇姐了。”

　　嫉妒成性的蠢货！竟然连顾停远那种变态都求之不得，既如此，她定得想法子成全这位好妹妹才是！

　　赵云蘅攥紧手中秀帕，内心已然开始盘算。

　　又叙了会儿话，见天色不早，几人起身离开了玉蟾宫。

　　站在廊下目送，赵云蘅湿热的神情逐渐转为沉冷，晦暗不明。

　　鸣鸾未有觉察，自顾自道：“还好有太后娘娘和誉王殿下他们支持您，这血脉至亲间的情谊就是深厚，果然，只有家人才是避风港！”

　　身为孤儿，鸣鸾是发自内心地羡慕，所以有感而发，同时也对主子的处境甚感欣慰。

　　可这话落在赵云蘅耳中，无疑是莫大讽刺。

　　初春夜里寒风习习，擦着衣摆穿堂而过，却分毫不及她此刻如坠冰窖的一颗心。

　　前世死后听到的那些话依旧记忆犹新。

　　上辈子，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生养自己的母亲，居然也对她毫无善念……

　　原来人心当真能够如此恶毒呀！明明对她厌恶至极，却还能装得情深义重……

　　家人？

　　望着那一行人渐行渐远，消失在夜色之中，赵云蘅自嘲道：他们确实是一家人呀，可是，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觉从头到脚透心凉，赵云蘅眼眶止不住地发酸。

　　她攥紧拳头，用疼痛警告自己：不能哭！

　　从今往后，她再也没有至亲，哪怕踽踽独行于这人世间，她也要活得潇洒恣意！

　　“鸣鸾，本宫有件事儿，要让你去办。”赵云蘅附耳过去，与之细说。

　　听罢，鸣鸾面露惊讶，疑惑着点头道：“好，奴婢这就出宫去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