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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10 ...

  •   蜿蜒的乡间小路,一辆马车哆哆嗦嗦地行驶。马车上坐着两人。

      男子一头棕发风中乱舞,清澈的蓝色瞳孔,小麦色的健康肤色,静坐着犹如一头蛰伏且危险的豹;女子一头如云乌发,弯弯的黑眉黝黑的双瞳,凝脂般的肌肤,沉默着犹如一只倔强不服输的猫。

      然而就是这么两个完全没有共同点的人,坐在一起却一点也不违和。他俩的脸都阴得比这寒冬还要冷。

      “说,为什么偷偷跑出去。”许久,巴特问,声音低沉却不容质疑。他目视着前方,并没有低头看身边人,然而气场却很大,恩俏的每个毛孔都感知到了。

      恩俏脑瓜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回复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然而话到嘴边,却成了:“难道我上个厕所都要告诉你吗?”

      “是的。”巴特坚定地回复。他紧崩的侧面是那么的冷酷、严肃。

      恩俏有点怕了。认识巴特快半年,鲜少见他这模样,平时他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啥事都不放心上。但现在很明显他生气了。

      “我,我,”恩俏眼珠一转,随便想了个借口,“我是想去附近的庄园转转,看看邻居们怎样了。”

      巴特的脸色更阴鸷了,这说明他认定恩俏是在信口雌黄。

      恩俏见状,闭口不语了。说谎,巴特会生气,说实话,巴特也会生气。那不如什么都不说了。

      忽然,巴特“嘘——”的一声,叫停了慢吞吞前进的战马。他正襟危坐,严肃地道:“你知道一个人跑出去有多危险吗?”

      恩俏低头不语,犟得像头牛。

      见状,巴特忽然一手捉住她纤细的手腕,一手捏住她尖尖瓜子脸的下巴,微微抬起并俯下脸来逼视着她。他眼里跳跃着怒火,刀削斧凿般完美的面容显现出冷峻的线条,明明那么英俊却又那么可怕。

      他的脸贴得那么近,恩俏都能感觉到他鼻子呼出的气。她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大自己十几岁的男子是如此的在乎自己。

      这些日子的苦难把她的心磨硬了,如今感受到巴特强势与霸道下隐藏的关心,一阵突然袭来的柔情瓦解了近半年包裹着她的层层老茧,她终于卸下了假装坚强的面具。

      她双眼弯弯漾出妩媚的笑,微张的红唇也微翘着拉出妩媚的弧度,顺从地道:“我想去‘七十二棵棕榈树市集中心’看看。”

      精致的脸庞再加妩媚的笑——见惯了小猫张牙舞爪的模样,忽然见她如此低眉顺眼,少见的温柔,巴特恨不得掐死眼前这女人。

      他坚如磐石的外表下,是一颗酥了的心。四目相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条件反射地说:“是吗?”

      这么近,他竟然都不亲下来。恩俏多么希望他的头再低一点,要是再过分些,直接强吻,那就更好了。

      她为自己如此的想法感到羞愧,好姑娘是不应该有这些污污想法的。

      然而想起只比她大一年的珍妮小姐早几年就被附近的少爷们各种追着亲嘴,恩俏着实希望自己也能被亲上一回。长这么大了,她还没被异性追过呢。

      当然,这也跟她是异族有关。她不知道在她所属的那个民族里她算不算漂亮,但南方的贵族少爷们都只把她当兄弟。这让一直活在珍妮光彩下的她很郁闷,一度怀疑自己将孤独老死。

      阅人无数的巴特在她那张精致的脸庞上看出了矛与盾的撞击,既有极力压抑着的狂野与渴望,又有尽量维持着的矜持与冷静。

      有意思有意思。温顺体面的女子他见腻了,这种骨子里狂野的女子则很少见。

      他明明知道她在渴望他的吻,但他要等等,等她释放天性,等她不再假装正经,那时他就会让她领略他的掠夺与索取。

      因此,他克制着自己,放开她的手,如同京剧表演换脸,立刻换了一副表情,恢复了往日的不正经,说:“那我们现在就去那里看看。”

      说完,他不再看她,目视前方,手一扬,鞭子落在战马屁股上。马车又开始哆哆嗦嗦上路了。

      恩俏失望至极。他真坏!

      路上两人沉默不语,气氛有点尴尬。

      为缓解气氛,恩俏说:“没什么好危险的,半年前我不是一个人从亚特兰大逃回来了吗?当时可没有你护送。我不是还在亚特兰大杀过人吗?欺负我的人都死了。”

      瞧她那嚣张的气焰,巴特轻轻一笑。这半年来,他可没少听她吹嘘自己是如何一枪杀死了欺负她的北方大兵。

      他知道这种女子去到哪里都不太可能置身于危险中,但他就是控制不住地担心她会出事。毕竟这世道那么乱!

      “你一点也不像你所属的那个民族,又或许是我们都对你所属的那个民族了解太少。”巴特忽然话锋一转。潜意识里他认为恩俏对她自己所属的那个民族知之甚少。

      恩俏两只耳朵一竖。巴特主动挑起她感兴趣的话题,实在太好了,她忍不住问:“你见过他们?快说,他们是怎样的!”

      他们是怎样的……这可把巴特难住了。他沉吟了一会,慢慢地说,语气里听不出褒贬之意:

      “他们跟你一样,很矛盾。

      “你可以说他们是胆小怕事,也可以说他们是低调隐忍。

      “你可以说他们无存在感,但亚特兰大甚至整个美国的铁路大多是他们修建的。

      “他们看上去偏弱,被称为‘东亚病夫’,但他们耍起功夫来,可以把体格比他们强壮数倍的搏击者打趴。

      “他们虽然一直很勤劳,却一直很贫穷。

      “他们思念故土,在这里恪守着传统习俗,却不再回去,因为巨龙沉睡了……”

      恩俏听得满头黑线。她从拉姆斯老夫妇那里听来的版本,是正面的;她从其他人那里七零八碎听来的版本,是反面的。如今从巴特这里听到的,是正反两面皆有。到底她所属的那个民族是怎样的?

      另外,什么是“巨龙沉睡”?什么是“东亚病夫”?

      当她问出这两个问题时,巴特一愣,随即放声大笑。他一甩马鞭,战马感到刺痛,随即一改往常的慢吞吞,立刻带着马车飞奔起来,差点把恩俏的小心脏都吓了出来。

      “什么是东亚?啊哈哈哈……”巴特重复了一遍,继续仰天长笑。

      他真粗鲁!恩俏扶紧马车,拿眼瞅着他,不明白他为何笑得如此狂野。这个问题很可笑吗?

      一路狂奔,一路狂笑,笑够了,巴特缓下来,也让战马放慢了脚步。随即他看了看眼巴巴望着他索取答案的恩俏,见她发丝凌乱,就伸手将之捋顺,顺便在她吹弹可破的光洁肌肤上蹭了蹭。

      这该死的温柔!恩俏恨不得、恨不得、恨不得整个扎进他的怀抱!

      “你们南方的小姐们,在学校里都学的什么啊?”巴特温柔地问。

      恩俏想了想,没什么印象了,总之是没教过“东亚”。

      巴特叹了一口气,心知这不是恩俏的错。一个深闺女子不需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只需要懂得与男孩子们调情、嫁给上流社会的有钱少爷、然后相夫教子就行。

      但他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一道闪电,霹在了恩俏混沌的脑袋:“我来自欧洲,你来自亚洲,而我们脚下这片陆地,是美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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