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佳缘》WJM

5、005

　　当然，有时候巴特也很烦的。这不，在补好屋顶的大红房子里，他又跟波克吵起来了。

　　波克硬着脖子说巴特胆小如鼠，他要一把锄头锄死这个的叛徒、逃兵，就像锄杂草一样。

　　巴特瞪着眼说他从没见过这么蠢的人，要剥了波克的皮做毯子。

　　波克一听他说自己蠢，就气炸了：“拉姆斯老先生都没说我蠢，你竟然说我蠢。恩俏小姐还说我是个好人呢！”

　　当时恩俏与吉安在田里干活，听到大红房子里传来“乒乒乓乓”的响动声，便风风火火地赶回来。

　　大红房子被烧得没剩几本书的书房里，两只精力过于旺盛的雄性二哈已经把书房里的瓶瓶罐罐都摔破了，现场就像被洗劫了那样乱。

　　恩俏气得头顶冒烟。

　　那些老古董都是拉姆斯老先生的宝贝，北方大兵来蔓草庄园烧光、杀光、抢光时，波克和吉安冒着生命的危险才将它们藏好，为此不惜损失了珍贵的粮食。如今，波克自己竟然参与将其摔得粉碎。

　　“这难道不蠢吗？”恩俏激动地尖叫。

　　她穿着一条有着宝石蓝色蕾丝花边的湖绿色裙子，这种只有简单装饰的裙子在战争前显得略为寒酸，然而现在看来却无比奢华，虽然上面已破损不少。她怒目瞪视，犹如一只落魄的漂亮孔雀。

　　波克正惊讶于恩俏的忽然出现并说他蠢，还没等其他三人反应过来，恩俏接下来的一句话则把大家都蠢哭了：“早知道我们自己人会把这些古董摔得稀巴烂，还不如当时把粮食藏起来，那样起码我们现在不用那么辛苦地找吃。”

　　望着眼前这个黑眼睛喷着火的落魄孔雀，两只二哈忍不住咧嘴笑了。

　　巴特笑得很坏很开心，见牙不见眼，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洁白整齐的牙齿很是耀眼。他的粗鲁简直没法掩饰，像流氓混混，放在南方就是大逆不道、桀骜不驯。

　　波克和吉安也笑得很夸张，波克更像是嘲笑自己蠢。

　　他俩想起那些苦难的日子，每当有大兵或军队经过时，都要第一时间把这些不能填饱肚子的老古董藏起来，任由美味香甜的玉米、小麦、甜薯以及生龙活虎的猪牛羊、鸡鸭鹅被抢走。

　　但总得有人为摔烂这么多老古董而负责任。他们笑得越欢，恩俏就越火大。她像只气鼓鼓的孔雀，飞快跑进厨房拿出一把残破的扫帚，举起扫帚作势要打波克。

　　她本来只想作作样子，在波克身上轻轻敲上几棍，以作惩罚。这些老古董虽然不能吃不能喝，却是拉姆斯老先生的宝贝，深知这一点的波克竟然不去保护这些宝贝，还参与到搞破坏中，该罚！

　　波克也知道错了。刚才被巴特这个坏人气得热血沸腾、头脑发晕（巴特就是有这个本领），没想起这些老宝贝的价值。即使恩俏小姐不来惩罚他，他也会因愧疚而自己惩罚自己。

　　于是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低着头任由恩俏的扫帚落下来，当然他也不认为外表凶巴巴内心善良的恩俏会真下手。

　　就在恩俏的扫帚即将落在波克屁股上时，巴特闪电出手，一把夺过恩俏手里的扫帚，说：“你不可以打他！他是一个自由的人了！不是任何人的奴隶！”

　　他这么一出场，恩俏、吉安、波克都惊讶地望着他。他刚才不还跟波克吹胡子瞪眼么？怎么现在又像慈父护子那样护波克了？

　　波克瞪着铜铃般大的眼睛，满脸写着为什么，错愕地望着眼前这个忽然变得陌生的巴特，怀疑自己眼花了。吉安也被忽然变脸的巴特整不会了。这些日子以来，这个危险的不速之客已经给了她不少惊吓。

　　“我——”恩俏结巴了一下。扫帚被一把抢走，她举起的手空空如也，就像一只趾高气昂的孔雀忽然就蔫了。

　　一秒后，她终于找到自己的舌头，指着巴特生气地说：“我就是要打，那又怎样！我还要打你！”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嘴里说出的话，跟心里真正的意愿，是反的。她明明只想吓唬吓唬波克，明明没有要吓唬巴特的打算（开什么玩笑，他那么危险，躲远点才是上上策），但说出的话却成了这样。

　　她想她自己疯了。从前自己是一个多么温顺的人，但什么时候起自己变得这样凶了？这不是真的，她只是被饥饿、辛劳逼得有点神经错乱而已。

　　她内心如此自我安慰，殊不知其实她本性如此，只不过战争前被文明世界里的习俗教规所驯化，如今世界秩序重新建立，她的天性悄然释放。

　　“这世上你很难再找到像波克那样对你好的人了！”巴特挥舞着残破的扫帚，仿佛一名披盔戴甲的勇士挥舞着手中的利剑，对着面前的百万大军发口施令。

　　“他本可以一走了之，不用陪你挨苦，因为他是自由人。但他留下来啦，因为你，因为蔓草庄园，还因为他那宝贵的真心！你这个傻瓜、笨蛋、糊涂虫，你敢胆打碎他的真心，我掐死你！”最后一句，巴特说得咬牙切齿。

　　这又是哪门子戏啊？波克和吉安又被整懵了。一开始剑拔弩张的氛围也悄然转变，他俩瞪大双眼，幸灾乐祸地欣赏着眼前这出闹剧。生活很沉闷，但现在这一幕着实精彩无比，让人啼笑皆非。

　　“这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因为你，他会摔拦这么多宝贝吗？”

　　“那你打我呀！”

　　“给我扫帚！”

　　“给！”

　　恩俏一指，巴特一扔，恩俏一接，两人整套动作衔接得行云流水，专业演员都演不出这种特技。

　　互殴？这还得了。波克赶紧挡在两人中间，张开双臂，向着巴特说：“你听我讲，恩俏小姐也不是真的要打我，她心肠软着呢——”

　　话还没说完，忽然他被扫帚拨到一旁去了。纵使恩俏不是真的要打他，但听他这么一说，都要打了。于是波克刚出场没两秒，就没他什么事了。

　　还没容恩俏发火，巴特忽然像京剧里的戏子表演变脸那样，收敛起刚才的严肃正经，咧嘴一笑，白晃晃的牙齿亮瞎了人的眼。

　　他两条大长腿一个迈步，来到恩俏面前，并迅速出手拿下恩俏手里的扫帚，一把扔在地上。

　　然后，他张开双臂将恩俏抱进他宽厚结实的怀里。他强劲的双手一只轻轻托着她的后脑袋，另一只修长的手指深深插进她额前浓密的黑发里。

　　还没等恩俏反应过来，他就俯下头来在她额上轻轻一吻——

　　那么温柔，那么正经，那么严肃，那么强势，真讨厌！是电，是光，一阵销魂的温柔涌遍恩俏全身，她彻底chen lun了。她嘴角划出妩媚的弧度，眼里也流转着明媚的柔情。

　　见她笑了，巴特也露出一个淡淡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